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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催眠大法好
连子馨果然下午就出现在建筑馆里。
莫厚诚当作不知道内情,温和招呼她坐下。
连子馨也不说来干什么,只拿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然后在莫厚诚思绪完全又沉浸到书中去的时候,忽然叫他。
莫厚诚抬起头便看见面前有个摆锤晃来晃去。
连子馨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她刻板个性的魅惑声音说:“看着它,你现在很困,闭上眼睛睡吧。”
莫厚诚闭上了眼睛。
连子馨又说:“等我数到三,你就睁开眼,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直到我跟你说‘樟树’这两个字,你就忘了这一切。”
莫厚诚点点头。
连子馨开始数:“一,二,三。”
莫厚诚睁开了眼。
连子馨收起了摆锤,点头拿出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第一条说:“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连子馨对于众人惊讶的眼光没有任何反应,只顾着跟莫厚诚讲她最近看见的心理治疗案例的趣闻。莫厚诚一点也不嫌烦,笑嘻嘻听着,时不时还加上自己的见解。
可是连续十几天,他们都一起吃午饭,一起吃晚饭,然后莫厚诚会送连子馨回宿舍,没有牵手,更没有拥抱和接吻,怎么看都不像是恋人。
有人说莫厚诚是君子,有人说,他只是敬连子馨是条汉子。
终究还是有女生按耐不住,在楼下拦住了他们:“莫学长,做我男朋友吧。”
连子馨推了推眼镜框:“这位同学请排队,我先来的。”
那女生却像没听见,上前一步,眼神热烈望着莫厚诚:“学长,你连牵都不愿意牵她,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莫厚诚微微皱眉。
连子馨看了看自己的本子:“不要找你,明天开始到下一步,我就会牵他了。”
莫厚诚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连子馨。
那个女生笑了:“连子馨,你真的是书呆子,还是装傻。接吻,拥抱这些事情都是情到浓处自然而然发生的。如果这都要定闹钟和写计划去做,跟机器有什么区别?”
“可是所谓的情到浓处,不也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吗。这个发展到一定阶段不也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来的吗?既然有时间间隔,就可以做计划。”
“我跟你这种人说不清楚。”那个女生有些恼羞成怒,转而继续对着莫厚诚,“她配不上你,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如果在这四年都不能跟随自己真心去爱,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连子馨放下本子,转头看着莫厚诚,眼神闪烁着不确定。
莫厚诚却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对那个女生说:“这样吗?”
连子馨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她并没有给任何指示。他是被催眠太深当了真么?
接连几天,连子馨都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她查阅了很多资料,不止一篇文章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催眠对被施用者的伤害,因为这些伤害都是潜在的。
如果只为了她一时的贪欲让他后来痛苦,她就太自私了。
连子馨取了眼镜,喃喃地说,“我不忍心。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晚上被莫厚诚送回来时,连子馨忽然在宿舍不远的偏僻角落停下了脚步。
今夜月光很好,身边那棵大樟树在地上投下了浓淡错落的影子。
连子馨的脸隐没在树荫中,看不清表情。
“莫厚诚,你能抱抱我吗?”
莫厚诚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将连子馨搂在了怀里。
连子馨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原来被爱的人搂着感觉这么好,难怪一旦失去会那么痛苦。我想我会想念这种感觉的。”
她沉默了一下,才又出声:“好了,可以放开我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太不光明正大。”
莫厚诚没有松手。
连子馨又说:“樟树。”
莫厚诚依旧没有反应。
连子馨低头嘀咕着在包里翻摆锤:“怎么回事?怎么不起效呢?”
“怎么不玩了?”莫厚诚忽然望着她头顶淡淡出声。
“哈?”连子馨惊讶地抬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不是被我催眠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看来你的技术不够熟练啊。”莫厚诚语气里满是戏谑。
“那你这些天为什么要配合我?”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哦,反正结果都一样。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呀,我们继续。这些天我们不是都挺开心的吗?你就假装,我还在被你催眠。”
“嗯?”连子馨皱眉,“为什么?”
“我等着你干点别的呢。”
“比如呢?”
莫厚诚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比如这样。”
连子馨瞪大了眼睛。
莫厚诚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比如这样。”
一阵酥麻从他触碰的位置传开,微电流一般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要继续吗?”
