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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恐慌（1907年）

　　崩溃和救援几十年来，美国人已经习惯性地接受了他们的总统都是年纪较大的人，而1901年9月15日早晨，美国人一觉醒来，惊奇地发现一位精力充沛、充满活力的人在7800万美国人中初露锋芒，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在威廉·麦金利（William McKinley）总统遇刺身亡后当选美国新总统。

　　麦金利连任两届总统，在位期间很受欢迎。即使按照现在的审美标准来看，58岁时候的他也一点都不显老。他个子虽然不高，只有5英尺7英寸（约1.70米），但是他胸肌发达，双肩宽厚，大腹便便，那时候这样的形象就是健康和富有的标志。但在1901年9月6日，距离麦金利卸任总统还有三年时，他在纽约布法罗泛美博览会的欢迎队伍中遭到枪击。事发前三天，一个叫利昂·乔尔戈斯（Leon Gzolgosz）的28岁无政府主义者，花4.50美元买了一把镀铬的32毫米口径来福左轮手枪。当这个人接近麦金利时，两次向其射击，击中了麦金利的胸膛。第一次遭袭时，麦金利总统并未被击中要害，幸免于难。他还优雅地指示他的随从在向总统夫人报告情况时不要说得太严重。一位叫马修·曼恩（Matthew Mann）的外科医生当时正好在集会现场，尽管设备十分简陋，并且曼恩其实只是一位妇产科教授，但他还是被要求立即给总统做手术，而不是将总统送往当地的医院。即便如此，麦金利还是在8天之后的9月14日去世。

　　枪击事件发生时，罗斯福正在阿迪朗达克山的偏远地带打猎，此地距离纽约北溪镇35英里（约56.33千米）远。罗斯福并没有因为枪击事件回到华盛顿，而是选择继续打猎。麦金利去世的时候，罗斯福正在从塔哈瓦的狩猎小屋出发，沿着黑暗的道路前行，赶往北溪。1899年，时任副总统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麦金利让当时还是纽约州州长的罗斯福接替副总统职务。而罗斯福之所以能获得这个职位，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纽约州的一些实权人物早就想让他离任州长，所以才借由副总统选举把他赶走。没想到的是，在1901年9月14日，罗斯福宣誓就任美国总统，此时离他43岁生日还差43天。

　　当罗斯福作为一名英雄从美西战争的战场归来后，他就被当作是纽约州州长的理想人选。尽管战场上不乏英勇善战的战士，但是罗斯福似乎不是单纯的勇敢，他好像早有准备，想借着自己的英雄壮举为今后的升职做铺垫。他不愧是自我推销的大师。开往古巴的船只空间太小，容纳不了太多的军人，于是罗斯福下令，只有他和少数军官骑马作战，而这支号称“狂暴骑士”（Rough Riders）的军团中的多数军人只能步行作战。但是即使美国军队反对，罗斯福还是确保记者、摄影师能够乘船采访，甚至那些早期老掉牙的电影摄影机也被装上船。

　　这场战争持续不到四个月，但经验似乎告诉罗斯福，接踵而来的职业和政治冲突都应该是武装斗争中所谓的激情和正义所引起的。即使是与可能帮助自己的商人产生较小的分歧，也会引起他的无名怒火。对罗斯福来说，输掉一场战争，或在战场上阵亡都比完全不采取行动更让他感到痛快。当有人问他，“有没有可能，当你赶到那里时，战争已经结束了”，他回答，“那太糟糕了”。他公然宣称，希望他的军官“要么战死，要么负伤，要么升官”。在战场上他遇到“狂暴骑士”中一位生命垂危的军官，他握着战友的手说：“老伙计，这样难道不好吗？”

　　当罗斯福1898年参加纽约州州长竞选时，他并不是一个政治新手。早在1882年，他23岁时就当选过纽约州议会议员。尽管有朋友警告他，那些和罗斯福受教育程度相当、财富实力相差无几的人都没有参与政治，但罗斯福回答道，“这只能说明我认识的这些人不属于统治阶层，我就要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

　　作为一名议员，罗斯福被人们称作“麻烦制造者”和“改革家”，这些头衔是统治阶层极其反感的。当他要求必须过问每件事时，报纸开始称他为“暴风雨般的议员”。当时还很年轻的罗斯福揭露了金融家杰伊·古尔德（Jay Gould）和纽约最高法院法官西奥德里克·韦斯特布鲁克（Theodoric Westbrook）之间存在金融关系，结果激怒了商人。就像他在古巴所展现出来的气概，罗斯福把每一件事都看作是正确与错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没有中间立场，就按照自己的道路一直向前走，没有退路。偶尔，他也会因为发怒而使自己陷入没有必要的或者危险的争斗中。

　　即使有战功记录，罗斯福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当选纽约州州长。罗斯福从古巴回来才一个月就被托马斯·克里尔·普莱特（Thomas Collier Platt）召唤到位于第五大道的酒店，这个人被称作“纽约最容易受骗上当的老板”。普莱特曾担任过两届国会议员，当时他正在参议员的第二个任期上。当普莱特召唤罗斯福的时候，他和罗斯福的区别在于，他是纽约州共和党的领导人。1910年，《纽约时报》撰文评价普莱特“没有任何人在参议院或众议院的影响力比他更小”。然而，《泰晤士报》接着解释说：“但作为一个政治领袖，没有人比他行使了更大的权力。”

　　普莱特主动建议将更大的权力赋予罗斯福，他大胆地提出让罗斯福竞选纽约州州长，只要罗斯福承诺他不会被他的改革议程冲昏头脑。

　　两人达成了一项纯粹的政治交易。罗斯福同意在得到赞助后，与普莱特的人进行协商。选举结束时，罗斯福在五位竞争者中获得49%的选票，最终当选。但罗斯福的成功当选对“最容易受骗上当的老板”普莱特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因为罗斯福并没有按照普莱特的愿望行事，没有支持普莱特建议的候选人。一个明显的表现就是罗斯福要转向管理商业活动。普莱特为此大动肝火，愤怒地骂道：“我想把这个笨蛋撵走，我再也不想让他在我的州里胡作非为，我要赶走他。”普莱特意识到唯一能赶走罗斯福的办法就是让他担任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的职务，此人是美国第一任副总统。约翰·亚当斯曾说，“那是人类能够构思或想象出来的最无足轻重的一个职位”。就这样，普莱特让罗斯福放弃纽约州州长的职位去当美国的副总统。

　　罗斯福根本就不想当这个副总统，并威胁要拒绝提名，但普莱特利用“泰迪”的名声来反对罗斯福。罗斯福最终赢得了1900年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几乎全部选票，唯一的一张反对票是他自己投的。罗斯福对于当选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兴奋，他说，“我只想当一名历史教授”。其他人也不是很开心。马克·吐温（Mark Twain）曾不止一次见过罗斯福。在罗斯福就职典礼后，马克·吐温说道：“我看这个总统明显是个疯子。”来自俄亥俄州的参议员马克·汉纳（Mark Hanna）是共和党的要员，他直接问选举负责人：“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个疯子根本不适合当总统。”

　　1901年9月14日，汉纳说的这个“疯子”开始行使总统权力。

　　1901年9月7日是个星期六，这一天股市对麦金利遇刺一事很快做出回应（1952年以前，纽约股票交易所星期六也开放，有一个缩短的交易时间段），道琼斯工业指数损失4.4个百分点，收盘于69.03。但媒体报道称麦金利并未死亡，指数重新回到原来的点数，大部分损失得以弥补。当得知麦金利病情恶化之后，股票价格再次下跌，就在麦金利死亡的前三天里，指数下跌6个百分点，这正是白宫里反对商业进步的所谓“改革者”所希望看到的。但正当美国人对股市重振感到绝望时，罗斯福当选总统这一举动预示着他“将继续毫不动摇地坚持麦金利的和平繁荣政策以及捍卫祖国的荣誉”。

　　尽管罗斯福持续建设繁荣美国的目标没有完全实现，但是美国确实比以前更加富有，社会继续保持进步。美国人口普查局的主管在1890年说过，美国西部地区已经平定，所谓的“边境”已经不复存在。那些留在城市里的人们正在享受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

　　从1896年底到1900年底，美国经济增长迅速，当时的年平均增长率为6%，而股票市场的乐观情绪也在上升。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从40.45点上涨到70.71点，涨幅为74.8%，其中包括1897年增长22.2%，1898年增长22.5%。据《波士顿先驱报》（Boston Herald）报道，1899年，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上涨了9.2%，“如果一个人在过去的这一年里都没有赚到钱，那么他就再也没有赚钱的希望了”。随着美国的新世纪即将到来，参议员昌西·迪普（Chauncey Depew）这样说：“没有一个人不会感受到，美国1900年的实力已经是1896年的4倍，美国人在知识层面和爱国主义层面得到更多认同，美国更加有希望。”

　　随着“边境”的消失和股市的繁荣，美国企业的规模和复杂性都在增长。1882年，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Rockefeller）的标准石油公司的律师团设计出了“信托公司”，这是一种全新的金融机构，该机构能够让洛克菲勒和他的管理人员控制标准石油公司所拥有的合伙企业和分公司。1882年，仅石油信托公司就控制了美国90%以上的炼油产能，大约有80家不同的信托公司，涵盖了大量的工业领域。1898年，当新泽西州开始允许一家公司持有另一家公司的股票时，一种新的公司形式与信托公司联姻了。第二年，特拉华州采取了更加自由的规则，由此控股公司诞生了。到1904年，318家信托公司控制了商业领域，从钢铁、铜、原油和煤油到铅和亚麻籽油。

　　1901年12月3日，罗斯福总统向国会提交了他的第一份简报。他先是歌颂麦金利的功绩，然后话题转向国家的产业，尤其是产业自身的问题。他指出，工业发展的复杂性在增加，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社会问题，包括环境污染、城市拥挤、普通工人和实业家之间巨大的收入差距。罗斯福随后还发出警告：不要以可能危及美国产业复兴的方式与企业打交道。他说：“现代商业机制非常微妙，必须十分谨慎，不要以轻率或无知的态度对待产业发展。有些人谴责大规模的产业合并，许多人甚至充满恐惧和仇恨。”

　　罗斯福接下来的话题从仁慈地打败那些商人转向呼吁联邦政府监管“公司合并”来刺激那些商人，所谓“公司合并”是一个合法的虚构故事，允许一个集团限制自身的责任，并通过合并重组的方式将整个合并后的公司看作一个长期存在的实体。这种合并形式刚刚出现，罗斯福就对其持不同意见，这些合并后的大集团公司有着政府授予的决定性优势，所以必须加以监管。他还呼吁联邦政府检查验收那些大公司参与的州际商业活动。他说，那些虚设的机构，那些股份合作公司以及其他形式的公司联合体，无论根据任何法律法规而存在并享受特权，均应该接受政府的正当监管，公司运作的完整准确信息应该以合理的时间间隔定期向社会公开。那么怎样向社会公开呢？罗斯福给出了一个思路。他说：“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有了极大的提高，那些旧的法律与习俗已经不够用了。”

　　当罗斯福担任海军司令助理秘书时，他曾宣称，那些“战争中的勇敢者，或者从事类似战争相关工作的人都应该得到嘉奖”。现在他似乎找到了类似于战争的新工作，以及新的对手。如果商人们对新总统的前进道路还感到惊奇的话，那说明他们根本就没认真关注过他。

