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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过了饭点,没什么人,
江汉摘了围裙扔在椅子上,他走出店外。
蹲在店门边上抽烟的男人抬起眼皮,
烟雾喷吐而出,“干吗去,店不看了?”
江汉从隔壁仓库里翻出他许久没骑的单车,
“不看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爱看不看。”
他气呼呼的怼了一句,
让男人意外的抬起头,烟都不抽了,
人到中年被消磨的意气如今已变的平庸沧桑,
看着不修边幅的模样。
江汉骑上车,回头看一眼他爸,
“我有事,先走了。”
“你这是翘班,扣工资。”
“扣,爱扣多少扣多少,你的不就是我的。”
“……”
江汉他爸站起来,
蹲久了双腿一麻,飞快的扶着墙体,
目送那道年轻宛如飞鸟的身影,久久骂了句,“小兔崽子,早这样不就行了,装模作样真以为自己长大了。”
他对着那道背影喊:“骑慢点,小子!”
江汉挥手。
他给夔词息打电话,“还在家,还没走吧?我找你。”
院子里老人们围成一圈在打牌,
桌子下放着一个烤火炉。
灯光明亮,枫叶成影。
秦罗敷烧茶,沙发上夔词息坐在沙发上削梨,
手机开了扩音。
夔词息:“找我干吗。”
江汉静默片刻,扬声说:“你说呢?你会不知道?”
他气息有些急促,话语却给人的感觉却莫名的凝重。
秦罗敷放茶叶的动作停下,
朝夔词息看去,
他手机放在茶几上,梨子完整削皮,切了放果盘里。
江汉的声音带着风声传来,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给我转五万,我还的起吗?”
“你不需要?”
夔词息的一句话,堵住了江汉所有言语。
他需要。
他爸的腿要做手术了,
虽然他们家小饭馆子有生意,
攒的钱足够生活,
但要做手术就将倾尽一切。
江汉算了下家里的存款,
就差了那么几万块钱,
医生也告知了最后做手术的日期,
或许钱可以慢慢攒,店里生意也不错,
但他爸等不起了。
江汉十八岁都没满,他没法找人借,
亲朋好友随着他爸妈离婚,
这么多年早不来往了。
有时候命运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有时候就差那一点钱就能救一条命。
江汉高扬的声音渐渐变弱,
风里电话里只听到他的呼吸声,
从重到轻,就像与看不到的命运争斗过般。
他拖着单车站在马路边,
边上是跟他一样等红绿灯的行人,
每个人都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充满坚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我送你们一程。”
茶几上的屏幕暗了又亮,
夔词息淡淡回应,“哦,那你来吧。”
江汉:“在哪?”
他怎么还听见一帮老头老太打牌的声音。
夔词息:“罗敷这。”
秦罗敷把泡好的茶一杯杯用木盘,
端着给院子里打牌的老头老太太送去。
回来被夔词息捉住手,
塞了瓣果肉。
秦罗敷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愣了下,“怎么啦。”
夔词息瞬间变化的脸色恢复平静,
手背到背后,低眸视线落在那片嫣色的嘴皮上,平静之下是暗潮浪起。“江汉要过来了。”
秦罗敷:“嗯,我听见了。”
她停了下,“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夔词息:“他爸需要钱做手术,攒了好几年还差点,身体等不了了。”
秦罗敷愣住,
或许也看的出来,
那个阳光的少年平时快活乐观的脸下,
也藏着对生活、生命、钱财的迷茫焦急。
“那他还差多少啊,我能帮他吗?”
秦罗敷算算她这些年的银行存款,几万块前肯定不止的。
医院、手术、住宿费、餐费、药品。
诸如此类加起来,是一个本不富裕的家庭很难负重的。
人年少时的心纯白如纸,
遇到这种事,心头只有帮一个字。
夔词息背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揉搓,
就是他那两根手指,
仿佛还残留着柔软、湿热的触感,
不仅当时一怔,还早已身形僵硬,只是面前的人善良的在为困难的朋友考虑,没有分心注意到他的不自然。
克制尽力的把目光从她嘴唇上挪开,
夔词息僵硬的说:“现在应该够了,你刚才听到了,他也要强。”
要强的人自尊也强,
秦罗敷太聪明,她会问他可不可以帮忙,
而不是自作主张。
不是所有善意的帮忙都会被人接受,
夔词息欣赏喜悦的摸了下她耳夹边的脸庞,
在秦罗敷呆住时凑近,似吻非吻,离那么近,彼此都气息加重,却又那么安静。
“小宝。”
无端的小名被叫出来。
秦罗敷脸红的顿时像只熟虾,
明明没做什么,却羞耻的能蜷起脚趾。
夔词息当时也是没想好说什么,
就是想凑近她,
气氛太好,他便脱口而出那句听老爷子和老太太说过,谨记于心的小名。
现在把人惹的同手同脚,
脸上一片熏染的脸红,
夔词息也不是那么有定力,只能眼神飘忽,放她借口喝水,自己坐在沙发上翻手机消息。
屏幕盯久了,超过几秒,
也能看到倒影,男生修长手指摸摸鼻子。
面皮倒也有点不自知的热意。
八点二十,
江汉把车停在秦家门外,
跟着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两桌老头老太太打牌。
大人对他的到来偶有一瞥,
什么也没说,继续专注手上的牌。
江汉踏进屋,正觉得气氛怪异,看到沙发上夔词息的身影,脚步迈的更快。
夔词息:“来了。”
他一出声,江汉来时还想怎么面对的心绪,一下平静,如同往日那样笑了下。
一袋还冒着热气的吃食放在桌上。
江汉逡巡,“秦罗敷呢?”