莫厚诚的声音嘶哑低沉。
连子馨脑子越发迷糊,含糊不清地说:“继续……”她身子发软,站不住。
莫厚诚轻轻扶着她,让她靠在树上,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怪物姐妹手段高明,催眠大法套牢校草。”
‘路人’一大早就在BBS上发了一条消息,还特地用红色的超大字。
这果然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关键这个标题下面配的几张连拍图片更劲爆:莫厚诚和连子馨在暗处热吻再牵手离开。
只是莫厚诚把连子馨搂得十分紧,走路时步伐稳健眼神清亮,根本就不像是被胁迫或者处于不清醒状态。
这比景思臻当时冲上台要挟季辰韬还要劲爆。
如果不是照片把莫厚诚的脸拍的清晰无比,大家根本想不到平日儒雅内敛的莫厚诚竟然会有这样霸道热烈的时候。
“3号学院的小魔女肯定偷偷在莫学长的水里放了什么古怪的药。”一个2好学院的女生抽泣着。
“就是,她长得一般,身材也不见得好,性格还那么古怪,莫学长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另一个忿忿撕扯着纸泄愤。
“肯定是景思臻教了她阴招。”
如果说季辰韬现在眼里只有景思臻这一点让女生们十分失望,那原本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莫厚诚沦陷简直就是要了这些女生的命了。因为莫厚诚从来跟任何女生暧昧过,现在一旦爱上谁,肯定是动真格的了。
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景思臻在食堂吃早饭时,见大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那不太清醒的脑子立刻意识到又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我又被贴上墙了?”景思臻暗暗嘀咕着,“要是我被挂上墙,连子馨肯定一早就转发给我了。”
她打开BBS,然后立刻被那红色标语给刺激醒了。
“哇涩!厉害了。”景思臻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是这样的连子馨。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莫厚诚。
景思臻盯着那张照片,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被季辰韬按在病床上亲吻的感觉。
“在看什么,怎么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季辰韬从她旁边伸出头来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景思臻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关了屏幕。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生季辰韬的气,板起脸正要走。
“早。”连子馨已经在景思臻对面坐下了。
景思臻放弃了离开的打算,重新坐下盯着连子馨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干嘛?”连子馨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到你也想学心理学,要研究我?”
“没什么……”景思臻面无表情低下头。
莫厚诚在连子馨身边坐下,轻车熟路,理所当然。
连子馨却忽然红了脸。
季辰韬眯起眼:“我错过了什么?”
平时都是连子馨追着莫厚诚跑,今天却是莫厚诚跟着连子馨。而且连子馨是公认的尼姑加花岗岩的混合体。他什么时候见过连子馨害羞?
景思臻悄悄把bbs打开,从桌子下面递给季辰韬。
季辰韬垂眼扫了一眼,惊讶地看了肯景思臻,跟莫厚诚握了握手,一脸沉痛:“节哀顺变。”
“彼此彼此。”莫厚诚嘴角抽了抽。
景思臻却没心思管他的毒舌。她现在担心的是莫厚诚的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样。
其实一大早,莫培明就给莫厚诚打电话了。
莫培明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咆哮着:“你是不是昏了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怎么能被这样出身平凡,各方面都很平凡的女生粘上?你的妻子只能是门当户对优秀女人,到时候为了甩掉这个女生,你又要花上一大笔钱。是不是那个景思臻唆使你的?她肯定查到了你的身世,自己套不住你就让自己的朋友来。你要保持清醒!”
莫厚诚也被气得不行,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这个不用您操心,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直接把莫培明拉黑了。他知道莫培明肯定不会罢休,不过也猜不到莫培明会用什么手段,只能每天紧跟着连子馨了。
1号学院忽然宣布将举行一个“创业大赛”。参加比赛的学生不限专业,年级和学院。参赛者每人会得到五万元人民币的虚拟启动资金,在指定的程序里创建企业,炒股或者开店。参赛者不得串通作弊,否则取消资格。无偿给对方资金就当作是串通作弊。
程序里的股市和企业的原材料价格、人工费用这些都也跟现实中的股市和市场一样波动。只是参赛者买卖交易都是在程序里。所以每个参赛者可以研究现实世界里的各种信息来决定自己的行动。除了为了公平起见,各种产品生产周期会比现实中加快十倍,别的跟现实企业没有区别。
比赛为期一个月,报名后没有任何操作的视为弃权。结束时,以账户下的资金数额来决定胜负,前三名都将获得丰厚奖金和跟大企业签约的机会。
原本景思臻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可是提供‘优才奖学金’的神秘企业忽然通过校长发布声明,说他们觉得“创业大赛”很有意义,所以将把大赛结果作为评定本期‘优才奖学金’的重要参考。
这意味着在“创业大赛”得到前三就等于同时拿到了‘优才奖学金’,一箭双雕。
于是景思臻便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报名参加了。
不但如此,这个声明也逼得季辰韬和莫厚诚也不得不悄悄报了名。他们各自都向父亲给过承诺,自然不敢轻视这个比赛。
整个学校几乎倾巢出动。景思臻思来想去,如果要赚钱快,只能炒股了。她发现很多人都跟她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炒股的人特别多。
有个人开了个股票分析公司,提供股票涨跌的信息。如果买家按照他的信息操作获利,便要把十倍于利润资金的三天使用权给他作为信息费。本次信息费可以在下一次买信息时交付。
景思臻细想了一些,忽然觉得十分可怕:这个人看着没有获利,其实是在空手套白狼。而且,他在有借有还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轻易就能掌握整个比赛一半以上的资金。不过这样做风险也很大,万一他拿了别人的资金投资没有收回来,该怎么还给别人?只要有一次没还上被投诉,组委会就会取消他的资格。
他要么就是太自信,要么就是太狂妄。
景思臻研究了股市好几天,在脑子里买进卖出好几轮,发现亏得多赚得少。她觉得这个作股票分析公司的人既然那么有信心,她就买一条信息试试看,反正如果她买了信息之后,只看不动也只损失10元定金。
缴纳了10元虚拟定金后,她果然获得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有一只股票三天内会止跌,然后连拉三个涨停板,不要贪多,赚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就抛。
景思臻冷笑:这家伙是痴人说梦吧?她研究了这支股票很久了,企业财报惨不忍睹,看着就要退市了,所以一直在跌,怎么可能拉涨停板?