　　詹姆斯·J.希尔（James J.Hill）和E.H.哈里曼（E.H.Harriman）彼此互不喜欢，尽管他们俩都吃了很多苦，并且在建立铁路帝国的过程中积累了巨额财富。希尔最初想成为一名捕兽者和毛皮商人，但他的职业生涯是从做一名小职员和搬运工开始的。最终，他成功拥有了北方铁路公司，并获得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大部分股份。这意味着他控制了西北地区大部分铁路业务。希尔基本上是自学成才，只在洛克伍德学院做过一段时间有奖学金的学生。尽管没有太多优势，但希尔的铁路帝国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与摩根和范德比尔特家族合作建立起来的。

　　1901年，希尔从西北方向开始建设的铁路刚延伸到明尼苏达州，他就急于将铁路网扩展到芝加哥。芝加哥是一个烟雾笼罩、味道酸臭的城市，也是美国中西部的工业中心和交通枢纽。为此，希尔收购了芝加哥、伯灵顿和昆西铁路，称之为“伯灵顿铁路公司”。这条铁路从明尼苏达州到芝加哥，再从芝加哥折返向西，依次经过艾奥瓦州、密苏里州、内布拉斯加州和堪萨斯州。在J.P.摩根提供融资的情况下，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拥有了其大量股份，但并没有完全控股。于是，两家公司达成一项协议，由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收购伯灵顿铁路公司及其8000英里（约12874.8千米）轨道，其中大部分轨道和E.H.哈里曼的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轨道平行。

　　E.H.哈里曼14岁辍学，他被迫离开洛克伍德学院，成为华尔街的一名信使。八年后，哈里曼成为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一员。哈里曼在49岁时进入铁路行业。起初他只是个投资者，但到了20世纪初，他控制了南太平洋和联合太平洋两家铁路公司，进而掌管西部和西南部的大部分铁路业务。哈里曼通过与洛克菲勒和古尔德家族结盟扩大了自己的优势。

　　听到希尔的计划，哈里曼要求与他一起收购伯灵顿铁路公司。毕竟，哈里曼已经拥有一大笔可观的伯灵顿股票，而伯灵顿铁路线是哈里曼的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大部分路段的支线。但是希尔拒绝了哈里曼的建议，使哈里曼的铁路公司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希尔不仅可以利用伯灵顿铁路把哈里曼从芝加哥赶走，而且一旦采纳希尔设想的合并策略，伯灵顿铁路公司向西延至芝加哥的路线可以直接与哈里曼的联合太平洋铁路线路竞争。

　　这促使哈里曼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如果他不能获得伯灵顿铁路公司的大部分路段，从而保证自己的公司进入芝加哥建设铁路并阻止来自其他地方的竞争者，他就要收购伯灵顿铁路公司股东的股票。在确认希尔和摩根控制了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董事会，而且在这只业绩优异的股票中持股比例过低后，哈里曼开始悄悄购买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1901年4月22日，道琼斯指数在74.56点，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价为101美元。到4月30日，股价升至117美元。5月6日是周一，股价达到133美元。这时候的哈里曼已经不再沉默了，因为他意识到摩根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两大阵营都开始疯狂购买股票。而到了第二天，刚刚脱离破产危险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价涨到了149美元，而道琼斯指数在75.02点，从哈里曼开始购买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时起就没太大变化。5月9日是周四，当希尔和摩根的团队最终获得控股权时，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价短暂地达到了1000美元。

　　1901年5月9日，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市值达到顶峰，被称为“蓝色星期四”。这是因为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市场表现打破了所有其他股票的盈利可能，其余的市场开始跳水。5月8日和9日，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市值蒸发了10.2%，道琼斯指数收于67.38点。5月10日《纽约时报》的新闻标题将这次事件描述为“股市大跌的灾难和毁灭”。一小撮强盗大亨，镀金时代的偶像，为了修建一条并不长的铁路而竞争，伯灵顿铁路公司几乎造成股市崩盘。

　　最终，主要参与者意识到他们要么继续竞争，要么以标准石油公司已经完善的信托公司模式一起联手，这样的模式当时在华尔街很受欢迎。玩家们聚在一起，他们造成的混乱甚至让那些耐心的商人们仅仅在恐慌22天后就迅速达成协议。1901年6月1日，他们发布了一项协议，宣布实现“和解”。各公司总裁将把他们的所有财产合并成一个单一的实体。这艘和谐大船就是北方证券公司，摩根担任主管，希尔领导董事会，哈里曼和其他几位竞争者也加入进来。道琼斯指数在“蓝色星期四”的恐慌中收复了全部失地，收盘时达到76.59点，上涨了8.3%。

　　联邦政府在其第一次试图执行1890年《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案》（Sherman Antitrust Act）的时候，就遭遇了决定性的失败。《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案》（以下简称《谢尔曼法案》）是由俄亥俄州参议员约翰·谢尔曼（John Sherman）起草的。他三次成为总统候选人，是前财政部长，也是威廉·特库姆塞·谢尔曼（William Tecumseh Sherman）的弟弟。他是一个缺乏热情的人，被称为“俄亥俄州冰冷的人”。《谢尔曼法案》影响的范围很广，它是对工业托拉斯这样的新生力量，尤其是像标准石油公司那样的大型托拉斯的一种回应，宣布“限定在几个州内贸易”的做法非法。

　　在美国，奈特糖业公司控制了98%的制糖工业。1892年，格罗弗·克利夫兰（Grover Cleveland）总统指示联邦政府依据《谢尔曼法案》起诉奈特公司，称这个公司和其他公司组合起来限制贸易活动。当此案最终于1895年到达最高法院时，这项裁决对政府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对奈特公司和美国政府的判决支持率为8∶1。首席大法官梅尔维尔·富勒（Melville Fuller）宣读了自己和大多数人的观点，他说制造业是地方性活动，因此不受《谢尔曼法案》的约束，因为它不是在几个州之间存在的所谓州际企业。富勒说，这样的组合形式不应该受到《谢尔曼法案》的压制。相反，每个州将被迫提起诉讼，以挫败限制贸易的组合，这在垄断企业总部位于州外的地区几乎是不可能的。对奈特公司的判决有效地将垄断企业置于《谢尔曼法案》的范围之外。

　　对奈特公司的裁决，也提供给摩根、希尔和哈里曼一张路线图，这张路线图偏离了政府对他们所谓的北方证券公司的干预政策，这个证券公司于1901年11月12日在新泽西州成立。就在两个月前，罗斯福当选美国总统，并承诺延续麦金利的政策，可能包括不起诉奈特公司违反《谢尔曼法案》。

　　J.P.摩根是北方证券公司背后的资金支持者和智囊，这一点并非偶然。J.P.摩根在金融界享有特权地位。他的父亲朱尼厄斯·斯宾塞·摩根（Junius Spencer Morgan）是伦敦一位有影响力的银行家。美国内战期间，他通过在伦敦代表美国政府出售战争债券而发了财。J.P.摩根的教育背景很独特，他去过多所学校学习，曾就读于康涅狄格、波士顿、瑞士和德国的学校，他会说法语和德语，并获得了艺术史学位。这是一个奇怪的学习过程，他后来将父亲的小银行扩展为金融巨头。

　　1901年，J.P.摩根已经64岁了，是公认的世界上最有权势的银行家。与权势相一致的是他令人生畏的模样，他由于患有严重的鼻子畸形症而长着一个酒渣鼻。

　　在与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争斗中，摩根在股市动荡期间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他的女婿赫伯特·萨特利（Herbert Satterlee）后来说，摩根喜欢秩序，只要可能，他总会试图用秩序代替混乱。萨特利补充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摩根在思考商业问题的时候喜欢玩纸牌。他将随机排序的纸牌变成有序排列的纸牌。

　　摩根认为，奈特糖业公司的先例使北方证券公司的问题告一段落，但他的名声也将引发自身的问题。1901年5月11日，股市休整两天后，他开始帮助启动股市。当被问及关于那些小投资者，即普通民众的问题时，比如，有谁在股市抛售中遭遇损失？在他玩弄招数的时候就不欠他们一些酬劳吗？《纽约世界报》（The New York World）高兴地传递了摩根的怨恨：“我不欠民众任何东西。”摩根逐渐成为美国人最痛恨的人，但他自己有个更大的“敌人”——西奥多·罗斯福。

　　罗斯福相信权力，他曾说过：“我相信一位强有力的执行官，我相信权力。”虽然罗斯福痛恨商业控制过于集中，但谈到政治时，他说，“我认为权力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并没有什么坏处”。显然，罗斯福指的是他手中的权力。

　　随着J.P.摩根不明智的言论到处传播，信件雪片似的被邮递到白宫（以前总统府叫作“行政大厦”，罗斯福搬进去后将其改名为“白宫”）。信件中，人们敦促总统对摩根和信托公司采取行动。报纸刊登的社论上有一幅漫画，画中罗斯福是一个挥舞着皮鞭的驯兽师，脚下踩着信托基金，身上穿着一件汗衫，让铁路信托公司屈服。

　　尽管罗斯福偶尔建议他的司法部长菲兰德·诺克斯（Philander Knox）就反托拉斯行动寻找可能的目标，但是没有一个目标令诺克斯满意。于是，在罗斯福的督促下，他在一周内通读了英国哲学，美国普通法，以及奈特糖业公司的案例，而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北方证券公司。诺克斯确认奈特公司的案子输了是因为它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是针对北方证券公司的诉讼可能胜诉，而诺克斯自己也会参与这场辩论。罗斯福上任不到五个月，就发现起了一种类似于战争的行动，而他的敌人就是垄断。

　　1902年2月19日，诺克斯发表了一份声明：“一段时间以前，总统要求对公司合并（指北方证券公司）的合法性给出一个观点来，依我看，这违反了1890年的《谢尔曼法案》中的一些条款，对此，总统指示需要采取行动对这些问题依法公正地加以解决。”第二天，股市下跌了1.3%，但损失很快就得以恢复。罗斯福似乎并不担心缺少投资者。

　　摩根惊呆了。他认为，像北方证券公司这样的信托公司对国家有利，因为它们促进了股市的平稳运行，而不会造成“蓝色星期四”那样的混乱局面。他还认为，奈特糖业公司的案例为其提供了司法掩护。2月22日，摩根亲自去白宫会见罗斯福和诺克斯。他说，他认为北方证券公司应该有机会在起诉之前做一些改变。

　　罗斯福：那正是我们不希望你去做的。

　　摩根：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派你的人（诺克斯司法部长）到我那里去工作，他们就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罗斯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诺克斯：我们不想处理，只想阻止。

　　1902年3月10日，诺克斯在明尼苏达州联邦法院正式起诉北方证券公司，并开始着手准备1903年2月开始的审判。明尼苏达州是一个对铁路托拉斯非常反感的州，当判决书在1903年4月9日宣布的时候，对政府来说是一场巨大的胜利，而对奈特公司的判决来说是一次否定。法官们一致明确表态，北方证券公司收购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和北方铁路公司是一项限制贸易的阴谋。

　　尽管对信托公司有了法律上的惩戒，星期四下午，股票市场依然持续良好，一周交易结束。第二天是星期五，耶稣受难日，决定正在被消化理解。在对北方证券公司进行了裁决的两天后，罗斯福在黄石国家公园附近的斯劳溪露营，追踪并射杀一只美洲狮。这时罗斯福肯定已经相信他将收获摩根和北方证券公司两只更大的猎物。

　　接下来的一个交易日是1903年4月13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当年下跌3%的基础上又下跌了2.5%至60.79点。《纽约时报》指责对北方证券公司的裁决，称这一行动虽然造成了指数“急剧下降，但没有造成恐慌”。