他拿出来打开盒盖,“隔壁那条街的老板专门给我留的,喊她出来吃啊。”
夔词息:“在楼上。”
他话刚落,秦罗敷出现在楼梯口。
江汉朝她招手。
完全看不出他在电话里和夔词息说话时,
几分沉重的样子。
江汉看不出他俩人之前发生过什么,
也注意不到秦罗敷和夔词息都没有正眼对视过。
“我打包了吃的给你们当宵夜,飞机虽然我没坐过,不过也听坐过的人说飞机餐不好吃。”
他这已经算有心,
除了熟食还有一盒草莓。
这个季节进口草莓都不便宜,
但或许这就是江汉仅能拿出来表达情意的了。
夔词息和秦罗敷都吃了点,
还分了外头打牌的老人一些。
江汉还说不知道秦罗敷家里人这么多,
不然他就多买一些了。
“几点飞机啊?”
江汉看到了他们放在客厅里的两大箱的行李。
夔词息嚼着糖果回应,“十一点半。”
江汉:“我送你们。”
夔词息:“你怎么回?不用送,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汉挣扎了下,“那不是有公交车。”
秦罗敷:“公交车十一点就停运了。”
江汉:“那机场大巴?”
秦罗敷微笑,话语神情都很温和,“天气预报说那时间在下雨,小汉哥你别麻烦了。”
江汉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想送送你们。”
夔词息:“送到这就行了。”
江汉低着头,良久不说话,
似乎怎样都觉得不太够。
不够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和谢意。
但是夔词息和秦罗敷仿佛都已经懂了。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
凉的院子里聚众打牌的老人们也开始散场了,
或是被家里人喊回去。
夔词息手机响了,
来送他们去机场的叔也到了,
还是上次那个。
江汉连忙起身替他们拿行李,
夔词息接过自己的,
秦罗敷的让江汉帮忙提了。
墙边江汉的自行车还靠在外面,
他来时不过一件格子衫,
夜里已经不够御寒了。
行李放上去以后,秦罗敷拿了一件外套送到他手上,
身高相仿的两个少年侧身相对,
秦罗敷在车旁看着他们。
夔词息拍了拍江汉的肩,
“走了。”
江汉没说话。
男生和男生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夔词息帮秦罗敷拉开车门时,
忽然想到什么,对江汉说:“那笔钱是我卖歌赚的,不是找我爸妈要的。要欠,你也是欠我,我说不用还你也不会答应,那就等你以后有钱再还吧。”
他嘴角上扬了下,
最后看一眼和他当了好些年朋友,
而他回夏市也会找他的兄弟,
“江老板。”
“再会。”
说完夔词息干净利落的跨进车里,
他挨着秦罗敷和窗外的爷奶最后道别,
再对司机说:“走吧。”
江汉拿着秦罗敷给他的外套,
望着车身的背影,
羡慕的眼里隐隐有光,他转身想要大吼,
想要奔入夜里,然而最后他释然坚韧的提上自行车,脊背挺直的重返来时路。
他想说谢了,
但是太过鄙薄,
江汉想,他会永远记住这天的。
风是冷的,血液是热的。
他当夔词息一辈子的兄弟。
而他们,暂此别过。
飞机上,因为起飞太晚,
秦罗敷和夔词息都分别的入睡,
秦罗敷睡眠比较轻,
睁眼就看到夔词息头歪着,
紧闭的双眼上睫毛细长浓密,
在俊挺的侧脸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空乘刚要张口,
秦罗敷手指抵在唇边无声示意,
旁边温热的头渐渐靠了过来。
秦罗敷调整了下坐姿,
颈窝边的头蹭了蹭,不再动了。
秦罗敷放松了身体,
看的累了,在飞机上的灯熄灭那一刻闭上眼。
靠着她的男生在之后缓缓睁开眼帘,
周围安静无声。
他和她靠在一起宛如彼此的依靠。 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