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莱文沃斯堡到圣路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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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新的荒野
第二章 莱文沃斯堡到圣路易斯
美国的人口地图,正随着美国人从城市以及挣扎着的小镇向郊区迁移而变化,因此,未来的美国将越来越成为一个由广阔的、被空地隔开的郊区地块所组成的网络。1950年的25个最大的城市中,18个城市的人口都已经下降,同时郊区人口增长已经超过了7500万。1970年,住在郊区的人数超过了主要城市。1990年,美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郊区人口超过城市和乡村居民总数的国家,而且这个趋势还在继续。作为旅行作家的我,想要避免或者淡化这些建筑上单调、缺乏街道生活的新郊区和办公楼园地,它们没什么可供观赏的东西。但是美国的旷野只容纳了我们不到四分之一的人口,其他人都居住在城市—郊区的环境下。若不以这场人口转移为起点,任何关于21世纪之交的美国肖像都会是不准确的。
中西部大草原的良好水源供应和平坦地形促进了郊区的发展,这看起来像是一个能让我更多地了解传统美国城市转变的地方。所以,我离开莱文沃斯堡,前往圣路易斯。在1827年,就是从那儿,亨利·莱文沃斯上校开始着手在密苏里河上建立以他命名的堡垒。
从莱文沃斯堡,我越过了密苏里河,往东不到半英里就进入了密苏里州。现在我可以看到身后的棕色悬崖,它们在堪萨斯州一侧的河岸上,标注着这片勾勒出美国西部线条的高原的边缘。越过河流,进入有森林覆盖的东边,我已然开始了贯穿大陆的旅程。
开车从西部往东,在一片寻常的美国风景下跨越密苏里州,我看见了巨大的“中枢旋转式”洒水器,就像那些我后来在更西边的干燥平原州境内处处都会看到的一样。但是很快,我就进入了密苏里州东部青翠起伏的山峦,它们让我想起了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密苏里州堪萨斯城仍然是牛牲贸易主要铁路的终点站,其经济在传统上以向西发展为方向,与此同时,圣路易斯则是一个人离开西部平原后会遇到的第一个东部大都市。密苏里州的北部——和艾奥瓦州、伊利诺伊州、威斯康星州和明尼苏达州一起——属于中西部大草原,而密苏里州南边的这一半,特别是欧扎克高原(Ozark Plateau),则是南部开始的地方(我被反复这样告知)。南北战争让密苏里州裂开了大口子。尽管是一个为南部邦联军贡献了3万人的奴隶制之州,是一个在20世纪50年代早期以《吉姆·克劳法》隔离了学校、影院、餐厅和旅馆的州,密苏里也为联邦军提供了10万人。很多密苏里家庭都有分别为两边效力的兄弟。
位于州境中心位置的首府杰斐逊市以外,有一家摆放着廉价桌椅的餐厅,一块“想吃多少吃多少”的自助餐招牌很突出。展示的菜品包括德国炖肉、小排骨、炸鸡、肉汁、土豆泥、卷心生菜、俄罗斯调味料、山核桃派和红色塑料杯里的冰茶。很多女侍应以及食客都体形超重,有一些超重很严重。有些男人吃饭时戴着饲养场的帽子。“这是一个好地方,”一个同伴给另一人说,“你不会看到任何离群的猪在门口撞击。”就像这里的环境和食物一样,这对话也脱离了时代。一天从早到晚,我都会遇到这样庸常的情景。以这些情景——连同少量可以预测的闲聊——来看,似乎那些据我所知已在美国发生的人口变化,仅仅是在对一个广阔的、有韧性的景观稍加调整。
在杰斐逊市的市中心,我听到一群快乐的学生在数一辆沿密苏里河开过的太平洋联合货车的车厢数。“1,2,3。”他们喊着,一直数到了“111”。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到达了富尔顿(Fulton),它和杰斐逊市一样,给人以质朴宜人的美国小镇印象。这种小镇在美国经验中的核心性,是《读者文摘》杂志的假设前提——几乎在所有美国小镇上,我都能看到这份杂志。(如果你离开机场,去往乡村的大部分区域,你会以为像《纽约客》《大西洋月刊》《纽约书评》等精英杂志简直就是不存在的。)在富尔顿,我走过一排排有着大片被修整过的草地的房屋,周围街道上树木枝繁叶茂,打破平静的只有鸟儿和孩子们玩耍的声音。在市中心的一条街上,一个骑车的白人男孩善意地拉着一个滑轮滑的黑人朋友。1946年5月5日,就是在富尔顿的威斯敏斯特学院,温斯顿·丘吉尔通过他有名的“铁幕”演讲,正式开启了“冷战”。在学校附近有丘吉尔的雕像,连同八段柏林墙。以这处纪念碑为起点,美国中部延展出去很多英里,它的宁静是对共产主义的终极斥责。