　　随着北方证券公司案件一波三折地上诉至美国最高法院，整个商业环境愈加萧条，对信托投资公司打击的呼声越来越高。前密苏里州副州长向大陪审团承认他在当政期间接受了糖业信托支付给他的1000美元酬金作为“代理服务”，他还承认烟草信托曾送给他750美元，以及泡打粉信托也送给过他差不多同样数额的贿赂。消息一经披露，对信托公司进行打击的呼声持续高涨。一条条消息相继被爆料，信托公司的前景变得暗淡，股市也应声下跌。因为信托公司意味着合作和规模扩大，两者都会带来更高的利润。随着最高法院在1903年12月14日进行辩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降为46.70点，同比下降27.4%。自北方证券公司判决结果发布后，下降25.0%。

　　该案件于1904年3月14日由最高法院做出裁决。在准备工作中，罗斯福把法庭当成了自己的领地，他的两位新当选大法官以及约翰·哈兰（John Harlan）一起投票支持政府。约翰·哈兰是政府官员在奈特糖业公司案中唯一投票支持政府的人，还有另外两位法官在奈特案中投票反对政府。政府以5∶4的微弱优势胜出。哈兰的观点很直白地表明《谢尔曼法案》意味着“合同的自由并不包含这项权利，即剥夺贸易和商业自由竞争的权利”。

　　诺克斯努力让商界和股市平静下来，他向股民保证，在对大公司的控制上不会出现“失控”。第二天，也就是1904年3月15日，股票市场以47.73点开盘。在过去的一年中，由于罗斯福似乎准备对垄断开战，导致股市下跌29.3%。1904年初又下降了5.3%。为了减少损失，大家团结一致，振奋信心，近一半的人获得了2.5%的收益。股票市场在诺克斯的保证下重新平稳下来。

　　罗斯福在1904年的总统竞选中把重点放在筹措资金上。在北方证券公司案尘埃落定后，诺克斯并没有“失控”，他把更多的案卷归档。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华尔街和商界被认为是罗斯福竞选总统资金的重要来源。随着罗斯福和诺克斯占领阵地，股市再次迎来黄金时代。道琼斯指数在1904年最终上涨了41.7%，收于69.61点，这不仅弥补了前一年的损失，而且还实现了超额增长。虽然许多人认为诺克斯在1904年3月，也就是总统大选前8个月，承诺不会“失控”是纯粹的政治实用主义，罗斯福也没必要担心，他最终战胜了民主党人奥尔顿帕克法官（Judge Alton Parker），令人信服地赢得56.4%的选票，在坚定支持民主党的南部州以外地区大获全胜。在罗斯福的就职演说中，他几乎没有提到商业。在华尔街看来，罗斯福和诺克斯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战场上。

　　到了1905年，道琼斯指数又上涨了38.2%，收于96.20点。这两年的回报率是95.9%，是美国股市有史以来最突出的成绩。1906年伊始，成绩似乎是1904～1905年的延续。1906年1月12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首次收于100点以上。1906年1月19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全年上涨了7.1%，只用了16个交易日。当年早些时候，一位观察家描述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举行的“大牛市运动”。杰克·摩根（Jack Morgan）是J.P.摩根的儿子，在他父亲外出旅游时，他负责管理由父亲名字命名的公司。他在1906年1月表示，股市开局表现良好，不只是专业人士购买股票。他说：“这是三年来首次普通民众在股票高价时大量购买。”这可能是个人投资者在股市中持有大量股份的一个真实例子，然而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坏消息的出现始于1906年4月18日，星期三早上5点12分。在圣安德烈亚斯断层最北端296英里（约476.37千米）的地方，从加州的霍利斯特镇到曼多克西诺角，这条断层发生断裂，消失在太平洋里。这场地震持续了55秒，震级达到里氏8.3级。断层的东部向东南方向移动了24英尺（约7.32米）。

　　在旧金山，地震造成的破坏很严重。煤气管道爆裂引起大火，且由于地震引起自来水总管道爆裂，火势越来越大。消防员及时将下水道抽干，试图阻止火势蔓延。他们向旧金山要塞部队求助，请求炮兵营予以协助。这个要塞位于旧金山湾的入口。由于没有水来灭火，士兵们用炸药把建筑物炸毁，希望用瓦砾来灭火。然而更常见的情况是，爆炸引发了新的火灾。

　　尽管旧金山几乎没人投保地震险，但绝大多数人都投保了火险。房屋烧毁是获得保险的唯一途径。因此，地震刚刚发生后的几天里，那些在地震中遭受房屋损毁的居民，即使躲过了大火，也要自己把自己的房屋点着。

　　超过27500栋建筑物覆盖了500个方形街区。旧金山，这个落基山脉西部最大的城市，美国西部的金融中心，有一半城区消失了，至少22.5万居民无家可归。地震发生后，投资者了解到地震破坏性很大，于是疯狂地抛售股票。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当年前三个星期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涨幅。地震发生时，道琼斯指数涨到了96.84点，仍处于当年较高的水平。地震发生后的两周内，道琼斯指数跌幅超过10%，5月3日仅为86.45点。

　　旧金山的保险市场很奇怪。几十年来，这个城市的大部分火灾保险都由英国公司书面办理，因为这个城市有许多总部位于伦敦的银行，这些银行负责为从西海岸到英国的粮食运输以及英国与亚洲之间的贸易往来提供金融服务。1852年，当利物浦、伦敦、格鲁帕（环球）保险公司在旧金山设立分理处时，这个城市的第一家火灾保险公司开业，处理国内外业务。两年后，有四家英国公司，只有一家美国公司办理书面保险。到了1900年，旧金山大约一半的火灾保险单仍由英国公司签发，地震也重创了英国。大火过后，英国的《金融时报》称旧金山“一片灰烬”。伦敦保险公司开始将黄金装船，看着这些船只向西航行，因为旧金山保险索赔的申请堆积如山。4月，价值3000万美元的黄金装船运出英国，夏季运出去的更多，9月又有3500万美元被运出。运往旧金山处理地震索赔的黄金相当于英国总储备的14%。

　　最终，来自伦敦、纽约或波士顿的美元和英镑都被运到了美国西海岸。运来的钱比实际需要的都多。这几周，整个旧金山金库的现金和黄金都不能使用，因为银行必须等待金库冷下来。他们确信，如果金库打开得太早，里面积压的热气和新鲜的氧气结合会导致股票凭证、债券以及现金突然起火。

　　像英格兰银行这样的中央银行，黄金代表着流动性，没有流动性，即使叫中央银行，也是名不副实。在金本位制下，黄金突然从伦敦流出对英国金融体系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英国央行行长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提高利率，来支付给那些将黄金存储在银行的储户，可是提高的幅度太小，只从3.5%提高到4.0%。对美国股市来说不祥的是，当那些已经准备好现金的人开始获取更高的利率时，世界范围内的利率都在上升。

　　其实，每一次股市崩盘都有外部催化剂。这些外部催化剂，有些是自然界的行为，比如1906年的大地震；有些是由于政治原因造成的，就像1987年和2010年；而有些则是犯罪的行为，就像1929年，本身不足以产生崩盘，尽管崩盘是必然的。

　　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不仅对1907年的大恐慌来讲是一支催化剂，而且地震与股市崩盘之间的类比也特别恰当。一些地质学家指出，大地震一开始的成核现象和小地震极其相似，但是在一场小地震中，一个板块向另一个板块的滑动会迅速停止，因为摩擦力战胜了张力。而在一场大地震中，这种滑动不会停止，直到所有的张力都被释放出来，即大地震是一种不会停止的晃动。同样，当股市回调期间股票下跌时，投资者开始认识到价值，并开始以低价买入，贪婪战胜了恐惧。在崩盘时，独特的力量汇聚在一起。除非人们判断价值的能力可以压倒这些力量，否则，衰退是不会停止的。

　　1904年大选过后，罗斯福在经历了三年的停顿之后，重新开始了他的解散托拉斯行动。在此期间，美国股票市场的增长是无与伦比的。尽管罗斯福政府对一些较小的公司提起了反垄断诉讼，包括终端铁路协会、奥的斯电梯公司和弗吉尼亚化学制品公司，但自从最高法院在北方证券公司案胜诉以后，他明显避开了最大的托拉斯——标准石油公司。

　　1906年5月4日，旧金山大地震16天后，第一批英国黄金到达美国西海岸之前，罗斯福站在美国众议院，传递了一个消息，他要恢复对信托公司的抵制，并把重点放在令他最为厌恶的标准石油公司上。他指责标准石油公司从与铁路公司的秘密交易中获利。他说这些交易的秘密运费率“明显非法”。罗斯福似乎决心依靠奈特糖业公司案来减弱信托公司的能力。他指出，那些公司通过将其作为州内商业行为来规避法律从而得到奈特公司案判决的保护，但这实际上是州际商业活动的一部分，幸亏北方证券公司案得到裁决，公平交易才得以实现。

　　罗斯福补充说，仅仅提起诉讼是不够的，他还呼吁国会授予州际商务委员会权力，可以立即实施决定，无须审查。虽然罗斯福承认州际商会应该服从宪法，而且在他的提议下“有时会被冠以不公正的罪名”，但标准石油公司造成的不公正“更明显、更频繁”。换句话说，宪法应该服从罗斯福的意志，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行动肯定比那些管理标准石油公司的人的行为正确。正是这种过度的做法，导致众议院共和党国会发言人乔·坎农（Joe Cannon）抱怨说，总统把宪法当成摆设，就如同给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男人发结婚证，没什么作用。

　　1906年6月22日，罗斯福开始对标准石油公司发起攻击，他宣布该公司将接受官方调查。攻击发生在两个战场上。1906年8月27日，美国政府指控标准石油公司违反《埃尔金斯反补贴法》（the Elkins Anti-rebate Law），涉嫌6428次秘密接受石油运输的回扣，将费用降低到最低运费的1/3。每项违法行为都要处以不少于1000美元，不超过2万美元的罚款。报纸上一篇文章的标题宣称，潜在的罚款可能高达12856万美元。

　　这个案件被分配给一个刚刚坐上联邦法官席的法官。法官的名字叫作肯尼索·芒廷·兰迪斯（Kenesaw Mountain Landis），是以佐治亚州一个叫兰迪斯山的战场命名的。那里是他的父亲在美国内战时期受伤的地方，尽管没有人能够解释这个男孩和战场的名字之间拼写有没有差异。作为一个年轻人，肯尼索·兰迪斯对正规的学校教育很抵触，所以他14岁就离开了学校，这个年龄和詹姆斯·希尔还有E.H.哈里曼没有和父母商量就离开学校的年龄相仿。两年以后，兰迪斯学会了速记，在办公室里当一名速记员，那时他第一次接触到了法律体系。1887年，他21岁，尽管没有正式的法律文凭，仍注册成为一名律师。但他在从事律师工作的7年里并没有接触任何形式的正规教育，这在当时也很普遍。后来，兰迪斯在1889年进入辛辛那提基督教青年会法律学院，第二年又转入联合大学法学院，现在叫西北大学法学院。

