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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蔽了天空，蒙蒙阴雨，隐约雷鸣。在入冬时节，这样的雷暴天气并不多见，同时也为苏怀的火化仪式渲染上了异常庄重的氛围。汤斓握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而站。她的肩膀微微颤动，正在无声啜泣。恐怕在场人中，除了苏怀工作上的部下，亲属中真正会为他伤心的人大概只有汤斓了。
“从小我就很粘舅舅，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小时候我还一直说，长大了要做他的新娘……”
我抚摸着她背后的秀发，说道“死亡并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那他……去了哪里？”汤斓泪眼朦胧的问我。
“大概，是个很好的地方的吧。”
就在高僧们念诵完最后的经文，火化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广场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骚动。我看到围在那边的众人纷纷退让出一条道，随后，一个女子带头走了进来。
“是黑礁家的人……”
旁边宾客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气氛一时竟变得有些紧张。
这女子带着一副黑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穿了一身白色的OL装包臀裙，肩上还披了件黑色西服。身后跟了六个部下，皆黑衣白领，男女都有。
她无视周边宾客议论的目光，双手交叉环在胸下，踩着有力的高跟鞋霸气侧漏的穿过人群，直至我们身边。
她向火化台处鞠了三躬。我借机打量了她一会儿，只觉得有点眼熟。
“汤斓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记得……你叫陈锐？”女子看向我们说道，同时摘下了墨镜，露出那张绝世而立的容颜。
正是之前在陈果的成人礼上见到的那人，当时不只是我，就连同身为女人的颜知歆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撼，所以印象深刻。我记得陈果称呼她为“香姨”，是她父亲的手下。
苏锦辉拄着拐杖，在苏淇的搀扶下走过来。说道，“没想到‘主母’大人竟然亲自过来，有失远迎，还望包涵。”
雾香道，“本来苏怀作为他的学生，他是要亲自过来的。不过实在有事抽不开身，便让我代跑这一趟。”
“哪里，教父日理万机，能心系我们苏家已经是我等莫大的荣幸。”
“陈墨说，苏老太爷可千万不要提‘教父’两个字，外面的人怎么叫他他管不着，苏老太爷这么叫他可是真的折煞他了。”
苏锦辉哈哈大笑，“哪里那里，最多算是互相折煞吧，哈哈哈……”
见客套的差不读了，雾香神色一变，说道“关于苏家产业和我们家族生意上合作的事情，等仪式之后还望苏老太爷与我做个详细的交接。包括……以后谁代表苏家全权掌管这些产业，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是自然。”苏锦辉转头对我们道，“小斓，一会儿你们也一起来吧。”
……
火化仪式后，苏怀的骨灰被寄放在寺院的普渡塔中，等过段时候后再迁入墓地，至此算是彻底完成了葬礼。要说感觉，我也有那么一点怅然若失。虽然和苏怀加起来只见过两次面，但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他虽然也是世家之人，但在他身上看不到陈瑞、林佳豪那种戾气。相反，更多的是自信，和洒脱。
我很向往成为他那样的人。
在寺院吃过斋饭，我跟汤斓赶回了苏家，在那里，有一场族亲大会正在等我们。
偌大的会议室里此刻摆了四张八仙桌，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主座的太师椅，苏锦辉正四稳八方的坐在那儿。说是族亲大会，其实来参加的人也就那么三十来个，而且大多是昨天在寺院厢房里见过的人。
门口，雾香搬了张凳子独自坐在那儿，看不出墨镜后面的表情。
苏锦辉咳嗽了一下嗓子，虽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声音却依旧嘹亮，“今天，正好趁暗礁家族的主母——雾香小姐在场，关于苏怀去世后留下的产业问题，我们要和她做个交接。”随后，他问向门口的雾香，“雾香小姐可有什么建议？”
“这是你们苏家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我有点疑惑，她既然是教父的手下，那她一定是知晓教父的意思的。难道她不是来帮汤斓争取这些产业的？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在表面上表达出来。
苏锦辉继续道，“原本家主之位我已经传给了我的二儿子苏堰，可是……他们兄弟三人却都先我而去。苏堰卧病期间，苏怀将这些产业打理的很出色，如今却也……唉。”老人边说边叹了口气，“如今苏怀也没留下什么子嗣，我便只好在二房中寻找继承人。苏堰临终前的意思，是打算让苏淇的女儿小斓继承这份家业。苏淇，你作为母亲，怎么看？”
苏淇眼帘低垂，用好像早就准备好的措辞道，“既然是父亲的遗志，我自然是赞成的。不过最后还是要凭祖父做主，不如您先问问小斓吧。”
苏锦辉望向汤斓，后者抬起头毫不怯弱的与他对视。
“没问题。”
简单的三个字，干净利落。
“我不同意！”苏炅赶紧抢道，“况且不提汤斓的姓氏问题，她才多大？能管理好这些产业吗？”
“我记得，当初舅舅接手时只怕比我更年轻吧？”汤斓不甘示弱的说道。
“姓氏倒也是大问题……”周围的一部分族亲们低声喃喃起来。
