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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饕餮阁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就在座位即将坐满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一对惹眼的璧人。

　　那女子面容姣好，看起来最多刚刚及笄，上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棉质短袄，下着一条月白色长裙，即便不施粉黛，气色却看起来极好，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她身旁的男人被她的娇小一衬托，更是显得高大威猛，五官也是贫苦人家里少有的锋利。

　　小二很有眼色地迎上前，将二人带至唯一的空桌旁，“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是初次来咱们饕餮阁吧？不知今日想食些什么？”

　　云歌默默瞟了他一眼，在心底暗自称赞一番这位小哥的演技。

　　佘冽则极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但转念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还是忍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的确是初次前来，小二哥有心了。”云歌偷偷观察了一番周围人的神情，扬声说道：“小女子对这儿的菜式不甚熟悉，不知小二哥能否推荐一番？”

　　“那是自然。咱们饕餮阁最受喜爱的就是各色家常菜，像是豆腐汤、手撕包菜，香煎小黄鱼等等都是客人们最爱点的菜式。不过，若是姑娘想食些新鲜花样，咱们店今日正好要推出两道新菜品。”

　　云歌眼神一亮，“哦？居然这么好运地遇上了新品？不知是何物？”

　　“一道名为冷吃兔肉，一道名为麻辣兔头。选用的食材都是山里的猎户刚刚送过来的，现杀现吃，保证新鲜。”说着，小二还不着痕迹地冲佘冽挤眉弄眼了几下。

　　佘冽全身一僵，垂下头默默品着杯中清茶。

　　云歌忍住笑意，微微蹙眉，轻松地维持住了上个世界里修来的演技，“兔肉？这兔子有什么好吃的？我家大哥以前猎来给我尝过，满口都是一股说不上来的腥味儿，根本无法下咽。”

　　“是啊，小二，你可别欺负人家新客啊。”一位坐在邻桌的中年大叔开口搭话道：“你家的红烧兔肉虽然去了腥，但味道可远远不及猪肉，分量更是不足。还有那什么……兔头？那玩意儿能吃？”

　　被众人质疑的目光注视着，小二却丝毫没有面露怯意。

　　他方才幸运地尝了几筷子新菜品的味道，对它们格外有信心。更何况，这卖方子的正主还淡定地坐在他面前呢，他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吧？

　　“各位客官，大家都是咱们饕餮阁的熟客了，应该最是清楚咱们家的规矩。咱们王掌柜在这儿经营多年，何曾有过自砸招牌的举动？这两道新菜品的方子，可是咱们掌柜托了商队从遥远的西南寻来的，就是冲着它们在咱雁州是头一份这个名号。至于味道能不能让大家满意，各位尝试一番不就知道了吗？”

　　闻言，酒楼里的客人都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大都是家中少有余钱的农户或小商贩，能偶尔下一次馆子都很不容易了，根本没心思花冤枉钱去尝试什么新鲜的菜式。

　　小二不禁有些着急，暗暗给云歌递了个眼色。

　　云歌笑着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佘冽，“冽哥，我倒是对这两道新菜有些好奇。咱们做不成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如做一做雁州第一个吃兔头的？”

　　佘冽勾起唇角，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宠溺，“好。”

　　小二兴高采烈地转身跑向后厨，坐在云歌身后的邻桌中年人则摇了摇头，对身旁才六七岁的儿子说道：“看到了吗？以后娶媳妇可别光看人漂亮，这样的女子大多不会持家。”

　　一脸懵逼的孩子：“……？”

　　云歌：“……”

　　少倾，麻辣兔头先被端了上来，酒楼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瓷白的餐盘中摞着六七个小巧的骷髅头，被烧制成了酱色，表皮上还撒着细碎的红辣椒末，看起来实在有些狰狞。所有人都悄悄打量着云歌脸上的神色，似乎在期待着这位妙龄少女花容失色的模样。

　　谁知，云歌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她伸出一只秀气的玉手，纤细的指尖毫不避讳地捏起那只最上方的兔头，拿到眼前打量了几下。

　　邻桌的中年男人面有菜色，匆匆撇开目光，心里对“漂亮女子”的成见不由得更深了些。反倒是他年幼的儿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好奇地看着云歌的举动，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啪”的一声，兔头在云歌手中被掰成了两半，围观的食客不由得虎躯一震。

　　她却混不在意，大喇喇啃上了脸颊部位的嫩肉，还灵巧地勾了下手指，把软嫩的舌头也送入嘴中。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她又优雅地擦干净双手，用小勺子舀出嫩豆腐般的脑花来，吃得津津有味。

　　“冽哥，这兔头真好吃！”成功啃完一只骷髅头，云歌贤惠地夹了一只放入佘冽的碗中，狡黠地冲他笑了笑，“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佘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瞪着碗中死不瞑目的猎物，有些怀疑人生。