　　罗斯福的下一步是于1906年11月15日在圣路易斯提起诉讼，主要是要求将标准石油公司拆散，就如同政府在芝加哥进行的反回扣案审理。这个案子的主体是约翰·D.洛克菲勒、他的弟弟威廉·洛克菲勒、亨利·罗杰斯（Henry Rogers），其他4个人以及70家不同的公司和合作伙伴，政府发起这项诉讼旨在寻求一项禁令，禁止新泽西州的标准石油公司作为控股公司向任何一家子公司或指定的个人支付股息。在兰迪斯的法庭上，罗斯福抨击标准石油公司赚钱的方式；而在这个案子中，他指责公司支付利息的方式。

　　1906年10月11日，为了防止预期的另一笔价值200万英镑的黄金被取走，英格兰银行上调了利率，从4.0%提高到5.0%，八天后又提到了6.0%，这是二十年前利率水平的三倍。

　　12月初，美国股市下跌了1.1%，因为升高的利率开始影响估值，而罗斯福试图在转移人们指责的同时，把股市推高。在他于1906年12月3日所做的国情咨文中，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作为一个国家，我们仍然享受着一个空前的繁荣；只有那些鲁莽的投机行为以及在商界里漠视合法经商的方式才可能会从物质上毁掉我们的繁荣，这种情况是完全可能的。”然而，旧金山的重建仍在吸收大量资本。12月，杰克·摩根抱怨说，他正在做的事情是干预资金流向纽约，以便防止高利率带来的投机行为。12月18日，摩根给伦敦的同事发电报说：“由于资金紧张，这里的事情很难办。”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可能会面临货币市场的严峻形势。圣诞前夜，他再次发电报，警告说，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纽约有些不对劲。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1906年底以94.35点收盘，下跌1.9%，比高点低8%以上。

　　1907年3月4日，标准石油公司与美国政府间的诉讼案开始了，律师提供了一份辩护清单：有人误导标准石油公司相信支付的运费率是合法利率；《埃尔金斯反补贴法》是违宪的，因为任何人本来天生就拥有订立一个私人合同的权利；被质疑的航行路线并不构成所谓州际贸易；不是每一次装运都遭到指控，而只需要三个起诉书涵盖三份年度合同；最后，如果说真有违法的事情发生，也纯粹是技术上的失误。无论是否有错，公众的观点普遍是反对标准石油公司。

　　随着诉讼程序的继续进行，股票市场不断走低，部分原因是人们认为对标准石油公司和铁路公司的审判进行得很糟糕。1907年3月14日，兰迪斯提出一项反对标准石油公司的动议，即指控该公司违规的最低运费率从未公开公布过。就在同一天，《纽约时报》的一篇社论就质疑股市为什么疲软，并表示没有明显的理由要抛售股票，而且解释“情况……非常好”。《纽约时报》还回答了一些问题，指出“一个原因……就是发现国家的股市价值不再仅仅依赖或者主要依赖经济因素”，而州的立法机构只是通过了铁路应该降低运费率的规定。社论说：“这不是敌对的立法本身有多令人担忧，事实是，立法没有坚持原则，因此没有约束力……但是谁能估计到纯粹的法令会执行到什么程度？”接着《纽约时报》转回股市疲软的话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猜出什么股票更有价值。”

　　《纽约时报》可能想强调一下不公正的问题，或者指出罗斯福战略中的一个缺陷，但投资者却受到刺激，急着卖出他们的股票，道琼斯指数当天下跌了8.3%，收于76.23点。自10天前审讯开始，股票已下跌14.9%，一年里已下降超过19%，相对1906年时候的高点已经下降了25%以上。当被问及原因时，E.H.哈里曼婉言拒绝了回答。他说：“我不愿意告诉你们应该找谁去评理。”有人问他，那个人是谁，哈里曼仍然不予回答，“不，我不能说。如果我说出去，会受到批评的”。他当然指的就是罗斯福。

　　当天晚些时候，纽约大学的W.H.洛夫（W.H.Lough Jr.）教授向多位银行家谈到了“造成恐慌的条件”。他解释了股市恐慌发生前人们的经济和心理状况。在一些听众的催促下，他承认，“产生危机的几乎所有因素都在显现”。

　　芝加哥的陪审团在一个月后参与了这个案子，但兰迪斯提醒他们，标准石油公司不需要被告知法定最低运费率，他们有责任知道，这足以判他们有罪。根据这条指令，判决结果和事先的决定一样，陪审团免于陪审义务。晚上9点，经过一小时的晚餐和一轮投票后，他们做出了裁决。标准石油公司在1463项指控中的每一条都违反了《埃尔金斯反补贴法》，这些违反规定的做法在审判动议出台之前已实施了很久。

　　罗斯福偶尔会对商人指指点点，有时甚至在他们面前也如此。1907年1月26日是个星期六，罗斯福在格里迪隆俱乐部的晚宴上又找到了机会。这本来是个很轻松的活动，俱乐部请来穿着盛装的身高像副总统查尔斯·费尔班克（Charles Fairbanks）、腰围像未来总统威廉·塔夫特（William Taft）的演员，故意丑化这两个人。俄亥俄州参议员约瑟夫·福勒克（Joseph Foraker）也是总统候选人，他曾严重激怒过罗斯福，遭到了罗斯福猛烈的抨击，说他是“拥有巨额财富的大坏蛋”。实际上，罗斯福指的是J.P.摩根和亨利·罗杰斯，当时两人也在场。罗斯福以这样的话结尾，“如果你们不让我们这样做（指监管工业托拉斯），那些在我们之后的人将会崛起，把你毁灭”。难怪当摩根后来听说罗斯福要去参加非洲狩猎之旅时，他宣布他希望罗斯福遇到的第一只狮子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但罗斯福没有死。1907年5月30日，在兰迪斯对标准石油公司审判之前，罗斯福在一个印第安纳波利斯“装饰节”上对15万民众发表演讲，为内战老兵纪念碑揭幕，向少将亨利·劳顿（Henry Lawton）颁发荣誉勋章并赞美那些尽职尽责的士兵。罗斯福还表示，他认为自己必须不辱使命，并呼吁联邦政府“充分利用其对铁路运营的监督和控制”。罗斯福告诫那些有理由担心财产权的人：“财产权放在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手中都比放在那些掠夺成性的人手中危害更小。”第二天，道琼斯指数下跌了更多，收于当年的新低，78.10点。自1906年底以来，已经下降了17.2%。

　　《谢尔曼法案》已经沿用了17年。像北方证券公司和标准石油公司这样的贸易限制组合不仅违反了法律，而且使所有美国人都处于不利地位，迫使他们为诸如糖和煤油之类的商品以及像铁路运输这样的服务支付更多的货币。但很明显的是，罗斯福在寻求一场战斗，而不仅仅是一种让被管理者正确行事的手段。他选择战斗，就如同几十年前他作为一名年轻议员时一样，他做事很自我，投资者们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停下来。如果他从未停止过，《纽约时报》就说对了，没有人能知道哪只股票更值钱。

　　标准石油公司继续等待兰迪斯施加罚款，但是罚款对罗斯福来说，多少都不算多。1907年7月8日，查尔斯·波拿巴（Charles Bonaparte）——罗斯福的新任司法部长，也是法国皇帝的大侄子，以及米尔顿·珀迪（Milton Purdy）——罗斯福的“首席信托公司猎人”，宣布了一项新政策，“政府当务之急就是要做更多的事将信托公司逼到绝路上去”。为了让信托公司遵守法律，将对信托公司发布禁令，随后任命新的接收者，他们将按照政府的指令运作信托公司。有一份报纸称这个“新福利路线”很必要，“因为政府是可以拿到罚款的，虽然罚款不是很方便，但不是要命的”。政府已经制定了没收充公的政策。随着罗斯福“财富掠夺者”言论的消退，本来上涨的道琼斯指数在接下来的两天再次下跌了2.3%，跌至80.61点，而1907年至今已下跌了14.6%。

　　罗斯福没有浪费时间。两天后，《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宣布“对托拉斯的战争今日开始”，波拿巴和珀迪的计划是提交禁令，并要求立即任命接收者。当天晚些时候，一份针对65家公司和29名个人的诉讼被提交，指控美国烟草公司是一个在贸易限制下从事非法活动的非法组织。

　　1907年7月12日，美国《商业》杂志发表了许多讲话，称罗斯福在玩弄政治，他的所谓“新福利路线”旨在提高人们对国家广泛的商业利益的忧虑和警惕。这个路线增加了人们对未来的怀疑和困惑，因为这些政策都牵扯到那些大的公司，他们深深地担忧整个国家更大的工业和商业领域会瘫痪，将有很大一部分资本和劳动力受到影响。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线怎么描画或者说“信托粉碎”过程到什么程度终止。道琼斯指数在7月下跌了1.9%，1907年以来下跌了16.4%。

　　8月3日，当法庭再次开庭听取兰迪斯法官的判决时，兰迪斯穿了一件浅灰色西装，翻领的纽扣处插了一朵白色康乃馨。尽管打扮得优雅华贵，但此人冷酷残忍。他称被告们是“窃贼”，他对标准石油公司每一次违规都判处最少2万美元的罚款，总计罚款金额达2924万美元。随后，他在法庭上要求组建一个大陪审团并在11天之后召开会议，将这些事实看作犯罪阴谋，这可能导致铁路公司和标准石油公司的高管入狱。罗斯福已经建议这样做，但在司法部看来，这是一种新策略。与1904年和1905年股市表现超乎意料的好的时期，以及银行的钱曾经周转不开的情形比起来，这样的策略让人不免有些慌乱。1906年的前几个月以及由于地震引起的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导致利率飙升，那些购买了大量股票的投资者，也就是1906年杰克·摩根曾提到的那些人已经十分紧张。道琼斯指数1906年整体变化不大，经历了年初出色的开局，以及兰迪斯宣布判决结果，指数收盘于78.48点，一年之中下降了16.8%。这一判决似乎强调了《纽约时报》的观点，即如果规则不断变化，投资者就不可能知道哪只股票更值钱。

　　当约翰·D.洛克菲勒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打高尔夫球，听到消息后，他继续打球而没有做任何评论。但其他的投资者大为震惊，而且不出所料，股市再次走低。在裁决结果公布之后的十天里，道琼斯指数在7个交易日内下跌，其中包括8月12日下跌2.9%，14日下跌3.8%。兰迪斯实施罚款之后的第十天，道琼斯指数下跌了11.2%，收于70.32点，整个1907年下跌了25.5%。尽管股市业绩令人失望，但仍比1903年底的水平高出60%。这使得股市仍有冲高的可能，但很容易受到收益减少以及利率上升等因素的影响。市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大多数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以应对1907年可能将要出现的大恐慌。

　　1907年8月20日，罗斯福前往马萨诸塞州首府，为纪念最初移民的纪念碑奠基。奇怪的是，在股市明显疲软的情况下，总统决定再次将他的拇指放在华尔街的视线中，瞄准那些他认为应该为“美国病”负责的商人。

　　罗斯福事先交给新闻界的演讲版本是很和善的，但在他发表演讲时，他即兴讲述了他后来所说的“一件有趣的事”。让人感觉可笑的是，他1月在格里迪隆俱乐部生气时灵机一动竟然也用了那个短语。这次他不仅用了“罪恶的大富豪”一词，而且还进一步描述他们“带来了太多的金融压力，目的是诋毁政府的政策，进而保证这一政策的逆转，这样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罪孽的果实”。罗斯福接着说，让少数几个掠夺性工业信托公司的领导人躲过牢狱之灾的唯一原因是，让陪审团理解他的做法是困难的。道琼斯指数当天收盘时下跌了25.8%。