只是让她大跌眼镜的是,那支股票像是中了邪一样,果然如那人所说,疯涨了三天。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买进,琢磨着要不要再跟那个人买一条信息。
那个人第一句话便是:“把你近五天资金进出截图给我看。”
景思臻老老实实截图给对方看。
那人一看立刻回了一句:“不相信我就不要买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景思臻瞪着手机发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按你的指示去操作。”
莫厚诚打算用虚拟资金租程序里的商铺,然后转租给别人,却发现有人已经动手了。而且那个人十分可恶,只租最开始一周,轻易用最少的资金套住了所有商铺。
可是现在多一天时间,最后结果都可能大不一样,所以莫厚诚只能以高出原价许多的价格从对方手里租过来,简单装修后再租出去。虽然利润不错,相比于他最初的规划却少了好多。
景思臻却在那个人指导下,成功把资金翻了一倍。
比赛很快结束。季辰韬以四倍利润获得第一。景思臻得了第二,莫厚诚第三。
原本莫厚诚拿了建筑比赛的大奖,铁定能拿‘优才’一等奖了,现在却危险了。
大家都觉得很可惜。
发现莫培明在建筑馆外等着他,莫厚诚虽然不觉得意外,却下意识就把连子馨揽到了身后。
“还没决出最后的胜负,您太着急了。”他面无表情地对莫培明说。
莫培明摇头:“你听不听从我的安排,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钱最重要。任何人都会为了钱背叛你,只是每个人的价格不同。”
莫厚诚皱眉:“什么意思?”
莫培明讥讽地笑着:“你的两个朋友,为了争‘创业大赛’的奖金,暗中连手起来逼得你高价从他们手中租商铺,你还被蒙在鼓里。”
“你说的是季辰韬和景思臻吗?原来您大老远的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莫培明有些惊讶:“你知道?”
“能想出那个办法的只有季辰韬了。”莫厚诚笑了笑。事后,他听景思臻一说就知道开金融信息公司的人肯定是季辰韬。他对季辰韬这个奇招十分佩服,也输得很服气。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跟季辰韬买消息,却只有景思臻赚得资金翻倍,自然是因为季辰韬猜出了景思臻的号码,所以给她的消息跟给别人的不一样。
不过,估计到现在,景思臻也还没想明白。
连子馨忽然伸头出来说:“我想知道我的价格是多少。”
莫培明愣了一下,才沉着脸说:“不超过一百万。”
原以为自己这样说连子馨会觉得被侮辱了,气愤离去,没想到连子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莫培明很惊讶,上上下下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连子馨:小小年纪,看不出来,城府还挺深。
连子馨对莫厚诚两手一摊:“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算很差。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了。”
莫厚诚嘴角抽了抽牵着连子馨走了。
他心情很不好,所以在回宿舍的路上,一直不出声。
“你怎么了?别生气了,我没生气。”
“他那样对我也就算了,我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连累我喜欢的人。”
连子馨索性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的眼睛:“来,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这应该是他的心结,每每提到父亲,他就会变了个人一样。
“没什么好说的。父亲对我很严厉,不允许我有一刻喘息时间。母亲虽然努力保护我,可是性子太懦弱,根本不敢反抗父亲。所以,我的童年很无趣,基本上在学习各种我讨厌的课程中度过的。”
“难怪。我就说,你这么温和的性子,怎么会对父亲那么叛逆。太不符合常理了。你父亲对别人也这么严厉?”
“没有,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对大多数人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对我很严厉,也很少对我母亲笑。”
连子馨皱眉:“这么说,就不是天生性格问题了,而是他对不同人的应对不同。那会不会是童年的生长环境养成的呢?”
“什么环境会养成这样分裂的人格?”莫厚诚被提起了兴趣。
“比如比较穷困,因为长期生活在底层,看惯别人的脸色,所以对待不同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应对模式。可是那样的话,他应该是对外人比较警惕,对家人比较温和啊。或者对比他强的人比较和气,对不如他的人比较傲慢,或者反过来。可是莫叔叔好像又跟这几种不一样。”
“不不不,我家世代经商,家境一直不错。”
“那就是其他因素造成的了。”连子馨冥思苦想,“他对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母亲说我小时候,父亲很温柔,只是爷爷死了之后,他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那就说得通了。犯罪心理学上有相似的案例。极少一部分小时候被虐待过的人长大之后就会用同样的方式虐待别人,而另一些则会同情遭受同样不幸的人,并给予帮助。”
“怎么说?”
