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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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九月,柒市实验高中如期迎来又一批新生。路思停在校门口张贴的分班公示里紧张寻找自己的名字,终于在实验一班的名单上看到“路思停”三个字,她松口气,雀跃起来。
实验高中是柒市最好的高中,实验一班又是全校最好的班级,汇集了全市中考的优等生。思停之前一直祈祷可以进实验一班,又担心成绩不够,这回总算梦想成真,她迫不及待想回家告诉妈妈。
岑瑾也在实验一班,不过她连公示板都没看——她不用看。作为全市中考第一名,她毫无悬念地进入实验一班,此刻她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家长,猜着谁会是她的同班同学。
学生们找到自己的班级,陆陆续续在教室里坐好,实验一班共有40人,新生见面忙着自我介绍,以前相识的同学也叽叽喳喳打着招呼,路思停看到了她的初中同学齐美佳,两人坐到一起,兴奋地聊了起来。
“喂,你看后两排靠走道的那个女生,她就是岑瑾,今年中考的第一名!”齐美佳一边回头看,一边对思停说。
思停回头,看到那女孩,短头发,白衬衫,牛仔裤,一条长腿伸到走道里,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目光似在游移,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哇,很酷的样子”,思停说。
“我看像个书呆子”,美佳低声道,思停和她相视一笑——第一名多半是书呆子,这是学生时代的共识。
没多久,班主任走进教室,是个男老师,四十多岁,带着副很厚的眼镜,一脸的不苟言笑。
“大家好,我叫徐涛,双人徐,波涛汹涌的涛。首先恭喜各位经过重重考验,成功升入实验一班,祝愿我们大家合作愉快。”
同学们看到他讲话时略带笨拙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名单,说,“现在我们来分一下座位。岑瑾,第一排,坐在这个位子”,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岑瑾起身走到教室前,她细高的个子,坐第一排实在有点别扭。她摸了摸头发说,“老师,我可不可以坐后面一点,怕挡到其他同学”。
徐涛顿了一下,解释道,“同学们,我们第一次排座位先按成绩来,然后再按身高啦、视力啦,略微做些调整。岑瑾你先坐吧,先坐吧。”
显然,第一排这个位子是为了表示对第一名的重视,岑瑾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坐下。
等到其他同学依次坐好,岑瑾的座位还是没动。本来,怎么会有人主动要求坐在老师眼皮底下,又怎么会有人主动申诉“岑瑾挡到我了”。
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岑瑾回头对后桌的女生说,“你要不要跟我换个位子?”不等那女生回答,她已拎着书包站起来,那女生就糊里糊涂坐到了前面。
岑瑾坐到第二排,又回头对后面的女生说,“麻烦你,愿不愿意坐到前面一点?”那女生想了想,点点头,突然又说,“可是需要老师同意吧?”岑瑾笑着勾勾手,“没事,来吧”,说着又站起来,换到了第三排。
坐好后,岑瑾一脸无辜地望着徐涛,“老师,我坐这儿行吗?”
徐涛眨眨眼,点头道,“好吧,看得清楚黑板吗?”
“嗯嗯,特别清楚!”岑瑾满意地答道。
就这样,岑瑾和路思停成了同桌。
思停永远记得,成为同桌的第一个瞬间,岑瑾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是打招呼,也不是随便看看,用思停的话说,那是一种“有意的、粗鲁的、从头到脚的审视”。
这一眼看的思停心头犯怵,以致最初那一个星期,思停都没看清岑瑾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她总是静悄悄坐在那,长腿伸到走道里,一点打算跟人交流的欲望都没有。有时忽然跟前后桌说会儿话,又像自来熟,完全不需要预热。
可岑瑾从不跟思停说话。思停几次想开口,终于有一次鼓起勇气搭话,“下堂是语文课吧”,可岑瑾根本没理她,就像没听见。
思停最受不了的是自习课,岑瑾会盯着她的练习册,看她解题的全过程。本来就没什么思路,这下脑子更乱了,思停在书上勾勾写写,岑瑾正大光明地看,思停怯怯地瞥她一眼,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像在看笑话,思停红着脸把书收起来,回到家熬夜做完。
思停和岑瑾的第一次正面接触,是开学两周后,某次老师提问岑瑾,她正神游天外,书都没翻开,随手抓过思停的书,简单看了看题,说出一串正确答案。坐下后,把书推给思停,连句“谢谢”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思停好惊讶,又有点生气,最糗的是她看了看书,这道题自己居然做错了!人家随口一说就是正确答案,自己却认认真真把题做错,还有什么颜面抗议?