　　弗里茨·奥古斯都·海因兹（Fritz Augustus Heinze）从蒙大拿搬回了纽约。他出生于布鲁克林，在德国接受教育，之后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采矿学院，当时20岁。1889年，他搬到了蒙大拿州的比尤特，成为波士顿—蒙大拿联合铜银矿业公司的一名采矿工程师，他独自住在一个小木屋里，每天挣5美元。海因兹到达那里的时候，比尤特已经是国家铜矿开采中心。1882年，随着电气照明的引进，J.P.摩根在麦迪逊大道219号的家成为美国第一个有电灯的家庭。美国对铜线的需求呈爆炸式增长。

　　在从事了两年的采矿工程师工作后，海因兹筹集到了30万美元，并通过租赁的方式承包了比尤特的埃斯特拉矿场，租给他的那个矿主叫吉姆·穆瑞（Jim Murray），被认为是“比尤特最精明的人”。但是大家认为海因兹这个人很精明，同时也不安分，而且大家也一直赞同在一个大有作为的年代，他确实很能吃苦。根据埃斯特拉矿场租约的规定，海因兹开采的所有矿石中含铜量超过12.5%的那部分矿石归穆瑞，剩下的矿石归海因兹支配。当他们执行协议时，所有从埃斯特拉矿开采出来的矿石含铜量都超过12.5%。虽然穆瑞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没想到海因兹也知道。在承包了矿场取得控制权后，海因兹命令他的矿工将废石炸掉，并将其与其他含铜矿石混合在一起，将矿石的含铜量降到12.5%的门槛以下，这样，所有矿石都归他自己所有了。

　　然而，海因兹的最大利润还是在他发现蒙大拿州的那部颇具争议的《矿脉顶法》（Apex Law）之后获得的。在该法案下，任何在地面上出现的矿脉，或者地上形成矿脉的部分，都可以由矿主开采，不管矿脉在哪里，即使延伸到相邻的矿区，也可以开采。海因兹开始获得邻近矿区的开采权，并设法“发现”这些矿石属于他开采的矿脉范围。

　　海因兹要想实施他的矿脉策略，必须寻找合作伙伴，他想到了他当初的雇主波士顿—蒙大拿公司，并频繁与其进行合作。后来，波士顿—蒙大拿公司被统一铜矿公司合并，这是由亨利·罗杰斯和威廉·洛克菲勒创立的信托公司。合并之后，于1899年按照标准石油公司的模式设立信托公司。罗杰斯的目标是控制比尤特所有的产铜地带。如果标准石油公司生产的煤油被铜线和电灯所取代用来照明，比如J.P.摩根和成千上万的家庭都已经用上了电，那么通过统一铜矿公司，标准石油公司可以控制铜的生产。

　　罗杰斯认为，海因兹和他的矿脉系列诉讼“很麻烦”。1898年，罗杰斯为了获得比尤特的矿产，支付给海因兹50万美元。海因兹内心很矛盾，于是拒绝了，他加倍努力对抗罗杰斯和他的合并政策。他们之间的争斗在几个方面展开。

　　海因兹最有效的策略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买通法官。威廉·克兰西（William Clancy）是个没受过教育而又诡计多端的人，他只在地方法庭上参加过一次案件审理，然后就被任命为法官。这次他刚参加海因兹案件的审理就推翻了以前对海因兹的指控。在听证会上，克兰西承认海因兹有过错，并把海因兹的过错归咎于对法律的无知，驳回了对海因兹的投诉。克兰西这个人无论在法律方面有多少缺点，对海因兹来说都是最宝贵的法律资产。此后几年里，在海因兹与统一铜矿公司多年的诉讼中，这位法官总是站在海因兹这边，并允许海因兹去统一铜矿公司的矿场观察它们的经营活动，但是反过来拒绝统一铜矿公司对海因兹采取同样的行动。

　　克兰西对海因兹的帮助甚至超越了民事范畴。在一场针对海因兹的一名工头的谋杀案中，原告律师在公开法庭上对克兰西进行了严厉的指责，克兰西曾下指令要求陪审团同意将被告无罪释放。克兰西再次当选法官后，有人曾引用他说过的话，“我和为统一铜矿公司辩护的律师们打过多次交道了，我想收拾一下他们，我要造一个柱子把他们撞出去”。克兰西继续这样做，使海因兹和统一铜矿公司的矛盾越来越深。

　　在最初罗杰斯给海因兹的50万美元出价被拒绝后，罗杰斯继续加强对比尤特小公司的合并，将它们并入统一铜矿公司，并偶尔试图与海因兹进行谈判，但这些努力只会使他更加“恼怒”。罗杰斯最后派了一名助理，托马斯·劳森（Thomas Lawson）去与海因兹会面，与他谈论可能的售价，但是劳森沮丧地无果而回，他说，海因兹“在诈骗和信心发挥上表现出极度的才能，简直就是个天才”。劳森说，海因兹的办公室看起来像这样一个地方，他时刻提防别人，仿佛“一个人本能地在摸自己的手表”，以确保手表没被人偷走。

　　1899年，罗杰斯向海因兹出价500万美元用于购买其资产，这个出价是几个月前的10倍。海因兹继续拖延，他的推理是，统一铜矿公司受到来自标准石油公司施加的压力，以确保铜业托拉斯的成功，并处理海因兹的诉讼。

　　1902年，当时孤军奋战的海因兹，终于决定和公开交易的联合铜业公司进行合并以获取更多的利益，但海因兹仍然控股。也有传言说，海因兹正在将矿场出售给统一铜矿公司，其实他一直在开采和冶炼铜。只是他一直在亨利·罗杰斯身边招惹官司，像一根刺一样难以拔掉。

　　此时标准石油公司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和金融资源，通过收购统一铜矿公司的所有权，削弱海因兹的战斗力。谈判于1904年初重新开始，他们经历了15个月令人苦恼的周旋，海因兹之所以拖延谈判，就是想告诉罗杰斯他既不需要也不盼望那份交易。1906年2月，海因兹和统一铜矿公司达成一项协议，他将把在比尤特持有的股份，也是他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从联合铜业公司中剥离出来，并以12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统一铜矿公司。这是一次极其复杂的转让，海因兹和罗杰斯都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17年前，海因兹还是一名年轻的采矿工程师，每天只赚5美元。17年后，他拥有1200万美元的资产，使曾经名气颇大的联合铜业公司成了一个空壳。

　　海因兹出生于纽约的布鲁克林区，但他回到了曼哈顿区，于1907年在华尔街的西南方向，只隔两个街区的百老汇42号开了一家公司。他之所以选择在华尔街附近办公，是因为他想在纽约为蒙大拿的铜业开采做些事情。当股票市场开始疲软，并且疲软态势逐渐蔓延的时候，海因兹开始着手购买一家银行。

　　在1907年，银行设立分行还不合法，因此银行家们实行了所谓的连锁银行业务。海因兹的老熟人查尔斯·莫尔斯（Charles Morse）是连锁银行业的老大。在连锁银行里，只需一点点钱就能买到足够多的股票来获得控制权。购买的第一家银行的股票可以拿到第二家银行进行抵押贷款，用于购买第二家银行的足够多的股票，从而实现控股，然后用第二家银行的股票到第三家银行进行同样的操作，进而控股第三家银行，以此类推。从理论上来讲，可以无限买卖下去，创造一个菊花链式的相互联系，而基于这种举债经营模式的银行业关系则充满风险。

　　到1907年，莫尔斯完全控制了三家银行，并投资了其他31家银行，且在7家银行的董事会任职。《华尔街日报》评论说：“控制这些银行的一群人有权获得美国金融权力的宝座。”莫尔斯说得更简洁：“银行意味着信贷，信贷意味着权力。”

　　今天莫尔斯肯定会被称为一个卑鄙小人。在20世纪最初的十年里，有三起最声名狼藉的事件，而莫尔斯是其中绝对的中心人物。莫尔斯来自缅因州，打扮得衣冠楚楚，当年他的父亲拒绝送他上大学，而是要求他在家族企业里当一名簿记员，那时候他就展现出做生意的潜能。1500美元的丰厚薪水本来是用来安抚莫尔斯的，但是莫尔斯雇了一个薪水要得更少的簿记员来代替他的工作，并用剩下的钱来完成大学学业。

　　弗里茨·海因兹当时已经拥有大量的可用资金，但还没有影响力，他受到莫尔斯关于控制纽约银行等重要金融机构方法的吸引，开始和莫尔斯合作。莫尔斯用一部分美国冰业公司的股份来交换海因兹联合铜业公司的股份，同时双方都理解各自公司将保留投资的股份。随着他们合作交易模式的发展，莫尔斯于1907年2月说服海因兹购买了国家商业银行的控股权。这家银行成立于1850年，莫尔斯在这个银行早就拥有股份。

　　1907年，海因兹开始以每股200美元的股价买进国家商业银行的股票，但当他收购这家银行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他卖掉铜矿时的耐心和精明。最终，他不得不支付每股325美元的价格来获得控制权。

　　1904年时，海因兹期待着回到纽约，他花了9.6万美元在纽约证券交易所谋得了一个职位，并在一家股票经纪公司为他的兄弟奥图（Otto）和亚瑟（Arthur）安排了职位。奥图·海因兹公司的办公室在百老汇42号弗里茨·海因兹办公室的马路对面。当1907年收购国家商业银行时，弗里茨·海因兹已经成了一位羽翼丰满的、成熟的纽约金融家。

　　1906年底，联合铜业的股价为每股70美元，但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已经跌到了每股40美元。所有下跌因素最终都可归结为铜的需求在下降。早在1907年7月，《华尔街日报》就报道了，对铜的需求低于前一年的30%～50%。因此，到了1907年10月，铜的价格和前一年相比下降了一半。

　　为了努力扭转联合铜业股票价格下跌的趋势，弗里茨·海因兹作为纽约金融家的第一个举动，是让他的兄弟亚瑟启动一个股票池。亚瑟打算大量使用借来的钱，而尽可能不使用弗里茨的1200万美元现金来购买联合铜业的股票，从而提振股价。而基于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存款作为抵押品抵押给那些延长贷款的经纪人。所谓股票池是一场非常冒险的游戏。如果铜的价格持续走低，或者联合铜业的股价持续下跌，经纪人将要求海因兹兄弟以现金的形式付出更多的抵押品。如果联合铜业的股价下跌足够多，那么到期的贷款可能会耗尽弗里茨从统一铜矿公司拿到的所有现金。

　　10月过去了，价格继续回落。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奥图和亚瑟想知道，联合铜业的股价下降了近50%是不是由于其他原因，而不仅仅是铜的价格疲软，或者与铜相关的其他商品价格下降，抑或是整个股市一年内大范围下跌28%的缘故。兄弟俩只想搞清楚投机者是否是因为押注铜的价格将进一步下跌而抛售联合铜业的股票。

　　在卖空交易中，投机者向持有股票的投资者借入股份，然后在公开市场上出售股票。最终，卖空者将不得不回到公开市场购买股票，并将其归还给贷方。卖空交易必须在这样一个预期中进行，即购买股票的价格将低于最初出售时的价格。价格的差额是卖空者的利润或损失。

　　卖空的风险在于，股价在卖空之后会上涨。当股票的贷方要求他们的回报时，投机者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市场，并按照要求，无论以什么样的价格，都要支付给贷方，即使这个价格高于最初借入股票的价格。理论上讲，如果没有可供购买的股票，价格将无限上涨。这种升值让许多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股票的投机商们遭受了损失，因为希尔和哈里曼争夺控股权，将价格推高到每股1000美元。