“爷爷肯定在莫叔叔小时候也对他很严厉,这也是一种虐待。爷爷的死就是刺激源,让莫叔叔觉得压力忽然增大。他把童年的痛苦施加在你身上,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一点。另一方面,莫叔叔觉得,严厉的教导才是他爱你的最好方式。阿姨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默默忍受莫叔叔。”
莫厚诚从没有从这方面思考过这个问题。
其实季辰韬也曾开玩笑一般劝他说:每个父亲爱儿子的方式看着不一样,其实很相似。
莫培明觉得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对莫厚诚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季翰书逼着季辰韬子承父业;连子庚的爸爸童年不快乐,为了让连子庚快乐就放羊一样养他。
想通了,就没那么恨自己的父亲了。
莫厚诚整夜不眠反复琢磨着连子馨的话,早上起来就给古琴打了个电话。
古琴听莫厚诚说完,许久才说:“你爸爸也挺可怜的。你爷爷只有你爸爸一个儿子,所以对他很严厉。这些年你爸爸兢兢业业,一天都不敢休息。他大概是太担心你没法担起这副担子,几代人辛苦挣下的家业会败在你手里,所以对你才那么严苛。他压根没想到你会不肯接手生意,气急攻心,反应才会那么大,做出这些极端的事情来。等他想开,就好了。你别怪他。”
莫厚诚挂了电话,一个在建筑馆里坐了许久。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身上背负的家族责任,还有他和父亲的关系。
父亲总说做企业不仅仅是一家人的事,关系到企业员工上上下下几千个家庭。
或许,他是有那么一点自私。父亲也是近五十的人了,还能管理企业多久?十年,二十年?
他真的能这么永远超然世外吗?
景楷良就这么在客厅里赖着不走了。他晚上睡在沙发上,白天在茶几上处理文件,打电话,根本不出门。公司开股东会都是用远程视频会议。
李芷茵当没看见他,他也无所谓。李芷茵做了饭,他就蹭过去吃,李芷茵不回来,他就叫外卖。洗了澡的脏衣服他自己扔进洗衣机里或者叫人拿去干洗,缺啥打电话叫人送过来。
就连景思臻都看不下去了。下了晚自习回来,她还在楼梯上,她就听见李芷茵跟景楷良说话的声音。
“我要打扫卫生,你出去逛逛。”
“没事,我就坐在沙发上,不妨碍你。”
公寓里也曾溜进来流浪小猫,住个十几天又忽然消失。李芷茵都是笑嘻嘻地给它们吃东西,洗澡从来没有对它们显出半点不耐烦。
可是景楷良才来几天,李芷茵就已经痛苦不堪,到崩溃的边缘了。
“你走吧,不要逼我撕破脸。”李芷茵气得声音都在抖了。
景楷良住了几日放松了警惕,应该也想出去转转。所以她原本想用这个法子哄他出去。等他一走,她就会把行李往门口一放,死都不开门了。没想到景楷良就是不上当。
“你撕破脸我也不走。”景楷良声音温柔甜腻像粘牙的麦芽糖,“其实你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
景思臻也被气笑了:这是她那严肃严谨动辄指挥上亿资金的父亲吗?怎么看都是个连小瘪三都不如的油腻失业颓废中年男人。
景思臻怕气坏了李芷茵,忙推门进去。只见景楷良半蹲在那个六成新的廉价布艺沙发上,抱着电脑,穿着睡衣。而李芷茵则拿着把拖把站在客厅中央,瞪着景楷良。
见景思臻回来了,李芷茵忙收起气急败坏的表情:“回来了,吃完饭了吗?要不要吃宵夜。”
景思臻还来不及说话,景楷良就接话道:“要要要,我饿了。”
李芷茵抿紧嘴,不出声。
景楷良小声说:“我今天半夜还要跟美国的同事开会。”
景思臻心一软说:“我要吃肉丝鸡蛋面。”其实李芷茵也心软了,只是不肯表露。景楷良喜欢吃鸡蛋面。以前他常说李芷茵做的面条的香味能穿墙。就算他坐在楼上书房,都能闻见。那种细细面条,加上李芷茵做得肉丝和荷包蛋,撒上葱花,平凡而又温暖。
李芷茵转身进了厨房。
景思臻压低了声音,苦着脸对景楷良说:“爸,你堂堂一个上司公司董事长,要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景楷良笑嘻嘻地坐好,继续看着电脑:“不委屈。老婆孩子天天在身边,饿了还有人做夜宵,我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时候了。”
景思臻叹气:他还笑得出来,真是一点老脸都不要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晚上刮了一夜的风,早上气温骤降了十度,景思臻早上起来被清冷的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这个城市最让人痛苦的就是,夏天比南方热,冬天比北方冷,还没有暖气。
景思臻发现景楷良早上还是穿着薄毛衣,有些诧异。
李芷茵当没看见,还朝景思臻递眼色叫她不要出声。
景思臻知道李芷茵的意思。景楷良对于衣着很讲究,绝对不会穿别人随便给他买的衣服,家里现在有没人给他整理寄过来,所以只能亲自出去找个商场买大衣和羽绒。李芷茵就在等着他出门那一刻。
景思臻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也装作没看见,出去了。
晚上回来时,她发现景楷良还穿着那一件薄毛衣和外套,只是身上围了一床被子。
景思臻哭笑不得,‘好心’提醒景楷良:“爸,你不要出去买件衣服吗?”
景楷良摇头:“不用,现在挺好的。”
就连那床被子也是薄被。李芷茵的房门紧闭丝毫没有要给景楷良拿厚被子的意思。她这是故意狠心赶景楷良走。等到半夜,他冻到受不了,肯定会打个车回酒店。
只是景思臻早上起来却看见景楷良还躺在沙发上似乎还没醒。
李芷茵站在沙发边盯着景楷良,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思臻静立了两秒,发现李芷茵和景楷良都没动。
李芷茵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何苦这么逼我……”
听见景思臻这边的动静,她转过头来。景思臻这才看见李芷茵眼眶红红的。
不好,不会是妈妈被逼急了干什么傻事吧!景思臻心里涌上不好的感觉,忙冲过去,带着哭腔叫景楷良:“爸,你怎么了?”
