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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厚,我喜欢你。”想真正吻你的那种喜欢。双唇接触过了,是他贴过去的,但那蜻蜓点水的触感让他恍惚。时厚也是恍然的吧,眼睛都没闭上。他要亲口听他回答,所以他紧张着问,“你喜欢我吗?”
“真好看!”时厚右手抚上禹然的脸,他身后的松绿光点从松绿色枝桠上吐出来,缓缓上升,浮动,又为黎明增添了许多光芒。而禹然就站在这个耀眼的景致前,眼里的期待装了他。
禹然只知道此时眼前的时厚在痴恋着看他,一如他痴恋着他。所以,等不及时厚的回复,他的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包裹,凑近,贴唇,半秒工夫后隔开毫厘确认时厚的反应。
“唔……”时厚左手揽上他的后脑勺往前送,撬开他的唇齿,索取着。
禹然怔愣过后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垂在身侧被反握,眼前时厚闭着的眼睫毛不时翕动。他闭上眼回应着他,嘴角上扬,然后小舌被惩罚式轻咬了一下,吮吸。
隔着不远处的书本和练习册也在时厚和禹然变成人时,在人类与真身之间转换自如,书本是小耐,练习册是小练。
“小练,我们是透明人吗?”小耐捂着眼睛,非礼勿视。
小练背对小孩子不能看的画面,伸出小手一抓,松绿光点从指缝窜逃,“我们是星辰守护官。”
小耐小心翼翼转身,放下手,撇撇嘴,不舍地落泪,“对哦,从今晚开始就要开始去外婆桥值班了,舍不得禹然哥哥和时厚哥哥。”
小练觉得小耐小孩子脾气,嘲讽地说,“你就这么喜欢那些小白,还有小狼小虎?”
小耐破涕为笑,小手捏住小练的冷脸,“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把坏蛋说得这么可爱!还是外婆桥好。”
“放手!”小练扳开他的手,脸蛋红了一块,“烂书。”
“我才不是。时厚哥哥说了,我是这世界最可爱的书!”
他们本没有生命,是时厚和禹然给了他们生命。坚韧、不屈的生命会造就别的生命,只是时厚和禹然不知道,他们还反过来感激小练和书本的解闷,同样的,小练和小耐也不知道是两人赋予了生命,他们只是感激时厚和禹然没有嫌弃他们,没有像橪街不倒翁们坚守的一生只会爱一行干一行,橪街没有学者,所以他们认为书本和练习册的出现就是多余的。
他们彼此感激,所以生命才会那么璀璨。
“时厚哥哥,算是时少校了吧?”小练已经转过身去,看着天边鱼肚白前的两人。
她知道以时厚两世的幸福颗粒,肯定可以跨过冥界,进入人类世界,再持以陪着禹然,也算化解了不倒翁们对禹然的一些愧疚,总而言之,晋升少校职位毋庸置疑。
小耐笑脸拉下,也转过身,“少校要走了吗?”小练没再回话,只是拉着她走进了黑漩涡,提前去了外婆桥。
水木园的松绿光点有节奏地飘动,俯视而下,似绸缎上亿万被羽化过的点。
两人额头相抵着匀息。
站在冥堡里目睹这一切的丁涅攥紧拳头,过去的这一百年,他永远记住了时厚这个生命体。
幸福会初次见面那一天,他就敢直视他,还敢跟他打招呼,这是在此之前他所没有接触过的温暖。不倒翁们都怕他,因为身世就无条件惧怕他,就像惧怕上将一样。
只有时厚,不忌惮他的权威,给了他真正的温度。
后来他频频出入橪街,身边总有笑着的时厚。
相处几天后,时厚和他走在步道小巷。那天秋高气爽,银杏黄了,时厚笑着对他说,“其实,你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冷血无情。”
他只知道一片银杏叶从他们之间飘落,他的视线随着落叶,落进了仰着头笑的时厚眼里,再也不愿意走出来。
可是时厚只把他当朋友,他知道,他也知道时厚总在黎明时消失,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他监视时厚,这是被禁止的,榅冥国的生物禁止互相监控,可他悄悄地违规,自认瞒过了一切,但这么多年了,上将真的不知道吗?
现在,站在冥堡里,站在大型全息屏幕前,满眼的生命颜色,黎明时永远找不到的时厚出现了,和那位神秘的少校纠缠在一起。
拳头又攥紧,画面碎成星星点点。
“时厚。”禹然声音还是有些黏人。
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时厚捧着他的脸,鼻尖蹭了蹭,带动着禹然转身面朝前方,微光拨云,轻声说,“黎明要溜走了。”
“我帮你抓住了。”禹然握着他的手,让他面对自己,还是想亲口听他说,“你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黎明走了。
“你说什么?”禹然松开他的手,他只看到时厚在笑,嘴角嗫嚅,耳边接收不到任何话语,却接收到松绿光点移动的细碎音,微风吹动松绿色的声音,头脑昏沉,“时厚?”双手颤抖着。
“禹然,怎么了?怎么了?”时厚没再继续回答他的确认,他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是禹然一直问,他以为禹然在开玩笑,直到他的表情变化,眼神茫然失措。
一阵风吹来,很轻,却把禹然吹走了。
“禹然?”面前空空如也,时厚四顾,寂寥的水木园不见人影,“禹然?你又要走吗?”急掉了泪。
“时少校。”
“你叫我什么?”任脸上的泪水滑落,涌现一个可怕的念头,他顶替了禹然吗?