从富尔顿开始,我顺着沿密苏里河的94号公路驾驶。在接近这从蒙大拿西南到圣路易斯的2565英里(约4128公里)旅程的尾声时,密苏里河与密西西比河合并,形成一段全景式的狂暴地貌。在数天的大雨之后,河水浑黄满涨。当我接近两条大河的交汇处并且向北行驶时,雨下得越来越大。我在94号公路上环绕过圣路易斯,最后到达了两条交汇河流之间一块5英里(约8公里)宽的农田岬角上。突然之间,河水涌上了公路,一个开皮卡的年轻男子喊道:“跟着我开,我会把你带出这里。”跟随着他的皮卡,穿过一小块田地到了一连串尘土飞扬的小路,我安全地回到了密西西比河上一座桥附近的94号路,在这里,我跨进了伊利诺伊州:这是我遭遇的多场洪水中的第一场。
在数公里之后,我驶离了高速公路,开上了一条小道,它把我带到了密西西比河东岸与密苏里河交汇的地点。在那里,我找到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宣称刘易斯和克拉克的纪念馆将在此处建造,靠近杜布瓦营地(Camp Dubois,即Camp Wood)——在开始他们沿密苏里河往上进入西北太平洋区的旅程之前,这两位探险者曾在这里度过了1803年到1804年的冬天。
雨停了一小会儿,但水仍然覆盖着浓密的灌木丛,几乎与道路持平。有个男人在离他的汽车几英寸远的地方钓鱼,那是这里唯一的另一部车。他指着缓慢爬上来的河水说:“你要小心,不要远离你的汽车。如果我们再次遭雨,即便只是一场毛毛雨,你和我都必须要离开这里。”我看到一段木头在几英尺外的地方漂浮。我望见棕色河水和暗灰的天空融接在了一起。“即使在晴天,你也看不到河水是在哪里交汇的,”钓鱼人说,“你看见的全是水,就像大海一样。”
这交汇处本身也许就是一个广阔、多雾的湖,但这个北美最壮大的两条河流汇聚的地方绝不会让人失望。如果有人曾告诉我,圣路易斯这个大型现代城市的外围就在南边10英里(约16公里)的地方,我恐怕不会相信他。因为除了河水以及高耸的棉白杨和悬铃木之外,我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我从没有见过任何更壮观的事物,完整的树木、枝干和漂浮的小岛形成的一片混沌。”耶稣会神父雅克·马凯特(Jacques Marquette)这样写道。那是在1673年6月,他和路易斯·乔利埃特在沿密西西比河向下的航行中,来到了这两条河的汇聚处。马凯特把流入密西西比河的河流叫作“佩吉塔努伊”(Pekitanoui),这是阿尔冈昆语(Algonquian)中“多泥的河流”的意思。阿尔冈昆人住在密西西比东边,他们所称的“划独木舟者”在这条河流上往来,对于法国移民者这个词听起来像是“哦密苏里斯”(Ou-missouris),所以这条河有了它最终的名字。
从伊利诺伊州的这个地方来看,美国似乎仍然是一片未被驯服的荒野,特别是考虑到这铅灰的天色和洪水、龙卷风,以及定期洗劫密西西比山谷下游的飓风。很多密西西比和密苏里盆地的居民都见到过自己的房屋被洪流淹没,见到过自己毕生的财产不是一次,而是多次被冲毁。地理和气候仍然大权在握,天气在这里绝不是琐屑的话题。道路被超量铺设,阻碍了排水,大自然从这类过度开发的事例中索取代价。美国人喜欢认为自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事实是,他们对自然限制的蔑视常常是灾难性的:不论是对于大平原上的农场主——他们的过度耕作帮助了沙尘暴(Dust Bowl)的加速形成,或是加利福尼亚或者太平洋西北岸的屋主——他们修建在不稳固山坡上的房屋被洪水冲走,或是密西西比山谷的居民——他们住得太靠近河流,而且这条河还因为水坝和水泥溢洪道而变得更加不稳定。
在后面的旅程中,我将会面对这些环境议题;而现在,圣路易斯在召唤。 美国百年困局与当下危机(套装共10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