景楷良费力地睁开眼说了一句,就又闭上眼睛了:“没事,爸爸只是觉得有点累。”
原来景楷良发烧了。昨晚上他硬是冻了一夜也不肯走,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景思臻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景楷良身体一直很好,感冒什么的都很少。景思臻第一次见到他虚弱的模样,心中就算有再多怨恨都化为了乌有。
“来帮我一把,把他抬起来。”李芷茵忽然说。
景思臻抬头,惊讶地望着李芷茵:“妈,你不会这么狠心吧?爸都成这样了,你还要把他放到外面去?!赶他走也要等到他烧退了再说吧。”
李芷茵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要把他搬到床上去,让他舒服一点。”
景楷良一百五十多斤,一米八的个子。景思臻和李芷茵好不容易才把他挪到床上,弄的满头汗。
其实这个活,景思臻和李芷茵经常干,只是过去她们是把喝醉了倒在客厅地板上的景楷良弄到床上。
“你今天有选修课要期末考试吧?快去吧,我会请假照顾他。”李芷茵对景思臻说。
景思臻看了一眼景楷良,犹豫了一下才转身走了。
景思臻刚一走,景楷良就忽然抬手捉住了李芷茵的手:“抱歉。过去我醉了都没知觉,以为是自己爬到床上去的。现在才知道是你们两个抬我的,辛苦你和思臻了。”
李芷茵的眼泪流了下来,把他的手拉开站起来,走了出去。
中午景思臻吃饭时遇见了连子庚和季辰韬。景思臻心里明白,看着像是巧遇,其实很有可能季辰韬是问了连子馨然后专门这里等她。为了不被景思臻拒绝,他还特意拉上了连子庚。
“我请大家吃甜品,你们要什么?”季辰韬问了一圈就去拿甜品了。
大家心知肚明,他只是找个借口给景思臻拿汤,却都不点破。
连子庚对着季辰韬的背影轻轻叹息:“这家伙真可怜。”他最近常有意无意这么说。
景思臻当没听见。
连子庚忍不住开始为季辰韬鸣不平:“从来都是别人向他献殷情,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厚着脸皮讨好别人。关键别人还不领情。”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景思臻低头看了看,又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连子馨:就坐在边上,干嘛还发短信?
连子馨却已经拿出本子,盯着她等着看她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很重大了。景思臻心里一跳,打开了微信。
连子馨发来的是BBS上的一个匿名人士发的帖子。帖子上贴的照片也正是胡丽丽那天发给景思臻的那张。
明眼人只要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季辰韬的脸是被p上去的。只是当时景思臻只匆匆看了一眼,又在气头上,所以竟然没发现。
景思臻愣了许久,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错怪了季辰韬。季辰韬一直试图跟她解释,她却不肯听。
想想他该多委屈,用尽办法想告诉她真相却被她拒之千里。在她家楼下眼巴巴等着见她,却又怕她更生气,所以总是站许久又走了。
各种复杂的滋味交织在心头,柔软中浸透着哀伤,喜悦里夹杂着苦楚,景思臻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了,面无表情,望着前方发呆。
毫不知情的季辰韬端了托盘回来。
景思臻抬头望着他。
季辰韬被她忽然复杂的眼神弄得不知所以:“怎么了?”
景思臻没有回答。
连子庚忙站起来:“我忽然想起有事,先走了,你们吃。”他还顺手把在本子上疯狂记录的连子馨拉起来一起拖走。
连子馨的本子掉在地上,上面写着:1号知道自己错怪3号后十分内疚,按她性格估计会到死都不原谅自己。其实她越恨3号就说明她越爱3号,只是自己没意识到。
季辰韬看了一眼本子,恍然大悟。
连子馨挣脱了连子庚,捡起本子,跟着连子庚走了。
景思臻不说话。
“你别真的内疚那么久,三分钟就好了。”他在景思臻身边坐下,把她搂在怀里。
景思臻将脸埋在他胸口,咬紧了嘴唇。
季辰韬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最近是挺郁闷的,不过,却知道了自己有多爱你,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心血来潮,是真的爱。你这么生气说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所以我还挺高兴的。”
“季辰韬,你知道胡丽丽做这个照片吗?”其实现在景思臻冷静下来,是有些生气的。如果季辰韬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把照片直接拿来给她看?她不是就不会误会他那么久了吗?
“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可能看见什么误会我了。但是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方式让你误会。”季辰韬叹气。
景思臻想了想:也是,胡丽丽既然会把照片迅速撤回,就是不想别人看出端倪,自然也不会傻到让季辰韬有机会看见这个照片。
而且就算季辰韬真把这个照片拿给她看,她在气头上也未必肯信,定会以为是季辰韬为了骗她造的假。
“以后有事直接来问我,不要傻乎乎的自己生闷气。就算真是我错了,也要让我错在哪里,好弥补。男人有时候很笨,就算犯了天条,自己也未必能察觉到。”
景思臻被他逗笑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吧。”
“上次那个创业大赛,是你开的股票分析公司吧?”
“是。”
“你认出我来了?”