“禹然呢?”带着恳求。
已经变成人的刘接和邹逛公事公办,“少校回榅堡了,他会住在那。”
“我可以去见他吗?”
“暂时不可以。上将说五十年后。”刘接回答,“你会住在冥堡,现在送你过去。”
时厚抹去眼泪,顺从。
五十年很长,他不能去榅堡,身边只有丁涅可以说话。
五十年又很短,禹然整日游走在大自然里,和生灵们生活在一起,生灵们梦寐以求的城堡曾经也是他的梦想,但是住进去之后,他觉得空荡荡的,他总是觉得自己身边差了谁。他以为和生灵们生活在一起会减少突来的落空,不料不减反增。
直到有一天,他不顾松绿丝线的阻挠爬到树上送鸟宝宝回巢,不慎摔下,并无大碍,只是戴着的熊猫不倒翁左胸腔裂开了一条缝。当天他回了城堡,在偌大的屋室内,窗外电闪雷鸣,眼前画面模糊,他看见了小白屋子里和自己生活的不倒翁,但他不知道他是谁。
他没了记忆。
破牛奶店的老爷爷说过,“痛苦的记忆还是不要记住的好。”所以他们擅自主张抹去了他的记忆,把他们所认为的痛苦记忆藏在他戴的不倒翁里,现在不倒翁有了裂痕,理所应当是“痛苦”溢出来,但他的幸福也掺在其中。所幸只有幸福出来,他抓住了,没看到自己被伤害的百年。
此后,他拒绝一切生灵的邀约,不再跨出城堡,他想靠着零碎的画面拼凑出那个不倒翁的去处。
直到五十年的那一晚,他站在屋檐上,看着花园里忙忙碌碌的闯入者,他把他称为种花少年。
他和种花少年默契配合,花园里的矢车菊捱过寒冬,在春天的夜晚盛放。
在一片白紫间,他看到了他的脸,他身上隐隐约约的不倒翁模样也一并看见了,是自己日日夜夜浮现脑海的不倒翁,所以他莫名对他喊了一句,“白痴!”
在这之后,种花少年一直来造访,他知道了他叫时厚,他也愿意放下小傲娇,跟他说自己叫禹然,时厚却嬉笑,“我知道啊,少校。”
时厚一直对他说一些不正经的话,他却只是一遍遍转移话题或赶他走,人走后嘴角又莫名止不住上扬,后来他才知道,这叫想念。
他愿意跟着时厚去橪街,时厚每次都要吃红豆面包,还要搭一盒破牛奶。
“少校怎么知道我喜欢破牛奶和红豆面包?是不是喜欢我了?”
禹然这次想说什么,但迎面走来的丁涅打断了他,他不喜欢丁涅,没有什么理由。他看得出来丁涅对时厚有不一样的感情,也感觉得到时厚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因为生灵们都说在没遇见自己之前时厚和丁涅总是形影不离。
带着这样的暧昧与猜疑生活了五十年,在第一百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时厚担心的事情还是到来了,生灵们再一次打算让禹然回到那个残酷的环境。
“我去。”时厚对着上将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少校已经丧失了特异能力,现在只有一颗真心能够拯救榅冥国,上将您最清楚。”有些话他不想直接点明,例如他想让禹然消失。
上将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是温和,只是多了疼惜。
“我希望您能满足我的一个请求。不能让少校知道。”
上将答应了他。
只是他没料到一百年这一天丁涅会在步道小巷强吻他,还被禹然看到。禹然的不倒翁左胸腔的痛苦倾泻而出,他就像着魔被控制一般的嗜血残杀。
他亲眼看着禹然屠杀曾经他用自己一百年的痛苦换来的生命,那些他认为可爱的生命。可时厚自己也忘了,“可爱的生命”是他灌输给禹然的,等禹然觉得他离开了他,那些生命就毫无价值可言。
“我在水木园等你。”他这么对制造血腥过后的禹然说。
禹然恍惚着来到水木园,和初见的盎然不同,这里已是霜雪白茫茫。他的耳边突然响起自己的声音,“你喜欢我吗?”
原来他在这里表白过,没有回应,难道以前时厚也拒绝他了吗?
“你喜欢我吗?”他哀求着问眼前冷漠的人。
像百年前一样贴唇,只是这次是时厚先,他给出了答案,“不喜欢。”
本就处于高度期待状态的禹然彻底崩溃,他突然想起古老的没有考证过的传说。但他爱得疯狂以至丧失了理智,使出松绿丝线穿过时厚的左胸膛,一颗真心被掏出,他喜出望外,但再也放不回去。那颗真心化作尘埃,弥漫在水木园,微风一吹,掩盖整个榅冥国。橪街的血流成河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那么逼真,但并未存在过。
从此以后,榅冥国不再需要为百年的幸福流失而苦恼。
松绿林因为一位主人的残忍而寒心,又因为另一位主人的沉睡而悲伤,所以它们彻底黑化。
禹然懊悔,在水木园中心建了一栋小别墅,小别墅外是望不到头的碧绿原野,有虫鸣,有鸟叫,上方有浩瀚星河……
年复一年,他在人间等着他回来。 破格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