　　卖空不仅有风险，而且只有在投机者能够借到股票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进行。股票通常由那些在经纪公司有股票存货的人持有。如果没有股票存货，就没有股票可以被放贷，卖空也就无从谈起。

　　1907年10月9日是个周三，道琼斯指数第一次跌幅超过全年的30%，亚瑟做了一些计算，他相信卖空者是联合铜业股价下跌的幕后推手。奥图认为，弗里茨和莫尔斯持有联合铜业公司的大部分股份，以及亚瑟按照弗里茨的指导所购买的股票，这些股票都存在了经纪公司，正在被放贷给投机者，以便投机者进行卖空。弗里茨的股票被用来对付他自己。

　　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付清亚瑟按照弗里茨的指示购买联合铜业股票时所欠下的贷款。但是海因兹兄弟知道，施加给统一铜矿公司的压力对他们兄弟有好处。他们相信，如果他们再购买更多联合铜业的股份，就好比他们需要交付他们已经拥有的股份。他们会给卖空者施加压力或者说打压他们，迫使他们付出比他们预想中更高的代价。

　　但是要求获得所有的股票存货是有代价的，将需要足够的现金来偿还由股票担保所带来的贷款，以及购买更多股票的资金以挤压卖空投机者。亚瑟按照弗里茨指导所经营的股票池已经有了风险，而这个计划的风险似乎更大。

　　第二天是10月10日星期四。奥图去找弗里茨，让他拿出200万美元，奥图估计执行这个计划需要这么多钱，但是弗里茨拒绝了。在过去的四个月里，也就是他开始拥有并控制国家商业银行不久，储户们在存款保险条例出台之前对他这个新手的领导能力有些担心，已经取走了400万美元，这在银行存款里是个不小的数额，而且弗里茨需要保存他的资本。这种“无声的挤兑”也意味着银行不能把钱借给奥图。弗里茨对奥图的计划表示同情。为了实施奥图的计划，弗里茨创造了一个机会，安排他与莫尔斯以及莫尔斯的朋友和同事查尔斯·巴尼（Charles Barney）会面，巴尼是纽约第三大信托公司——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总裁。莫尔斯和巴尼是长期合作的商业伙伴，在许多企业里合作过，包括莫尔斯的美国冰业公司。巴尼是美国冰业公司的股东之一，从1900年起一直担任董事。他也是其他几个股票基金的董事会成员，甚至还是百老汇罗斯摩尔酒店的所有者。

　　当四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联合铜业的时候，莫尔斯说他相信奥图估计的200万美元远远低于实际需要的数额，他们可能需要300万美元。然而200万美元都难以筹到，300万美元就更不可能了。

　　在下一个交易日，也就是10月12日星期六，联合铜业从开盘的45.50美元跌至37.75美元。原因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报纸的报道有关，报道说，一个大生产商尝试以每磅13美分的价格卖出几百万磅的铜，结果没有成功，这是在低于生产成本销售。矿工们正在从地里挖铜矿石，每一铲都在赔钱。

　　周六股价的下跌引发了更多的追加保证金通知。在亚瑟的指导下赊账购买了联合铜业股份的经纪人，要求以现金的方式提供抵押品。对于三兄弟来说，追加保证金的通知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联合铜业的股价进一步下跌，就会消灭海因兹的流动性储备，并导致奥图·海因兹公司的失败。在知道这一点后，奥图并未继续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甚至还不合逻辑地希望联合铜业股票的下跌是因为投机者卖空，而不是股票持有者在看到报纸的报道后想清盘所有的股票，他在没有通知弗里茨的情况下决定执行他的计划，囤积联合铜业公司的股票，挤压那些股票卖空者。他打算把他的计划付诸行动，即使是缺乏资本，也要孤军奋战。

　　不仅奥图本人独自应对，而且资本短缺，就是整个股市对他也不利。道琼斯工业指数严重受挫，周六仅为62.34，全年下降了33.9%，当月下降了7.9%。投资者们想知道，如果罗斯福总统继续不加限制地攻击商业活动，股市的价值在哪里。

　　10月13日是个星期日，奥图向格罗斯和克里伯格经纪公司发出了购买6000股联合铜业股票的订单，希望星期一恢复交易时价格会上涨。他也开始要求将所有保存在经纪公司的联合铜业股票立即送到海因兹公司的办公室。随着对股票的召回，大量股票被送到奥图的办公室，正好弗里茨的贷款也要到期。

　　10月14日周一，联合铜业股价开盘报39.88美元，较周六收盘上涨2.63美元。随着奥图自己购买速度的加快，该股飙升到40美元，随后陆续升到41美元、49.88美元，最后升至60美元。午餐前，奥图成功地将联合铜业的价格推高近23美元，比前一个交易日收盘价高出60%左右。在回落了一些之后，联合铜业周一收盘报52.88美元，涨幅为15.13美元，达到40%。奥图的计划似乎奏效了。第二天上午，《芝加哥论坛报》的商业版面以联合铜业令人震惊的涨势为题做了报道，标题称海因兹兄弟的“收购”给那些试图卖空者以致命一击。

　　奥图一直在购买，而且很快就要为购买更多的股份支付大量现金，而此时他所要的股权证已经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必须为此支付63万美元，可是他却没有。但是奥图购买的股票很可能解决了问题，联合铜业交易价接近60美元，他自己计划所需的现金总额大大低于最初估计的200万美元。当周一交易结束时，奥图去找弗里茨，恳求他提供资金时，弗里茨对这个计划运作的效果印象深刻，尽管他因奥图的鲁莽之举而大怒。弗里茨让步了，并安排国家商业银行提供奥图需要的所有金额。

　　在国家商业银行的支持下，奥图继续扩大他的陷阱，在10月15日周二股市开盘前，他号召所有的经纪人，对剩余的联合铜业股票进行交易。他确信，这些经纪人无法兑现这些股票，因为他认为这些股票早已借给卖空者，他拥有了所有可用的股票，这些股票已经到了他的办公室或者是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

　　周二，联合铜业的交易价为50美元，略低于周一收盘时的52.88美元。就在当天上午，成交量很大，股价达到59美元。按奥图的预期，他会得到经纪人违约的通知，经纪人无法按时兑现股票，而实际上他所要的股票已经到达他的办公室。午饭过后，股权证的涓涓细流突然变成了滔滔洪流，所有股票都送来了，数量之大以至于奥图已无法驾驭，他已无钱支付，于是他开始拒绝对那天早晨他要的股票进行交易。奥图曾如此确信，卖空者对联合铜业股价的下跌负有责任，经纪人不能交付到期的股票，但实际上他错得一塌糊涂。

　　当这些将股票作为抵押品的经纪人意识到奥图不会接受交付的股票并偿还到期的贷款时，他们变得很绝望。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股市寻求他们所能得到的一切。在周二交易的最后1小时，当这些股票冲向股市时，联合铜业股价从59美元跌至50美元，然后收于36美元，当日下跌31.9%，跌至前一周的收盘价。联合铜业的价格已经低于奥图采取行动前的水平，而且大大低于周一和周二他所支付的价格。

　　10月16日星期三，当股市开始营业时，海因兹兄弟已无处藏身。报纸报道称，联合铜业股价已经跌至最低点，这一消息粉碎了奥图计划成功的其他机会。联合铜业股票一开始被抬上神坛，最后落入谷底。奥图拒绝向格罗斯和克里伯格经纪公司支付周一和周二购买股票的现金，当时买入这些股票的目的是引发轧空。无论可能带来什么后果，这些股票最终也都被卖掉了。

　　到了周三，联合铜业的开盘价仅为30美元，比周二收盘时还低了6美元。三分钟后，随着大量抛售，价格低到20美元。收盘时，交易价已降至10美元，使弗里茨在联合铜业的股票价值仅相当于他应支付贷款的一小部分。当年蒙大拿州的铜业大王，已经破产了。

　　奥图和亚瑟怎么算错了一盘棋？是什么促使他们认为卖空者对联合铜业如此有兴趣，压低了联合铜业价格，使他们变得如此脆弱？卖出并不是卖空。事实上，所有股票保证金都是按照奥图的要求进行的。这只能证明，当联合铜业股价下跌时，持有联合铜业股票的人将大量股票清盘抛售。

　　一位当代作家说，查尔斯·莫尔斯和海因兹兄弟们之间的友情有着奇妙的“致命特点”。海因兹兄弟们最后终于相信，就是莫尔斯，弗里茨的这位良师益友和导师，秘密地出售了从弗里茨那里得到的所有股票，那些本来用于投资的股票。

　　1901年，希尔、摩根和哈里曼疯狂地购买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试图获得控股权，导致价格上涨到1000美元，这是一场规模很大但是却无意识的轧空，对广大的市场是个冲击。1907年海因兹自己购买联合铜业股票却并没有造成轧空，尽管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正是他的目标。1901年的那次意外轧空已经惩罚了广大的市场；1907年不成功的轧空同样给广大的市场带来巨大麻烦。

　　当弗里茨的自我交易贷款方式昭然若揭后，在10月16日的晚上，只当了不到9个月总裁的他被迫从国家商业银行辞职。他的朋友试图解释他辞职的原因，“他当银行总裁只是为了学习商业而不是想亲自指导业务”。这些朋友没有解释，如果他对银行业务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当上总裁，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一个银行总裁不亲自指导业务。

　　弗里茨·海因兹年初的时候还有1200万美元的现金，但他破产了。就像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格罗斯和克里伯格经纪公司一样，弗里茨兄弟已经从这家公司购买了大量股票，但经纪公司却没有得到应该支付的现金，还有奥图·海因兹公司也是这个下场。联合铜业股票囤积梦的粉碎对投资者来讲并不是一种旁观者的游戏。10月16日，联合铜业价格跌至10美元，股市在恐惧和同情中整体呈下降趋势，道琼斯指数损失2.6%，收于60.46点。此时道琼斯指数一年内下跌了35.9%，当月下跌了10.7%。

　　谣言真的很快就传开了。弗里茨已经破产了，他和奥图带着奥图·海因兹公司与格罗斯和克里伯格经纪公司一起走向了毁灭。如果这一事件偃旗息鼓，事件的插曲不过是一场幸灾乐祸的演习，因为海因兹的前对手们都在兴高采烈地看着他的财富蒸发。可是，人们关注的问题是还有谁卷入其中，还有谁会被曝光，还有谁过度杠杆化。

　　10月18日是个星期五，谣言的焦点对准了查尔斯·巴尼，他是第四个与弗里茨、奥图和莫尔斯会面的人，讨论如何在联合铜业上挤压那些短期卖空者。巴尼，还有更重要的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参与了失败的股票囤积了吗？随着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似乎损失不仅局限于一群不计后果的莽撞投机者，而且还波及了国家重要的金融机构。股票进一步下跌，10月18日周五当天，股票下跌2.3%，道琼斯指数收于59.13点，三年来首次跌到60点以下。星期六，交易时间缩短，又下跌了0.8%。同一天，《华尔街日报》称这次失败的囤积是“有史以来最荒谬的交易之一”。道琼斯指数在那一周下跌了5.9%，当月下降13.4%，全年下降37.8%，自1906年1月创下历史新高以来，已经下跌了42.6%。

　　弗里茨出局了。10月19日星期六，莫尔斯很快也将出局。纽约清算所负责清理支票，把这些支票拿到合适的银行兑付，负责清算业务的人一致同意用贷款支持国家商业银行，但是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让查尔斯·莫尔斯从与他有关联的所有银行的职位上辞职。