“是。”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她的代号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连子馨也不知道。
“你来问过我三次商铺租用价格,开始想卖环保产品,后来发现可能会卖不出去,因为参加创业的人短期内是不会花钱买这些东西的。然后你想搞环保工程施工公司和设计,发现也没有人需要这个,然后才来跟我买股市操作指引。除了你,还有谁?”
景思臻哭笑不得,原来她一早就暴露自己了。
其实通过胡丽丽的事情,景思臻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既然胡丽丽会用这一招发过来又撤回的手段,难保那个赵小曼不用这一招。
所以,或许李芷茵也错怪景楷良了。
只是怎么证实这一点,又怎么让李芷茵相信。如果不想个周密的计划,以最近的情势,李芷茵肯定会觉得景思臻是因为同情景楷良在帮景楷良圆谎。
胡丽丽也看到照片了。她惊恐地给网管打电话,说侵犯到了她的隐私要求把这个帖子给撤了。网管虽然撤了照片却不肯告诉她匿名发帖子的ip地址。
照片虽然撤了,造成的影响却像雪崩一样排山倒海,无人能阻止。
有人发新帖把胡丽丽之前在朋友圈发了又立刻撤了的照片全部贴出来,说胡丽丽一直用各种方式打擦边球影射她跟季辰韬之间关系暧昧。这一次更无耻,竟然造假,那之前的照片上不露脸的男人也一定不是季辰韬了。她为了虚荣为了套住季辰韬竟然这么不顾廉耻。
下面跟帖的人无数,说得比这个难听的人也不少。
胡丽丽查不到是谁发的贴,却忽然意识到能拿到这个原始照片的人并不多。
这个人既能接触到她的电脑又要不被她察觉和怀疑。
想来想去,只有汪恺莹了。前一阵子,汪恺莹为了修改胡丽丽写的讲座总结报告曾用过胡丽丽的电脑。如果汪恺莹将照片传送到自己手机上再删掉痕迹的话,只要胡丽丽不是特意去查是不会发现的。
胡丽丽手脚冰凉,决定找汪恺莹当面对峙。
胡丽丽在下课的路上拦住了汪恺莹。汪恺莹似乎对胡丽丽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表情很淡定,转身默默走到了稍偏僻的角落。
“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早就达成了默契,要一致对外,对付景思臻吗?”胡丽丽气呼呼地问。
“我是想景思臻离开季学长,可是没想过要伤害季学长。你的做法,让我恶心。”汪恺莹神色冰冷地回答。她连敷衍客气和欲盖弥彰的解释都省略了。
“可是你这样让我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胡丽丽激动起来,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
“你早就是所有人的笑柄了。”汪恺莹嘴角抽了抽。
胡丽丽瞪大了眼睛,仓皇往后退了一步。
汪恺莹没有丝毫同情,接着说:“你以为跟帖的那些人发的照片攥是我发贴之后他们才急急忙忙找到的吗?他们早就看不惯你了,在暗处嘲笑你才一直在收集照片。我只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你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来制止你再闹出更多的笑话。”
胡丽丽脑子里嗡嗡响,远处偶尔路过的人似乎都在嘲笑她一般。她脸色苍白,转头四顾。
“呵呵,你这种塑料姐妹,不要更好。反正我朋友也很多。”她抛下这一句话,就甩了甩长发,昂首走了。
胡丽丽一进宿舍,原本刚下课回来正有说有笑的舍友们立刻安静下来。胡丽丽堆起笑,拉着下床的女生:“明天周末,一起去逛街吧?”
下床看了一眼她手腕上不知道哪个奢侈品牌的手镯:“我们的消费水平不太一样。”
胡丽丽取下手镯:“这是假的,高仿的。其实我也是个穷学生。”
舍友们面面相觑。
胡丽丽一进学校就整天在季辰韬和汪恺莹身边转。因为汪恺莹的关系,她才能顺利进学生会。平时,她也是天天跟着汪恺莹,没空跟舍友们一起活动。
她每天换着不同的奢侈品牌首饰带,舍友们也不想套近乎让她以为她们想占便宜,所以也就跟她比较疏远。
其实舍友中有人在胡丽丽不在时悄悄研究过她的手镯,早发现不对,只是没有揭穿她。
现在她自己这么说,让大家不知道她想干嘛。
“我用的方式可能跟别人不一样,不过我是真的喜欢季学长,不是因为他的家里有钱。你们要相信我。”
室友们交换着若有所思的眼神:原来是因为BBS上照片的事情,才这么说博同情。
她们默契地站起来。
“吃饭去了。”
“就是,等下人多了。”
不一会儿,就剩下了胡丽丽一个人。
“呵呵,原来是怕被人揭穿,我们笑话她所以提前告诉我们首饰的事情。”
“我还当她真的变了。”
