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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辛苦你了。”水无月背靠白狐，整个人蜷成一团，紧紧抱着手中的剑鞘。

　　小黑动了动，算是附和了她。

　　水无月摸了摸它柔软的毛，扬起清浅的笑意。她抬头望了望天，厚重的云层把整个天空覆盖得死气沉沉，偶有几丝微弱的月光从那间或的缝隙中溢出。

　　“真是暗无天日呢。”她伸出手，遮挡住眼睛。不想看，不想听，不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是软弱的人。小黑。”她轻轻呢喃道，“我怎么就跑了呢？我为什么就那样跑了呢？”

　　“如果你不跑，还能做什么？”

　　倏得，一个温润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谁？”水无月猛地坐直身体，警惕地看向树影后隐隐约约的人影。

　　“是我啊。公主殿下。不……”那男子从树下踱了过来，温文尔雅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水无月殿下。”

　　“沈……沈君远！”水无月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他，但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还有……你为什么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我在这的原因，殿下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你沿着这个方向逃离。”沈君远向前走了几步，如玉的脸庞带着几分寂寥之意，“你之所以会遇到我，是因为我在等你啊。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你是水无月空了啊。”

　　“什，什么？”水无月惊了一下。

　　“呵呵。”沈君远像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一般，“我的存在，和那孩子一样啊。”

　　他伸出手，越过水无月，直指后边的小黑。

　　小黑抬头，打量沈君远片刻后，眼底划过奇异的光芒。霎时，她的身体急剧缩小，幻化成了少女的模样。

　　“喂！”水无月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飞快地脱下一层外衣，给小黑披上，“别乱来，你变成人形时可是裸体！”

　　“他……”小黑抬头，目光澄澈，粉嫩的嘴唇嗫喏着，“和我是同类。”

　　“啊？”水无月被这话噎得傻了眼。

　　她回头，对上沈君远的目光。与其说是目光，还不如说是两颗无神的眼珠，虽然漂亮，但却了无生气。

　　“你干吗摘下了白绫？”

　　“你不觉得，这双眼，很熟悉吗？”

　　水无月顿了顿，仔细打量着那双眼睛。

　　金色……虽然没有了那丝灵动。但是……

　　“瑶姬的……”她神情错愕地脱口而出，却在瞬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错，是她的。”沈君远歪了歪头，那两颗眼珠像是上好的装饰品般，镶嵌在他无神的眼眶中，“她的眼珠被活活挖了出来，在她去世后，有人将她的眼珠放在了我的‘身体’里。”

　　“为什么，要放在你身体里？”

　　“水无月。”沈君远轻轻唤她，声音有些空灵，仿若来自遥远的彼岸，“你和瑶姬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联系？”水无月凝神思索，“经常做的便是……我弹奏玄象，她唱着歌……”

　　“那就对了。很高兴你还能记起来。”沈君远轻轻俯身，双臂抱紧自己的身体，“和那孩子一样，她的本体是‘白狐’，而我的本体……就是‘玄象琵琶’啊。”

　　“你说什么？”水无月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般，身体一个踉跄。

　　“你知道的。物久必成精，修炼多年的东西是可以幻化为人形的。”沈君远抬头，看那云层厚重的夜空，声音也不由得哽咽，“瑶姬与你双双去世后，我便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世上。我被遗弃在方丈山山脚下的一片草地上。春去秋来，斗转星移，我不知道在那地方呆了几年，一直浑浑噩噩。没有了主人，我也没有存在的意义，那种感觉……痛不欲生。”

　　“然后呢……”水无月只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扎进了喉咙般，刺得她生疼。

　　“瑾瑜殿下的母亲救了我。”他继续道，“那时她已是圣上的妃子之一。在这之前她是神女峰的术士，也是瑶姬最喜爱的弟子，瑶姬很是喜欢你弹奏的琵琶，私下也教了她不少。因此，瑶姬死去后，她默默地将她的眼睛藏了起来。不忍心那双眼睛同化成方丈的一草一木。直到后来……她终于找到了我，当时她对我说‘我找了你好久’。”

　　“他的母亲……瑶姬最爱的弟子……”水无月头脑“嗡”地一响。某些零碎的记忆仿若在脑中横冲直撞地叫嚣。

　　对，当时有个女孩……经常听她弹奏琵琶，还说，要学会了弹给瑶姬听。

　　“小卿吗……”她眸色有些苍凉，深深地凝望沈君远。难怪……东方瑾瑜，那么在意她的琵琶。难怪……东方瑾瑜说他印象中能弹奏这乐曲的只有两人。

　　“是的。”沈君远幽幽地答道，“她将瑶姬的眼睛作为螺钿，镶嵌在我身上，作为纪念。因为卿夫人，一直很仰慕二位，瑾瑜殿下出生后，她也一直讲述两位的事情。卿夫人无心宫廷的勾心斗角，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死于非命。”

　　凌迟而死。

　　水无月握紧了拳头。都是因为那两个人……东方婉秋，东方傲天。

　　“那，如果你是玄象。”水无月眸色有些悲凉，“为什么在现在回来了呢……”

　　“因为……”沈君远神色动了动，声音有些喑哑，“我不得不出现了，不是吗？在刘庄，我就已经想与你相认，可惜当时还有其他人。现在，我必须与你相认，要不然……来不及了。”

　　水无月轻轻阖上双眸，再缓缓睁开眼睛：“我明白。现在我已经是众矢之的。东瀛那边在针对我，如果消息不胫而走的话，东方傲天也不会坐视不管。”

　　“嗯。”沈君远轻声附和。

　　水无月点了点头，欲将剑鞘抛在地上。

　　“水无月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沈君远愣了愣。

　　“我不能连累东方瑾瑜。”水无月低垂眼眸，视线有些模糊。模糊到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到了那张清冷的脸，“剑鞘还在我手里，他一定会找到我。”

　　小黑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小黑？”水无月不解。

　　“这孩子应该和我想的一样。”沈君远也上前按住了她的手，“水无月殿下。你不能就这样丢弃瑾瑜殿下。”

　　“不……我只是……”

　　“你真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解脱吗？”沈君远一字一句道，“他早就站在你这边了吧？不惜与亲妹妹，与整个方丈为敌。”

　　“我……”

　　“这是为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确实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大可不必这样。”沈君远深吸一口气，“但是，水无月殿下，在你沉睡的那些年，在卿夫人尚在人世的那些年。他每日都听着卿夫人弹奏的琵琶声，他每天都听着卿夫人讲关于你的事。你从他出生开始就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他，早就视你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了。”

　　水无月无声地瞪大眼。

　　“这样的他，你能丢下吗？” 黄泉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