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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谨涵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动踩着拖鞋,束着马尾,拎着语文书、涂改液和一支无盖劣质水性笔走进二教室。禹破整理好教案,示意她坐在自己的旁边,“拿出听写本,我们先听写。”王谨涵有些不自在地笑。
“没准备吗?”禹破语气很柔和,没有怪罪之意,即使自己昨天每次与她碰面都提醒。
王谨涵仍是不自然地笑:“准备了。”
禹破拿起课本站在黑板前:“那开始吧。良辰美景……”禹破只是看着课本翻翻,余光瞥见王谨涵右手撑着下巴仰起头,似乎在看自己。
半分钟后,禹破不喜欢瞬时记忆,接着往下:“巍峨雄奇。”王谨涵这才埋头重视,听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不会者的课堂休息模式。
“好,批改一下,这次应该可以拿满分。”禹破边坐下边说。
王谨涵不好意思,直白:“有好几个不会。”
禹破在她旁边坐下:“没事,错的多重视多记忆,你熟悉它,它的轮廓才会清晰。”
“但是它们真的很难记,我重复了三次。”王谨涵很没底气。
“用我昨天教你的形象记忆法了吗?”王谨涵露出囧色,禹破知其意,“如果你本来的学习方法很古板且没效率,你可以尝试接受新的方法,一开始可能像啃硬骨头,但时间一走,养成习惯不难。”王谨涵认真聆听。
“你觉得哪个词最难?”
王谨涵指着巍峨的巍:“这个。”这些学生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在学习上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把话都留到课下和同伴疯。而禹破的首要目标就是让学生们敢于表达。
“读什么呢?”
王谨涵急忙翻开书本找拼音,禹破说:“下次不要把会读和会写分家,它们是一体的。”这种炮轰式揭穿反而减少了王谨涵的窘迫,认真地点头。
“巍这个字怎么记来着?”禹破偏头互动,王谨涵摇摇头,“山下有一只……”
“委屈的鬼。”王谨涵抢答,显然唤起了她的记忆。
“对,山下有一只委屈的鬼,巍。记住了的话,草稿纸上实操一遍。”王谨涵左手盖住课本,右手默写出来,“我记住了。”然后拿起桌边的涂改液,涂改听写本上的错字。
“你们还允许使用涂改液吗?”
王谨涵嘴吹着那糊白,“期末不允许。”
“那平时也改掉不用了吧,以后也不允许,机器改卷读取不出来。”王谨涵这次不以为意,禹破看着白干掉后隐约露出的黑迹,很不舒服,循循善诱道:“作文讲究卷面整洁,有没有觉得用上涂改液之后卷面更散乱了?”
“不觉得!”很决绝。
小时候都很天真,总是以为只要用与之最敌对的东西盖住,做到眼不见,心就不烦,从来就没想过,其实所谓的改头换面根本不存在,还是一样的劣迹斑斑。被表象骗了,却还自得其乐。
禹破感觉到杠味,再劝说下去可能会闻到火/药味,于是说:“以后如果你想摒弃这个陋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方法,错字一杠划掉就行,这也是我们高考备考硬性要求养成的习惯。”王谨涵只是左手撑着下巴偏头盯着禹破。
“来,继续看下一个你认为难记的词语……”
陈楠敲开门问上完课没,要吃饭了的时候,禹破正在给王谨涵布置作业。虽然陈楠也是好意,可自己还是有些不解,到点自然会下,没必要这样来询问。
来到待客厅,饭菜已经上桌,就等他一个人,而院子里的孩子们也在等着王谨涵一人。
时格看出禹破脸上的愧疚:“我也刚下课。开饭咯!”
才开吃一分钟,伍瓣花就坐到禹破旁边,禹破低头柔声问:“不吃饭吗?”伍瓣花神情严肃。
陈楠抢答调侃:“食速方面,五瓣花说一没人敢说二。”伍瓣花瞪陈楠,陈楠却丝毫不在意。
禹破很不喜欢陈楠的教育方式,几乎没有鼓励式教育,而是将吼式教育进行到底。孩子们大声喧哗时只会大吼让闭嘴,从来没有好好说话这回事。
“吃了没?”禹破不顾及陈楠的面子继续低声问。
“吃了。”伍瓣花小声回答。
“吃了就自己回寝室,准备午休,不要打扰老师吃饭。”陈楠严肃的命令声,伍瓣花怏怏不乐走进廊道。
不过禹破和时格刚吃完饭坐到自习室备课时,伍瓣花又突然出现,扑到禹破的怀里,软糯的稚音:“老师,你备好课了吗?陪我画恐龙。”
禹破还是难以适应,伍瓣花只要看见自己,必定会抱住腿或扑到怀里,让陪画恐龙。可自己从小到大,抱过的人只有时格,突然来了一个外人,浑身不适应。又不好推开小孩子的善意,每次只好重复:“坐老师旁边,临摹昨天老师画那只。”伍瓣花不是画画的料,连临摹都做不到形似,神似只是勉强,却热情满满。
对于伍瓣花的行为,时格由起初的能理解到讨厌,近来脸色是越发地黑沉。而伍瓣花也不知怎的,除了禹破,对谁都冷淡,自然没给时格好脸色。有时候时格不小心压到她的画纸,伍瓣花的嫌弃与吼声就不会迟到。
“伍瓣花,回寝室睡觉!”陈楠又一次逮到落单的伍瓣花。
伍瓣花这次没生气,边跳下高脚凳边说:“老师,说好了,下午你下课后要陪我画画。”禹破每次都点头,实则每次都在备课或即将吃饭,吃完饭又马上回家,根本没那个闲暇。
整个屋子瞬间只剩下风扇的转动声,留在自习室的两人默不作声。
“写完了吗?”禹破站在时格身后往前俯身单手撑在桌子左侧。
耳侧扑来熟悉的气息,时格右手中的笔顿住,热度上升,闷声嗯了一下。禹破撤回身子,“走,午休。”
时格蚂蚁踱步,与禹破隔了好远,禹破站到寝室门口往后回头,时格还没出拐角,轻推开门,视线穿过露出一个缝,迅捷缩回身子。
背对着门,仍能听到屋内邹末暧昧的语气:“可以了……可以了刘言……禹破他们要回来了。”又是嘴唇被紧贴。和那天早读自己看到的一样,山背没有什么死去的流浪小狗,只有拥吻的刘言和邹末。
禹破快步离开,脑袋混沌,回到院子看见站在青菜面前发呆的时格,走近:“以后趴在自习室睡,重回小学午休模式怎么样?”时格没有多问就答应。
下午下课后,两人就先溜了。
“乞丐在哪?”走出小区,时格心情大好。
禹破笑:“边吃边找?”
热闹的街区收于眼底,时格两眼放光:“我要吃红豆面包,喝一盒破牛奶。”
“嗯,陪你。”
当两人来到蒙纪说的街角,并没有见到所谓的乞丐,问几位附近的摊主,都说破格街没什么乞丐。禹破蹲下,在墙角的落帚草丛里发现了一根白色粉笔。
“可能是蒙纪做的梦,然后带了粉笔来这。”
禹破若有所思,起身后却换了轻松态:“回家吧!”
躺在落帚草里的粉笔顶端现出表情,注视着两人远走的步伐,像一只委屈的鬼魂。 破格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