　　查尔斯·巴尼是莫尔斯最亲密的朋友之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巴尼出席了当初讨论有关联合铜业股票问题的会议。巴尼是一位富有魅力的谦谦君子，但就是容易在别人面前感到紧张。他是克利夫兰一位富商的儿子，他家在他六岁的时候搬到了纽约。巴尼从威廉姆斯学院毕业后就回到了纽约。他在迎娶了露西·柯林斯·惠特尼（Lucy Collins Whitney）之后事业不断上升。露西的兄弟有的是金融家，有的是海军秘书，其中一位还是惠特尼家族的掌门人威廉·惠特尼（William Whitney）。巴尼1884年加入了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到1897年当上了总裁。

　　1907年，尼克伯格信托公司拥有18000个储户，在巴尼接管的十年里，存款增加了六倍。但是，尽管信托公司的名字很好听，却毕竟是新的金融机构，它打的是法律的擦边球，也是在困难时期考验可能存在的极限。

　　在19世纪后半叶，传统银行还无法接受注入遗嘱和遗产等信托账户，因此这些客户被定向到新成立的信托公司。随着客户基数越来越大，以前许多约束传统银行的法律逐渐放松，信托公司开始接受储蓄存款。信托公司的主要优势在于没有太多法律上的要求，不需要拥有足够的准备金就能完成银行最基本的职能。与此同时，国家特许银行被要求以现金的形式，保留存款中25%的份额作为准备金，放入保管库，不产生收入。因此，1901年的信托公司能够支付存款账户2%～5%的利息，而大多数银行却没有支付利息。

　　这种自由的代价是，信托公司在清算所结构以外操作，允许直接清算其他机构的支票，并在银行处于压力之下时提供临时贷款。信托公司将不得不通过会员银行的恩惠来清算。这是一种优惠，却随时可能被搁置，不能指望从清算所获得任何贷款。

　　1900年以后，随着信托公司资产的增长，这些资产被投入风险较高的项目，包括用于工业并购的过渡性贷款，以及股票和债券发行的承销，类似于现代的投资银行。通常这些风险会带来别的风险，随意承销债券和发行股票也会导致其他风险，因为信托公司经常持有非市场化的证券，这些证券在其本身的投资组合里已承销，它们希望证券的价格会上升，但如果下降也能承担得起损失。一位当代观察家这样评论，信托公司“通常被认为是不安全的，甚至类似于海盗”。信托公司已经将两个现代金融机构的最糟糕因素结合起来：储蓄贷款和对冲基金。

　　虽然信托公司很新颖，但并不安全，在危机中未经检验，然而这种管理方式却仍然得到了推广。尼克伯格信托公司成立于1884年，创始人是弗雷德·埃尔德里奇（Fred Eldridge），他是J.P.摩根的同学和老朋友。到1907年，查尔斯·巴尼已经当了10年总裁，即将开始第二个十年的任期。这个信托公司的建筑十分别致，位于第五大道和第三十四街相交的一个角落，对面是原来的华尔道夫·爱思特瑞尔酒店。一旦储户进入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大楼，就会看到铺满大理石的地面，还有四根粗大的柱子，还会看到更多大理石、青铜以及桃花木制品。公司的主楼巍然矗立，主要业务部门的办公室占据了整个四层楼的三层。虽然装修效果令人印象深刻，给人怡然舒心之感，但这些还不够。1907年8月，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宣布在华尔街的中心地带，百老汇和证券交易所的街角建设一座高22层的新大楼。1907年10月6日星期日，《纽约时报》报道说，这座建筑将耗资350万美元，顶层将设计成专门为管理人员和普通职员服务的餐厅、厨房和休息室。

　　并非所有人都对信托公司的危险视而不见。早在1874年，银行家们就警告说，信托公司已经被转换成“明显关乎股票经营者利益的股票投机机构”。亚历山大·达纳·诺伊斯（Alexander Dana Noyes）1901年就指出，“信托公司不是为现实服务的功能而设计的，这些机构的惊人崛起是在一系列巨大的繁荣时期发生的。在金融危机中，没有一个机构或者体系可以宣称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信托公司还没有在危机中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三周以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就要经受考验，并且会失败。

　　就像每一次现代股市崩盘都有一支外部催化剂一样，每一次崩盘都是由一种新式的、鲜为人知的金融创新模式推动的，它将举债经营模式引入了一个已经不稳定的体系中。1907年的状况就是信托公司实际上没有受到监管，是“海盗式”的。除了绝对缺乏准备金，许多抵押给信托公司的抵押品也缺乏流通性，无法大批出售用来偿还贷款。清算那些未开垦的土地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即使可以缩短时间，也会损失惨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银行被禁止拥有土地，除非是通过行使止赎权取得的。为工业组合提供过渡性贷款而购买的设施和机器，在企业以外不使用的地方毫无价值，即使确实有价值，在贷款得到满足之前，也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出售和重新安置。与所有导致现代股市崩盘的金融交易一样，信托公司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可以运转良好，可一旦乌云密布，大风四起，信托公司就无法放下船帆。与此相反，它们扎根于内部的无节制结构一旦有风吹草动，缺点就会暴露无遗。

　　杠杆式投机意味着股价下跌1美元会给举债的股东带来2美元的损失。这些损失可能会迫使投资者出售，让股价再降3美元，对其余举债持股者造成6美元的损失。随后，会有些人被迫出售股票，将价格再压低9美元，使其余股东蒙受更大损失，他们当中一些人则会以任何价格继续被迫出售。

　　但是杠杆式投机并不都是金融的，它也很可能是行为的。一个储户知道信托公司能够支付更高的利息，因为它们的存款准备金较少，而流动性资产更多，他可能会要求信托公司返还存款的投资收益，并警告朋友们也这样做。

　　有传闻，股票价格暴跌或者存款人纷纷取钱的想法会击垮整个体系，并不是因为系统不能处理合理的要求，而是因为系统的不稳定性。之所以不稳定，可能是来自不断上涨的资产价格、外部的催化剂，比如地震、一个好战的政府政策的改变，也可能是来自一个大家并不了解、设计有问题的金融机构，比如1907年的信托公司，突然就注入了杠杆式投机方式。系统无法同时处理股票下跌引发的各种连锁反应。摩擦力永远战胜不了张力，所以股市危机引发的震荡如地震一样发生了。

　　当海因兹和莫尔斯失去了工作，而股市恐慌来临时，J.P.摩根正在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参加一场主教大会。罗斯福更是失联了，他正在当年麦金利曾经去过的路易斯安那州的一个偏远地方打猎，追逐着一群令人惊奇的动物。有人不停地给摩根发电报，起初他拒绝早点回到纽约，担心这样做会导致市场更加恐慌。10月19日星期六那天，当他最终决定要在第二天返回时，他向主教解释说，“他们在纽约遇到了麻烦。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必须马上回去”。

　　当有人不断地发电报找摩根时，罗斯福仍然远离尘嚣。周六，罗斯福狩猎过程中，有人问他关于在纽约爆发的金融风波时，罗斯福的应答是他猎杀到的动物清单，其中有“三只熊，六只鹿，一只野火鸡，十二只松鼠，一只野鸭，一只负鼠和一只野猫”。

　　10月21日周一上午的头条新闻让人受到鼓舞，《纽约时报》头版上的一条报道许诺说，“银行稳健，已经得到支持”。报告里带着一丝险恶的语气说，海因兹和莫尔斯已经从纽约市的银行机构中被“淘汰”。《华尔街日报》被称为“商人的圣经”，十分热卖，报纸不断地提醒读者，储户应当以沉着冷静的判断力履行自己的责任来面对当前的局面。

　　尽管如此，在10月21日这天，1907年的“恐慌”仍然到来了。股市在前一周已经下跌了5.9%，整个1907年已下跌35.5%，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虽然大多数纽约人对查尔斯·莫尔斯、弗里茨·海因兹以及查尔斯·巴尼之间的关系了解甚少，但城市最大几家银行的业内人士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交叉商业关系，巴尼是莫尔斯的北美国家银行和新阿姆斯特丹银行的董事，两家银行连锁经营。巴尼同时还在莫尔斯的美国冰业公司董事会任职，还是联合船务公司的大股东，这家船务公司控制着东海岸的轮船运输。尼克伯格信托公司也持有莫尔斯的美国冰业公司、克莱德轮船公司以及巴特里克公司的大量股份。这三家公司都是国家商业银行的董事会成员。

　　尽管周六的报纸宣称“商业稳健”，周一，巴尼参与该计划的消息仍在银行家们之间广为传播，而整个周末，人们对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生存能力问题都在悄悄议论着。美国国家商业银行一直是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清算代理人，但在巴尼没有接受的情况下，美国国家商业银行宣布不再为尼克伯格信托公司进行清算。尼克伯格信托公司，曾经的金融宝岛，现在风雨飘摇，已无法从其他银行兑付支票用以偿还。但由于有令人安慰的新闻标题宣称银行“稳健”，以及J.P.摩根也回到纽约，周一市场开始反弹，上涨3.7%，收于60.81点。尽管如此，这个月仍然下降了10.2%，而当年则下降了35.5%。

　　第二天是10月22日星期二，不仅银行业内部人士知道了海因兹、莫尔斯以及巴尼之间的关系，并且对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生存产生怀疑，当天早晨的报纸报道也称，巴尼已在前一天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离职，他之所以被迫离任，与他和莫尔斯以及莫尔斯的公司的关联有关系。当被问及尼克伯格信托公司是否陷入困境时，巴尼嘲笑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了……这家公司以前从未像今天这样处于一个更加强势的地位。”然而存款人并不相信。

　　10月22日，报纸出现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标题“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将会得到援助”，但是真正的消息是，海因兹、巴尼还有莫尔斯联合起来了，储户们没机会了。到了星期二上午10点，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开始营业，有100多名储户开始排队等候取钱。开门15分钟后，从柜台到人行道上排满了人，柜台工作人员只好关闭账户交易，推着一沓沓的钞票穿过大理石柜台，穿过桃花心木的铜门。每一个出纳员旁边都是厚厚的一沓沓货币，一沓是1000美元。一大摞的钞票逐渐减少，慢慢消失，柜员就去拿另一摞，支付给下一个取款人。很快，大厅里的每个地方都挤满了等待取钱的客户，他们拿着袋子准备取走自己的存款。而柜员放慢了点钞的速度，以便使已堆在那里的钱币在结束交易以前能满足最后一个客户的需求。

　　在由汉诺威国民银行兑现了150万美元关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支票之后，另一家银行又兑现了100万美元的支票，储户们想把自己的钱取回的需求已经超出了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小型储备金。在短短3个小时内向储户返还800万美元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被迫停止支付。许多进去的人拒绝离开。那些在外面的人焦急等待，敲门询问信息。投资者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对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信心，而仅仅持续了3个小时的银行取款迫使纽约最大、联系最广、最有知名度的金融公司之一倒闭。道琼斯指数当天下跌了2.8%，收于59.11点，当月下跌了12.7%，全年下跌了37.4%。

　　10月23日是周三，《纽约时报》的头版刊登了一篇关于林林兄弟马戏团与巴纳姆·贝利马戏团合并的消息，但还有关于另一个“马戏团”的故事，这个“马戏团”就是被人们戏谑的尼克伯格信托公司，这个消息对于储户来讲是很糟糕的。星期二营业之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不会再开张了。尽管恐慌蔓延，头版上的其他消息却都是不错的。版面中最大的篇幅留给了这样一个消息，标题是“美国信托公司通过J.P.摩根的联合财团的贷款获得资助”。