室友们低声议论的声音从楼道里似有若无的传来。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胡丽丽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门口无数人路过,有人停下来看一眼,却没有人进来安慰她。
景思臻今天下课时想起自己还有书落在宿舍里,所以来取。结果发现李芷茵在宿舍楼下等她。李芷茵说要上来看看,景思臻知道她不过是想躲着景楷良,便随她去了。
其实景楷良的烧第二天就退了,却不肯从卧室里搬出来了。
李芷茵好无奈,却没有办法。毕竟她并不是能撕破脸把景楷良赶出来的那种人。景楷良就是吃透了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
在楼道里听见有人在哭,李芷茵停下了脚步。
景思臻一看是胡丽丽,就要走。她发现李芷茵没跟上来,意识到李芷茵进去安慰胡丽丽了,有些无奈。
“孩子,你怎么了?”李芷茵问胡丽丽。
胡丽丽抬头看了看李芷茵:“李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李芷茵很惊讶:“你认识我。”
景思臻怕胡丽丽说出上次李芷茵照片被放在bbs上的事情,忙进去想把李芷茵拉走。
李芷茵却皱眉:“思臻,你怎么这样。她认识我,肯定就是你朋友了。你朋友在哭,你却不管。”
胡丽丽和景思臻尴尬地相互望着,不知道说什么。
景思臻只能不情不愿打破了沉默:“你还好吧?”她不是圣母,从心里讨厌胡丽丽。要不是李芷茵在一旁,她又不想让李芷茵知道前因后果,她连这句客套话都不想跟胡丽丽说。
“没什么。也就是塑料友情破灭,带高仿的首饰被人知道了。”胡丽丽嘴角泛起一丝不羁的冷笑。
景思臻好奇的过来看了看手镯:“仿得还不错。你带着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仿的。”
李芷茵也点头:“你长得很漂亮,皮肤又白,像网店上的模特一样。”
胡丽丽破涕为笑:“谢谢阿姨。”
景思臻暗自叹息,要是知道胡丽丽在她心目中就跟赵小曼一样,李芷茵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她怕再待下去胡丽丽又说什么奇怪的话,忙把李芷茵拉走了:“她都不哭了,我们赶紧走吧。家里还有个病人呢。”
李芷茵嗔怪地说:“思臻,你现在怎么这么薄凉?”
景思臻哭笑不得。
她们从校门出去时,何院长正好从外面进来。
何院长看见她们又下意识就转身要走,却被景思臻叫住了。
景思臻热情地向何院长和李芷茵介绍对方。何校长却笑容勉强,李芷茵虽然也在客气微笑,眼神却带着几分惊讶。
何院长寒暄了几句借口有急事就匆匆走了。
景思臻嘀咕着:“奇怪,院长怎么那么怕我们,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李芷茵笑了笑:“不是怕我们,是怕我。他怕我认出他来。”
“啊?”景思臻惊讶地问,“什么意思?”
“我刚刚才想起来这个何院长是你父亲的高中同学。”
原来李芷茵曾在景楷良的高中毕业合照里见过何院长。可是因为何院长老了不少,而且她也只见过照片,所以上次匆匆一瞥,她竟然没认出来。
“同学……”景思臻咬牙切齿。好哇,老头子竟然一直瞒着她!什么鼓励她争奖学金,全是骗人的。
景思臻阴沉着脸回到家。
这一阵子景思臻的态度忽然好了,让景楷良有些唏嘘却不明所以。今天她又忽然变得很冷淡,景楷良更加摸不着头脑,用眼神询问李芷茵。
李芷茵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景楷良暗暗叹息:景思臻小的时候不知道多乖巧听话,长大了就要么顶嘴气死人,要么不声不想自己决定大事。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他太需要盟友,只能拉下面子去拉拢她。
“怎么啦?”景楷良硬着头皮问。
“呵呵。景先生自己知道。”景思臻冷笑。
李芷茵皱眉:“不可以这样跟爸爸说话。”
景思臻转开头。
景楷良两手一摊:“你不说,我真不知道。”
景思臻想起李芷茵和景楷良之间还有误会没解决,她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便眯眼阴森森地问景楷良:“何院长是你同学?”
景楷良恍然大悟,原来她知道这个了。
“是。”
“帮我还了仪器的钱的人是你?”
“是。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网吧看夜场赚钱不管你。”
李芷茵惊讶地看了眼景思臻。她原本想要详细问景思臻,却被景楷良悄悄抬手制止了。
“是你拜托何院长,让我进学生会和乐团?”