　　他倒不是觉得害怕。

　　想当年刚被赶出家门时，为了生存，他和母亲连耗子都吃过，根本顾不上在意食物是否风雅。他只是有些意外地意识到，云歌似乎并不如外表上那样温婉，和传言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她更是大相径庭。

　　可眼前这个直率爽朗的样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鲜活，也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距离感了。

　　收回思绪，佘冽垂下眼，礼尚往来地也给她夹了一筷子，“你喜欢就好，一会儿吃完，咱们再打包一份回去。”

　　“好呀。”

　　总归他们这顿午饭是王掌柜请的，想到能从那位抠门大叔那儿多捞点好处回来，云歌也不由得起了些恶趣味。

　　或许是二人意犹未尽的模样看起来很有些馋人，两个新菜品很快又卖出去了几道。等他们吃饱喝足，从侧门绕到后厨时，抬眼就看到了王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杨姑娘的办法果真是妙极。”他微微拱手，“我也曾想过这找托来带动客人的主意，但换做其他人的话，恐怕达不到姑娘你的效果。”

　　云歌笑而不语，心安理得地默认了。

　　的确，有什么画面能比一个温柔小意的弱女子啃着兔头来的更有冲击力的呢？古代人虽然保守，但骨子里的猎奇心理丝毫不弱于未来时代的人类，毕竟这是潜藏在智人基因里的本能。

　　心情好了，连向来精明的王掌柜也不由得大方起来，“这是五十两银票并十六两的碎银，取一个六六大顺的名头，请姑娘收下。”

　　云歌笑容一顿，不由和佘冽对视了一眼，“掌柜这是何意？”

　　王掌柜把东西强塞进佘冽手里，“二位小友虽然年轻，但一看便知将来是有大造化的。掌柜我是个俗人，自然愿意和你二人结个善缘，期望将来能继续互相帮衬。佘老弟以后有好猎物还请优先考虑来我饕餮阁，杨姑娘若是琢磨出了更多吃食，咱们也好再找机会合作才是。”

　　他话说的坦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算计，云歌不由更放心了些。

　　能把心思放在明面上，总比那些表面上无欲无求，私底下却斤斤计较的伪君子好得多。况且，为自己考虑是人之常情，她完全不反感这种带有功利性质的交情，有的时候，它甚至比牵扯了感情的关系来得简单得多。

　　“掌柜说的没错。”她拉住佘冽想要把东西递回去的手，“咱们是老交情了，往后也会多多打交道，为了些许身外之物斤斤计较，那就太伤感情了。”

　　王掌柜笑纹更深，“杨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既然掌柜如此有诚意，我们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云歌朝后厨的某处示意了一下，“之前无意中看到您这儿有许多余下的猪杂碎，就这么扔了甚是可惜。我记得我家太婆曾经做过一道杂碎汤，加入了鲜的猪血旺后，味道格外鲜美，不如就把这个方子当作添头赠送给大叔好了。”

　　王掌柜不由大喜，“快请姑娘指教！”

　　半个时辰后，云歌和佘冽走上了回村的小路。竹筐少了猎物，却再次被各种日常食物填满，由佘冽背在肩上，云歌则两手空空地无事一身轻。

　　佘冽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碎银，递给云歌，“剩下的银钱和这张银票，你收好。”

　　云歌瞟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不了，先收在你那里吧。”

　　“这怎么行？”佘冽耳根微红，“这是你卖方子赚来的，自然应该给你，我卖猎物的那些都换成米粮了。”

　　见他不愿妥协，云歌只得微微叹了口气，“冽哥，你也知道我家是没分家的，所有的银钱都得交到我阿婆手上，而她那人……说句不孝的话，她眼里从来只有儿子和孙子，我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这钱若是给了她，那就等于扔进了河里，还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佘冽脚步微顿。

　　他不是没有发现云歌身体瘦弱，但却没想到是因为杨家苛待了她的关系。在他看来，杨家有房有地，一家人根本吃穿不愁，即便再是重男轻女，也不可能让自家的嫡亲孙女饿肚子。

　　然而……

　　原来她和他一样，除了没被赶出家门之外，也是同样的不受长辈待见。

　　“行，那就先放在我这儿。”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佘冽垂眸许下承诺，“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告诉我，我会好好帮你守着的。”

　　云歌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眼，“你放心，将来定有你要上交给我的时候。”

　　“……”

　　古铜色的皮肤轰然透出了不明显的红晕，佘冽如木桩般定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杨小姑娘娇俏一笑，翩然转身而去。

　　是他想多了吗？

　　还是说……她方才真的是在同他表明心意？ 在虐文男主头上种草[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