那天思停的心情糟透了,一整天都未看岑瑾一眼——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又有一次,思停起来回答一道数学题,读题的时候,明明是“老李养鱼,老张种花”,她一紧张,脱口说出”老李养花,老张种鱼”,同学们尚未反应过来,岑瑾立刻哈哈大笑,紧跟着全班都笑了,有的同学下课还念叨着“种鱼”。
一次口误本无所谓,但岑瑾实在太可恶。她成绩好她聪明她反应快,可她凭什么这样无礼乖张恃宠而骄?连最基本的礼貌和友善都没有,思停气鼓鼓的,一下课便去找齐美佳吐槽。
“唉,当时分座位时,咱们俩坐到一起多好,现在遇到这么一个奇葩,我真想跟老师申请换座位。”思停说。
“我就说她是个书呆子,情商肯定是负值。”齐美佳撇嘴道。
思停叹口气,“她是呆子就好了,她就是太聪明,自以为是。你知道吗,她上课都不听讲,有时候连书都拿错,但就是能回答出问题,还作出一副很乖的样子,讨老师喜欢。”
美佳说,“那她还蛮有心机的!思停,你也不要太在意,她不理你,你也不理她,等到下次分座位,离她远点就是了。”
思停脸色失落,“本以为,跟第一名同桌是很幸运的事,我妈妈都很高兴。谁知道是个麻烦精,开学这么久了,都没跟我好好说过话。我觉得这个班级,氛围太差了,压力好大。”
美佳忙劝道,“思停,你可不能这么想,咱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很好的,你别因为一个奇葩而折磨自己!实在不行,下次我帮你对付她!”
思停勉强挤出点笑容,岂料“下次”还有更头疼的事等着她。
岑瑾喜欢打篮球。从小她经常去父亲单位,跟父亲同事家的小男孩一起打球。上学后她个子长的高,便和班里男生一起打球。到了高中,男孩子们都人高马大,她一个女生与他们推来撞去已不合适,便自己组织了一支“女子篮球队”,几个不太会打篮球的女生,和她玩了几次也有了兴趣,所以当思停在体育课上跟齐美佳散步聊天时,岑瑾和她的“女子篮球队”都在球场挥汗如雨。
一天,岑瑾的队伍里缺少一人,正好思停与美佳经过,她便喊:“路思停!”
思停一抬头,岑瑾站在球场上向她粲然一笑,那是岑瑾第一次向她笑,在太阳底下,她看到岑瑾有两道英挺的眉,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脸,带着点顽皮的孩子气,她几乎不相信这是平日“折磨”她的岑瑾。
“来跟我们打球吧!”岑瑾向她挥手。
“啊……”思停不知如何回答,上次摸篮球已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了,可岑瑾突然走过来,揽着思停的肩把她带进球场。
一堂课的时间里,思停被推来搡去,突然拿到球,便抱着球向对方篮下跑,大家一边喊“犯规”一边哈哈大笑,岑瑾笑的比谁都欢,思停从没觉得自己那么像个笑话。
又一次拿到球,岑瑾边跑边喊“传给我”,思停一紧张怔在原地,球便被人打落了,岑瑾一脸无语地摇摇头,思停心里又痛一下。
最后一次,是岑瑾拿球,几个人同时防守,她转身喊了声“路思停”,思停还没反应过来,球便飞过来,直接砸到她头上。
球场瞬间寂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思停坐在地上捂着脸,一时没人说话。还是岑瑾走过来,扯了扯她衣袖,“喂,路思停,你没事吧?”
思停不说话,突然站起来跑了开去,已淌了一脸的泪,岑瑾的心居然有一点颤抖。
齐美佳送给岑瑾一个大大的白眼,扶着思停走开了。岑瑾撇撇嘴,本来可以继续玩的,心里却莫名有点不安。
回到教室,思停还在哭,长发遮着脸颊,间或可以看到肩膀的抽动。本来被球砸一下也没有怎样,她也不想哭鼻子给人耻笑,只是太久以来被岑瑾当空气、当笑话、当傻瓜,让她原本期待的高中生活蒙上一层灰色,内心的压抑一次爆发,哭到停不下来。
正沉浸在委屈和恼怒中无法自拔,有人拍了拍她的腿,她低头,膝头放了一张纸巾——是岑瑾。
她没理她,继续哭,膝头便又多了一张纸巾。一次一张,岑瑾一共放了五张纸巾,思停抖了下膝盖,纸巾落地,这是她能做的最明确的反抗了,却见岑瑾弯下腰,一张张捡起纸巾,又打开一包新的,继续一次一张,呈上思停膝头。
思停隔着长发的掩映看了看她,只见她轻轻咬着嘴唇,神情内疚而慌张。岑瑾递上第10张纸巾的时候,思停笑了。 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