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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杨家的气氛剑拔弩张。

　　祖母刘氏不知何故，站在一旁没有做声。大伯母郑氏脸色难堪，被身前的杨枣护在后面。母亲赵氏表情错杂，眼底似乎有泪光闪过，而云歌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被杨枣出言教训后，云歌似乎不以为意。

　　她只是语气平淡地回视对方，“阿姐可真维护大伯母，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误以为你们俩才是亲母女呢。”

　　原本义正言辞的杨枣不由一愣。

　　她心里顿时有些发虚，下意识地升高了语调，“杨绮！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现在说的是你议论长辈的事儿！”

　　云歌轻笑，“阿姐可真是有意思，在这儿说我不敬长辈，那你自己呢？我刚才说哪句话有错？难道咱们家平常不是干的活都归阿娘，吃的用的却偏心大伯母？”

　　杨枣梗着脖子，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如果要说小妹这话不对，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阿姐无法反驳是吗？”云歌眼神嘲讽，“咱们的阿娘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时，没见阿姐出来替阿娘申辩过一句，现在换到大伯母身上，我不过就是一句话说漏了嘴，又没让她把吃的用的都给吐出来，阿姐就看不过眼了？到底谁才是你嫡亲的娘亲！是谁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在小院中投下了一枚惊雷，连刘氏都暂时哑口无言。

　　让这一碗水没端平的，可不就是她嘛，但她理不直所以气壮不起来。

　　当初发现自家大儿子居然是天阉，是她为了家族的体面主导了骗婚事宜，等大儿媳妇嫁进杨家后，才让对方知道了这件事，还威逼利诱迫使对方背上无法生子的黑锅。

　　为了不把大儿媳妇逼到绝境，为了防止她鱼死网破，刘氏便一直偏心着她。

　　哪怕刘氏心里明白大儿媳每天变着花样偷懒，在她面前挑拨是非，暗地里让杨枣和二房的人离心……为了那个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理由，刘氏也一直纵容着她。

　　叹了口气，刘氏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不再搭理晚辈们，径直转身回了屋，爬上火炕打盹去了。

　　郑氏也拉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挥手推开了杨枣的搀扶，似乎是打算一个人静静。

　　顷刻间，小院里就只剩下赵氏母女三人。

　　赵氏泪眼婆娑地看向大女儿，觉得对方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承认他们夫妻平时对两个小的关注更多，但他们也从没对大女儿区别对待过。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他们都是均分给三个孩子，并没有顾此失彼过。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女儿好似忽然对她关闭了心门，不再和她将母女间的悄悄话，而是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房那边。

　　当时，赵氏以为是女儿长大懂事了，知道伯母膝下单薄，可能会孤单，才给了对方更多陪伴。

　　谁知……这位大伯母的分量已经比她这个亲娘还重了？

　　“枣儿，娘做错了什么？”赵氏快速地眨着眼，试图把泪意逼退。

　　杨枣被小妹戳穿了心思，有些下不来台，心直口快地反问：“你说呢？阿翁阿婆和阿爹最宠小弟，阿娘你宠着小妹，这家里还有人记得我吗？只有大伯母和大伯。”

　　赵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胸口急速起伏着，“枣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娘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眼见杨枣要说出更加口不择言的话，云歌立马打断了她。

　　“姐，你讲话可得凭良心，我和哥哥有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没有过？你话里话外都只想着收获，有想过付出吗？

　　“感情是相互的，明明是你先放开了我们的手，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不够关心你，这是什么道理？我和哥帮着爹娘做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大伯母房里躲清闲！我和哥帮爹娘端洗脚水按摩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觍着脸对大伯说好话，就为了让他出去打工时多给你带块胭脂……阿姐，我说错了？”

　　云歌的质问让杨枣有些羞耻，但她已然犯了倔，并不愿意反省自己。

　　云歌见状，冷笑一声，“你真以为大伯母就是全心全意地对你好？她不过是需要一个孩子而已，杨枣也好，杨梅也罢，不拘这个孩子是谁，她只是需要一个散发母爱的对象，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那个。”

　　“……”