“是。我是请他为你提供各种机会。不过能不能留下来,干的怎么样全靠你自己,别说是我,就连何院长也帮不了你。”
其实景思臻生气是因为她一直以为能进乐团和学生会是靠的她的能力,现在却发现是靠关系,所以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可是听景楷良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如果不是她那么勤奋练习三角铁,没有在台上拖乐团的后腿,她早被赶出来了。如果不是她像个勤杂工一样,在学生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那个部门有事她都会帮忙,她也不可能被破格提拔做干事。
她想明白了,就不生气了,低头立在那里。
“哎呀,今天开了一天视频会,头好晕。只有熬得稠稠的,加上新鲜皮蛋和瘦肉的粥才能让我好受些。”景楷良像林妹妹一般扶着头哀叹坐在沙发上。
李芷茵白了他一眼,进了厨房。
景思臻也顺着台阶下,跟着李芷茵进去了:“晚上我想吃肉沫茄子。”
‘路人’在BBS又发了一个关于汪恺莹的帖子。上面把汪恺莹父母的照片和汪恺莹父亲前妻的照片,以及前妻在汪恺莹父母结婚后去他们单位上闹的事情都贴了出来。
这一次,终于引起人注意了。
大家一片哗然。
汪恺莹气得威胁校长,如果学校的网管再任由这种侵犯隐私的帖子发出来,她就去找律师告学校。
校长也怕不要命的人。而且为了这种花边新闻导致学校利益受损害真没必要,所以他立刻责令网管把这个撤了。从此以后BBS上的灌水板块也不是什么水都能灌了。
这件事丝毫不影响‘路人’,反而让‘路人’粉丝量又加了不少。‘路人’趁机又在网路上买起了汪恺莹的同款衣服和鞋子。这一次,‘路人’直接注明并非名牌,没有logo。
只是东西物美价廉,购买者甚至称赞‘路人’的耿直,所以销量反而大增。
汪恺莹虽然生气却没有办法。毕竟她不能阻止别人在网上卖跟她同款的衣服。
有人一口气跟‘路人’买了十几件男装,加起来两千多,然后留言说质量有问题,并附上了裤子口袋开线的图片。这个客户陆陆续续买过十几次了,算是老客户,一直都没给过差评。‘路人’说愿意原价回收。客户却不肯。
‘路人’只能留言说当面致歉。
两个人约晚上九点多宿舍关门之前在学校最偏僻的树林中见面。
今夜月黑风高,空气冷的刺骨。
地上结了一层薄冰,走起来‘咔咔’响。树林的边缘传出一声猫叫,然后另外一边立刻也有人学猫叫回应。两个黑影慢慢接近。穿黑色套头衫的那个朝穿蓝色夹克的人鞠躬:“这是果篮和赔偿您的钱,请您原谅。”
蓝衣人却忽然一把捉住黑衣人的衣领:“看你往哪里跑?!”
黑衣人愣了一下,挣扎着要跑,却被捉住手臂拧到背上脸朝里压在树上。他反应也很快,用另一只手肘狠狠捅了一下对方的肚子。
蓝衣人闷哼了一声,弯腰抱着肚子。
黑衣人得意洋洋拍了拍手要走,却没提防蓝衣人忽然直起身往前一扑,把他扑倒在地。
蓝衣人压着黑衣人,死死抱着他不放手,还叫着:“快来,抓住了。”
有人走了过来,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照亮了尚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的脸。
那两个人看清楚对方后,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怪叫:“是你?”
被压在地上的是孙有成,压在孙有成身上的是连子庚。他们两原本只是点头之交,可是因为景思臻的缘故,现在是能分一根烟抽的好基友。
“起开。”孙有成羞愤叫了一声,“变态吧你?!”
连子庚涨红了脸跳了起来。
汪恺莹关了手电皱眉问孙有成:“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路人’?”她注册了一个小号,假扮客户跟‘路人’周旋这么久,还设了这个局就是为了今天能把‘路人’引出来。
为了防止‘路人’逃跑,她还拉来了连子庚。
“什么‘路人’?”孙有成一脸懵懂。
“那你来干嘛?”汪恺莹也不相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孙有成能有那个眼光和本事。
“胡丽丽今天傍晚跑来找我,哭哭啼啼地说她得罪了学校里的狠角色,今晚要来给对方赔罪。她怕对方来硬的,求我帮忙。我被她缠不过,只能替她走一趟。”
“原来竟然是她!!!我怎么早没想到?!”汪恺莹咬牙切齿地说。她太轻敌,自始至终都没把胡丽丽放在眼里,所以竟然没看见一直就在眼前的答案。
在这一会儿功夫,连子庚已经把前因后果向孙有成解释了一遍。
孙有成终于明白过来,十分恼怒和震惊。
“你被人利用了。”连子庚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孙有成的肩膀。
胡丽丽肯定是搬出了景思臻,不明真相的孙有成以为她们真是好朋友才会答应帮忙。
“你好意思说我?”孙有成嫌弃地把他一推,“这件事跟你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吧?”
说来说去,连子庚还不是因为喜欢汪恺莹,才会在这滴水成冰的半夜跑出来抓人。
连子庚被拆穿了心事,红了脸讪讪放下手。
汪恺莹想了想对孙有成说:“如果胡丽丽打电话来问你,你就说对方接受了道歉,但是没收钱,让她明早过来上大课的教室找你把钱拿回去。如果她说让你转账给她,你就说懒得去存。”
孙有成不知道汪恺莹要干什么,皱眉不出声。
汪恺莹冷笑了一声:“胡丽丽以‘路人’的身份在BBS上造谣你跟景思臻出去过夜,你就不想教训一下她?”
孙有成冷了脸:“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不要拉上我。”
“她还把景思臻妈妈在工地上的照片贴出来羞辱景思臻。你也不生气?”
孙有成抿紧了嘴,许久才说:“我跟胡丽丽说我明天要训练不去上课,要连子庚代为转交给她。之后你想干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也跟我没关系。”
“可以。”汪恺莹点头。胡丽丽知道孙有成和连子庚的关系很好,应该也不会怀疑。
他把钱和果篮塞到连子庚手中:“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在你们中间生存下去,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
胡丽丽果然没有怀疑,赶在上课前,到教室里来找连子庚。
连子庚把钱交给胡丽丽一言不发就回了教室。
胡丽丽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转身想要走,却发现汪恺莹在她身后。
“汪师姐。”胡丽丽虽然努力保持镇定,却还是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汪恺莹扬手对着胡丽丽的脸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这个声音在忙碌的教学楼里格外引人注意。
路过的人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盯着她们。
教室里的人则被外面的响声吸引,涌出来看热闹。 良辰美景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