汤斓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心有灵犀般的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她说道，“在我之后，我取一孩子继承苏姓，如何？”
苏锦辉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办法……”
这时，有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说道，“苏老太爷，我刚入苏家没多久，也不清楚苏怀当年的本事。苏家的产业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掺了股了，让她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来掌舵……我们不放心。万一到时候翻了船，谁来负责？”
汤斓冷笑道，“你就保证让别人来掌舵不会翻？”
“总比你这小女孩靠谱点！”
“哦？刘二叔想让谁来掌？”
“自然是启超他们父子了！”
苏锦辉眯着眼看向苏启超，用猜不透的语气问“你怎么说？”
苏启超稳重的笑了笑，“爷爷，你也知道我一向以家人和睦为贵。既然小斓这么想为家族出力，我这个当舅舅的肯定支持她。”
苏炅又急了，“爸，现在不是你支不支持她的问题。既然大家有这个意思，你还推脱那就是辜负了各位叔叔伯伯的信任。”
“是啊，是啊……”
不少在场的人都开始低声附和，不过显然底气不太足……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苏炅一定在背地里买通了这里不少人，让他们在会议上支持他们父子。可这些人也是知道汤斓身份的，深知黑礁家族不好惹，于是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啪！
苏锦辉将手里的龙头杖狠狠一柱，瞪着苏炅怒喝道，“什么支持不支持，我苏家几时起成了少数服从多数了！在座的各位有什么想法、意见尽管说出来，就像刚刘老二举荐启超父子，我们慢慢议论就是。但是……谁要敢仗着人多势众，搞什么胁迫禅让家主之位，我即刻就把他逐出苏家大门！”
“曾祖父，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大家的意见……”
“大家的意见？我告诉你，就算是一千个人的意见，只要它们相同，那就是一个意见！只要还有一个人说出第二种意见，那就和之前那一千个人的意见同样重要！明白了吗！！在我苏家，从来不以数量论轻重，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懂了吗！！”
“是，我知道了。”苏炅挨了训脸色有点惨白，一时再也不敢说话。
苏锦辉深呼吸了两口，理顺理顺呼吸，向前面在座的众人问道，“除了小斓，和启超父子，诸位还有什么要举荐的人吗？”
本来苏家本家就剩下那么几个人，当然没有别的可以举荐的人了，苏锦辉这么问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见没人应答，苏锦辉对汤斓道，“小斓，按照你外公的意思我的确该把苏家交给你。可这里你的叔叔伯伯们对你不放心，毕竟你太年轻，资历不够。你打算怎么样说服他们？”
“太公要我怎么做？”
就在苏锦辉陷入沉思时，一旁的苏炅又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曾祖父，我听说汤斓在经营一家娱乐公司，不如就拿她的成绩来做一个考验？”
苏锦辉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总算想了个还算不错的主意。各位觉得怎么样，要小斓拿出什么样的成绩，大家才能放心，才能认可她的能力？”
……
之后，又断断续续的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汤斓立下了对赌协议：明年第一季度之前，如果汤斓能让星月集团的总产值翻一倍，那么就可以继承苏家。当然，这一刻起她不能借助任何外部资源，不管是苏家的，黑礁的，甚至是汤臣的。
我陪着汤斓漫步回住的地方。路上，我问她“让星月集团的总价值翻倍，难吗？”
“以常规手段来说是很难的。可是星月集团不同，它是独资企业！只要我们可以成功上市，别说是翻一倍，好几倍都是有可能的！原本我可以让苏家，或者汤臣作为投资方扶植星月上市。可是现在不行了！所以，目前我需要一个优秀的项目来吸引投资方……”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思索，好像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说实话，她说的什么投资方，什么项目，什么上市条件我根本不懂。汤斓，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所以，最终要的还是人才啊！阿锐，你在听我说吗？”
“啊啊啊，听着呢。”我当然没听！为了掩饰，我赶紧岔开话题道“你那太公看上去倒是个挺明事理的人。尤其他那一视同仁，什么一千个人的意见与一个人的意见同样重要的说法，很有感染力啊！”
汤斓看了我一眼，“阿锐，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好天真哦。”
“啊……什么意思？”
我竟然被你说天真？？
她叹了口气，“你想想，苏家本家的子嗣才多少人，分家和其他族亲加起来要多少人？如果搞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本家怎么掌权？一个人的意见当然重要，甚至比一千个人的意见更重要，因为那是本家的意见！”
“我靠！”
我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大骂一声，什么狗屁一视同仁，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独裁啊！ 我的倾世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