　　杨枣震惊地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往这方向想过，也或许想过，但并不愿意深想。

　　有那么几次，当她胡搅蛮缠着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时，曾清晰地从大伯母眼里看见了不耐烦的情绪，却又很快消散了。

　　当时她以为让情绪消散的是大伯母对她的爱，可如果细细想来，似乎更可能是权衡利弊之后，发现不能失去她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孩子呢？

　　这世上从没无缘无故的爱，不是吗？

　　云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搭理便宜姐姐，把赵氏拉回房间，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好一阵子后，这才出去干活了。

　　当晚，鸟叫声再次响起。

　　云歌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熟门熟路地摸着黑出了门。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佘冽的眼神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直到娇俏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站定，他才赶紧移开目光，装作没有在窥视的模样。

　　云歌自然没有错过他的一系列操作，无语地撇撇嘴。

　　佘冽忽然问：“早上给你们家送去的东西，你吃了吗？”

　　讶异于他主动挑起话题，云歌展颜一笑，“吃啦！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佘婶儿。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我家阿婆吃瘪，弄得她虽然心疼肉，却不好开口叫我少吃点了，哈哈！”

　　佘冽呼吸微顿，视线落在面前如花的笑颜上，不禁身体紧绷。

　　如同被唤醒了猎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屏息凝神，害怕多一丝的动作都会让眼前的美好瞬间消散。

　　见他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云歌踮起脚尖，毫不客气地用两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嗔怒笑骂：“呆子！回神啦！我带了好吃的出来！快跟我去老地方！”

　　佘冽只觉得一片羽毛轻轻从额头上扫过，片刻恍神后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对方拽着袖子拖走了。

　　这一路，他全身上下的肌肉就没放松过。

　　到了河边，不等云歌吩咐，佘冽便十分上道地走起了生火的老程序。而云歌则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两颗土豆，还有一小盅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液体。

　　佘冽一边堆着柴火一边注意着她那边，见状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云歌指了指手里的茶盅，“是你送来的野鸡熬的鸡汤啊！我悄悄从厨房里偷出了一点，又偷了两个地蛋，打算今晚试着复刻一下鸡汁土豆泥！不过，这儿没有牛奶和黄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佘冽听得一愣一愣的，云歌话里的好几个词语他都不太懂，却下意识并不想承认。

　　他总觉得云歌和其他的女生都不一样。

　　她虽然没怎么出过村子，却仿佛很有见识，很多时候都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佘冽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知道自己还不够好后，只会让他想要更加努力地去奋斗，争取早日成为能匹配上对方的人。

　　云歌见他又有些懵，以为是自己说的“偷”字吓到了对方。

　　她不禁咋舌，调侃道：“你怎么比那些酸儒还酸？一点出格的事儿都不让人做了？我哥虽然在镇上的私塾念书，但也干过几件调皮捣蛋的事儿呢。”

　　佘冽发现了二人的误会，却没有说破，只是坦诚道：“我的确没做过这种事。以前在父亲家时没必要，被他们赶出来后……大概是为了赌一口气吧，我连亲戚朋友的接济都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是偷了。”

　　闻言，云歌恨不得给他鼓掌。

　　这人完全是当代道德模范啊！

　　她轻笑一声，随口说：“我觉得你这样正直的人才应该去当父母官呢，这样老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不像村西的那程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考取了功名也成不了国家栋梁，只会成为梁上的蛀虫！”

　　佘冽瞬间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他忽然问道：“我娘说，刘阿婆之前曾经想把你嫁给程小秀才。”

　　“……”

　　云歌正用木棍扒拉着火堆里的土豆，骤然听到这话，差点儿一棍子把土豆戳穿。

　　她不知佘冽的用意，便坦然地点了点头。

　　佘冽一颗心刚提到嗓子眼儿，就听到耳边紧接着传来天籁般的声音，“阿婆是有过这个打算，不过我当场就回绝了。比起学识，我更在乎一个人的人品是否过硬。我宁愿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不要多看一眼金絮其外的败类，只要那文盲有做人的底线。”

　　佘冽再次沉默半晌，然后陡然冒出一句——

　　“其实我小时候上过私塾，还是能认识几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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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那几个字是“一”，“二”和“三”吗？:D 在虐文男主头上种草[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