　　在美联储之前的时代，J.P.摩根是美国金融界非官方的、无可匹敌的领袖，也是美国可以借重的最后债权人。摩根当时已经70岁了，旧金山地震的头一天，他刚好69岁。他想把自己从银行的日常事务中解脱出来，继续他喜欢的收藏艺术品和整理珍贵的旧手稿的工作，他指望他的儿子杰克接手银行业务。就像罗斯福是唯一能够在1898年代表共和党赢得纽约州州长职位的人一样，J.P.摩根是唯一可以阻止1907年恐慌的金融家。

　　关于美国信托公司的头条新闻是不成熟的，而且效果适得其反。由于美国信托公司的储户们了解到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发生的事情，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已经不再开张，而他们自己的信托公司也需要储蓄，于是他们决定不冒这个险。就像前一天他们在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外面排长队一样，摩根的女婿报告说，储户的队伍“延长到了华尔街的街角，正在进入威廉街”。

　　虽然海因兹、巴尼和莫尔斯之间有商业交易关系这一点是肯定的，但关系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对外界而言并不明朗。明显的一点是，莫尔斯仔细研究了巴尼是怎样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中被驱逐并最终导致失败的。这很可能是一个狡猾的企图，误导人们从关注他自己的银行转向关注尼克伯格信托公司。莫尔斯展现出的另一个更极端的背信弃义的例子，就是卖出联合铜业的股份，但是保持沉默，直到海因兹兄弟告诉他，他们怀疑卖空者在起作用。在试图解释他的两家最大的银行，北美国家银行和新阿姆斯特丹银行遇到的麻烦时，莫尔斯告诉纽约清算所的调查人员，他们应该“到其他的地方好好看看”。很快，人们对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经营状况不佳的传言表现出担忧。

　　当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关闭了大门，再也不会重新开启之时，摩根交给本杰明·斯特朗（Benjamin Strong）一个任务。斯特朗是一个34岁的年轻人，摩根几乎不认识，但摩根让他用周二晚上的时间去检查一下美国信托公司的资产和负债情况，然后再确定一下这家机构是否有偿还能力。摩根通过亨利·戴维森（Henry Davison）的推荐认识了斯特朗，而亨利·戴维森则是由第一国家银行总裁乔治·贝克（George Baker）推荐给他的。当摩根把这个任务交给斯特朗的时候，摩根对贝克充满信任。第二天中午12点半，在美国信托公司营业过程中，斯特朗提交了自己的报告，试图对美国信托公司的经营状况进行一个全方位的介绍。但是摩根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他只想知道斯特朗是否认为美国信托公司具有偿还能力。斯特朗在向专家团队征求意见后，对美国信托公司已经做出的大宗贷款进行评估。当摩根和他的团队评价这些贷款是否良好时，斯特朗说，他相信美国信托公司具有偿还能力，摩根和他的团队资助美国信托公司的任何贷款都是安全的。听到这里，摩根坚定地说：“这是一个可以阻止麻烦的方法。”

　　摩根命令美国信托公司总裁欧克来·索恩（Oakleigh Thorne）将美国信托公司的所有有价证券都送到位于华尔街23号的J.P.摩根公司。根据斯特朗的保证，摩根将会向索恩提供尽可能多的抵押贷款。

　　下午一点，美国信托公司外面排队的人数在增加，但可用的现金已经减少到120万美元。30分钟后，现金余额仅为80万美元。在美国信托公司正常的营业时间剩下的45分钟里，储户的挤兑使美国信托公司的现金减少到18万美元，这一数额仅相当于尼克伯格信托公司前一天运营中每4分钟支付的数额。当摩根增加了和索恩所带来的证券同价值的现金时，他偶尔会停一下，指示说，每拨出的一笔贷款必须同时与他刚计算出来的证券价值相等，然后继续计算。到美国信托公司下午三点关门时，大约300万美元被送到公司，1200万美元支付给了储户，可是美国信托公司幸存下来，它能支付所有排队等待取款的人的需求。但摩根和索恩知道，除非采取更有力的行动，否则明天取款的形势依然严峻。

　　随着23日银行和股市关门歇业，道琼斯工业指数以58.21点收盘，当天下跌1.5%，10月已下跌14.0%，全年已下跌38.3%。股市停业以后，摩根召集了纽约所有的信托公司的负责人。他说，一旦大家都集合到此，信托公司肯定出现了问题，信托公司必须解决这些问题。他接着与大家分享他们不知道的内容，美国信托公司明天要想顺利过关，还需要1000万美元的资金，美国信托公司能否获救取决于参会的这些信托公司是否可以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摩根随后承诺，如果信托公司履行他们的职责，商业银行和J.P.摩根公司会弥补任何缺口。银行家信托公司立即承诺拿出100万美元，而其他信托公司则犹豫不决。当他们发生口角时，摩根病倒了，在椅子上先打了个盹。

　　30分钟后，他醒过来，信托公司的负责人还没有彻底解决他们共同面对的问题。摩根拿起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宣布银行家信托已经履行了职责。随后他扭了一下胳膊，记录下每一个承诺，直到总共筹集到825万美元。在这个点位上，他承诺其他银行和自己的公司会保持银行有余额。

　　第二天的报纸宣布，美国信托公司已经得到挽救，尽管那天还要有900万美元被取走，所需的抵押贷款与摩根预期的一致。本杰明·斯特朗被迫把这些证券带到了华尔街的国家城市银行，将这些证券换成了100万美元的现金，在填满美国信托公司柜员的资金缺口前，他先把钱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10月23日，也就是周三，随着信托公司设法互相救助，到了10月24日，也就是星期四，银行也开始自救了，银行试图收回贷款来降低风险，结果完全吸收了可用的货币供应。

　　股票继续下跌，周三收盘时，收盘价比1906年收盘的最高价低了43.5%。由于股价持续下跌，银行纷纷收回贷款，短期借款的成本达到了令人咋舌的水平，高达100%。结果是，任何以借来的钱购买的股票都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抛售。人们只是把股票抛售到市场上去，不计后果，能换来什么就是什么。就像奥图·海因兹当年拒绝支付时那样，那些持有联合铜业股份的经纪人把股票随便抛到股市，证券交易所以及所有成员公司在清算的洪流中全部面临破产的危险。

　　星期四下午早些时候，纽约证券交易所总裁兰塞姆·托马斯（Ransom Thomas）离开了位于华尔街和百老汇街角的证券公司大楼，他没有到就在附近的美国财政部办公室敲门寻求帮助，而是穿越百老汇大街，前往华尔街23号。这种情况下，他就像乞丐一样，恳求华尔街大佬帮忙。托马斯径直走到摩根的办公室，打断了摩根和他人的谈话。

　　“摩根先生，我们将不得不关闭证券交易所。”

　　“什么？”

　　“我们将不得不关闭证券交易所。”托马斯重复道。

　　“你们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关门？”摩根问。

　　“哦，三点钟。”托马斯回答。

　　“今天早一分钟关门都不行！”摩根说。根据摩根女婿后来回忆录里的说法，摩根用右手掐算着时间强调每个词，中指指向托马斯。

　　托马斯咕哝着向摩根描述了交易所及其成员公司所面临的困难，这些公司发现，由于每只股票报价都比前一段低10个点，它们不可能借到钱了。

　　投资者和投机者都急于抛售他们的股票，一些人担心价格会进一步走低，另一些人只是不得不卖掉。他们必须这样做，是因为投机者从银行或者经纪人那里借了钱用来购买股票，再用买来的股票作为抵押品，就像奥图·海因兹灾难性的联合铜业股票池一样。这就是最简单的加杠杆的投机模式。

　　这些贷款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如果获得贷款的股票的价值下降，如当时的情形，贷方可能要求贷款者以现金形式抵押更多的抵押品。借款人可以支付额外的现金或者卖掉他的股票，更极端的反应是，贷方可以在任何时候要求借款人全额还款。而10月24日，放贷者则不再要求借款人提供更多的抵押品，他们要求立即全额还清未偿还的贷款。由于借款人的现金已经被用来购买股票，他们不得不卖掉股票。就好像每个贷款银行要求在它们那里按揭贷款的房主必须立即还清贷款，所有那些不能筹集到资金的房主必须出售他们的房屋来换取现金去偿还贷款。

　　当所有股票都要卖出时，市场上却没有足够的买家。几乎很少有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卖出的情况。托马斯向特别憎恶投机的摩根申请一份贷款，这份贷款可以帮助股票投机者偿还他们的原始贷款，延长他们清算资产的时间，以此结束恐慌。

　　托马斯告诉摩根，他需要2500万美元，否则50家经纪公司将会倒闭。他唯一的备选方案是提早结束交易。

　　摩根知道，一旦一家银行或信托公司提前结束营业，告诉储户说他们没有钱，这家机构就再也无法开张了。正如发生在尼克伯格信托公司的事情，以及摩根本人为保护美国信托公司所付出的努力。同样，摩根也知道，股票交易所如果因抛售而被迫关闭，可能需要十年才能重新开放。

　　摩根迅速采取行动，召集附近各商业银行的行长开会。到了下午2点，他们到齐了，摩根开始简明扼要地讲述自己的观点：除非这个房间里的人在接下来的15分钟里总共投入2500万美元，否则至少有50家证券交易公司将倒闭，而且证券交易所会关闭，并可能会持续数年不能重新开张。不到五分钟，这些人就圆满完成了目标，拨款达2700万美元。当股票交易所的大厅传来消息，2700万美元准备以10%的利息贷出去，与那天早晨所要的100%的利息相比，这点利息很少，与当天下午早些时候出借人给出的125%的利息相比，更是微不足道，一个负责记录名字和贷款账户的职员在一片混乱中高兴得脱掉了西装外套，甚至连汗衫都脱了下来。

　　纽约证券交易所于10月24日，也就是周四那天按时关闭。道琼斯指数收盘时几乎在58.18点呈持平状态，远高于当天的低点，但整个1907年仍下跌了38.3%，10月份则下跌了14.1%。

　　到了第二天，10月25日星期五，当股票交易公司需要再注入1300万美元时，美国信托公司和其他信托公司的挤兑风潮开始放缓。在为期两周的时间里，美国信托公司将支付其6400万美元储蓄中的3400万美元，在这一惊人的支付百分比下能坚持住是因为J.P.摩根的能力和地位。当星期五证券交易所关闭时，“发烧”已经退热，证券交易所公布的是略有上调，并将在周六小幅上涨。平静将会慢慢回归，部分原因是，摩根悄悄地呼吁宗教领袖在他们即将到来的周日布道会上鼓励一下股票交易。

　　10月31日是周四，当收盘的钟声响起，道琼斯指数报57.70点，整个月下跌了14.8%，下跌幅度是平均年份的两倍，过去最差月份的表现也不过如此。这个10月也是大萧条以前表现最差的一个月：27个交易日中有19个交易日下跌，其中有8个交易日是连续下跌。

　　人们的担忧仍在继续，道琼斯指数显示股市疲软的状况依旧，11月15日，道琼斯指数触底，收于53.00点，下跌了43.8%，比1906年的最高点下降了50%，这个低点一直延续到年末。截至1907年12月31日，1907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收盘时，道琼斯平均工业指数已经下跌了37.7%，是1931年以前的最差业绩，也是股市损失排名第二的时期。 美国金融史与大国博弈（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