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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录完这段视频,摄影机关掉的一刻,就找了个栏杆扶着,忍着泛酸的胃疼,站了许久。
播出的片段里,她显得沉稳冷静,声音清晰,身后不远处的画面打了厚厚的码。
“文维,你要抽离一些。”赵明伦拍了拍她的背,“说得冷酷一点,你要麻木一些。”
吕文维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深呼吸了数次,而后抬起头来。“我一直避免彻底的麻木。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哥。”闻尔接了电话。
霍临瑞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兔崽子,平时不回我信息也就算了,到了那种鬼地方也不回,你想……”
为了显得不那么婆妈,他把“想急死我”咽下去了,磨着牙尖说,“你他妈能不能靠点谱。”
“我这手机号是登机前难民署的人给的,你这么快就要到号码,我看那李小姐真是利落,怪不得哥用了她十来年。”
李乔儿是霍临瑞的秘书,也是传说中的红颜知己。霍临晞当年放暑假,没事闲逛,跑霍氏总部大楼吃了顿食堂,偶遇这位,十分混账地叫了人家一声嫂子,害的李乔儿以为嫁入豪门有望。结果霍临瑞这么多年一点表示也没有。
霍临瑞冷冷地说,“我捐了这么多钱,她和那帮人搞好关系当然是理所应当。如果这就算利落,是你这小子要求太低了。你回来管两天,就知道霍氏用人是什么标准。”
闻尔一笑,“我干嘛费那事儿啊,哥掌舵,霍氏从来就没出过岔子。”
霍临瑞没理他的话,“爸爸正月十五的生日,你过年不回来,这日子也必须回来。”
闻尔听着就能想到他哥现在是什么表情,顿了一下,没吭声。
“临晞,你也该闹够了。”霍临瑞沉默了许久,终于说,“爸爸这两年态度已经软了很多,你回来和他认个错。别再疯了。”
闻尔挑起一边嘴角,“哥,这话我就不能认同了。我能顺利‘疯’那么久,没你的支持行吗?没你打招呼我能这么快红吗。虽然我这个人一向挺混账的,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霍临瑞被他这够直接的大实话堵了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霍家两兄弟之间,两个霍公子和霍老爷子之间,关系都有点微妙。
“哥。先不说这个。”闻尔把他那招人烦的语调收了起来,顿了顿,“感谢你帮我找保镖。这里的雇佣兵只认钱不认人,我拍戏那点钱还真花不了几天。”
他不接代言不接综艺,只有片酬,的确没多少钱,四年下来,身家还不如他哥一个指甲盖。
霍临瑞只要他弟用正常的口气和他说话,就没什么气了,沉声道,“疯够了就给我回来。”
闻尔喉口随意地应了一声,听上去像个不怎么认真的敷衍。霍临瑞本来就拿他没招,又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呵,”闻尔把手机扔在一旁,掀起床板上的白色床单,提起行李箱放到上面,从里面翻出来几件东西。
——是章立秋这位队友出的主意:几大包火锅底料和几瓶辣椒酱。
他看着自己不远万里带来的东西,不由笑了。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我这
怕是信了她的邪。”
章立秋那天一边啃着烧烤一边跟他说,“别说她不喜欢名牌包,就是她喜欢,你拿去那送她她也用不上啊。在战地背个爱马仕去采访?有病么?”
闻尔看着她毫无吃相的叼着竹签子,好脾气地问,“那您老人家说我该带点什么?”
章立秋眼皮不抬,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手上的肉,“那种地方,最想念的肯定是……祖国的美食啊……”
闻尔看着她的吃货神情,根据“人以类聚”的理念揣摩了下,道,“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这些过不了境。”
章立秋思考片刻:“对了。她喜欢麻辣火锅,还有……她老家楼下菜市场大妈自制的辣椒酱。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放假回来都带好几瓶。”
闻尔随即问,“老家?是哪?”
此刻闻尔看着她建议的东西发了会儿呆。心想,章立秋那货估计是压根没来过这,这么热的地方谁会想吃火锅?想吃辣椒?可我还真想都没想就去买了,确实是有点疯。
小霍少会逢场作戏,也会把酒言欢,可还没试过真心追人。
行吧,好在都是不会变质的东西,要不然这里连冰箱都没有一个,带都白带了。他于是自我安慰了下,从行李箱里把几件日常衣物拿出来,用折叠衣架挂好,接着把行李箱拉上,塞到了床下方。然后他四下一看,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即从裤兜里摸了一包湿纸巾出来,把床架从头到尾擦了一遍。
倘若刘露露在这,她会十分惊讶地发现,她老板竟然还会打扫卫生。
闻尔收拾完,静了会,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lv”,Robert的声音传过来。
赵明伦的房间门敞着,Robert远远在走道瞧见吕文维坐在门口,走过来。
“Hey,”吕文维抬起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Good news”,Robert冲她笑了笑, “he is alive.”
吕文维一下站起来。
Robert说的是M先生,吕文维一听就知道。她那天去采访后,Robert驾着车刚刚开到校门口,就听到“轰”的一声。
她和Robert在战地待久了,都能听出来这是小型炸|弹爆炸。而从声音的来处看,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小楼。
Robert和她对视一眼,吕文维立即起了一身汗毛。
会这么巧合吗?在他们离开,且刚刚到达安全距离后就有人炸了M先生的秘密居所。
还是Robert的车被人装了定位?
吕文维很快想明白的事,Robert也一样,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吕文维很快地说,“It’s not your fault.”
Robert立即调转车头,吕文维的心脏飞快地蹦起来。老实说,她对所有的政治领袖从来没有好感,但刚才和M先生的交谈还是让她对这个人产生了些许钦佩。
M说,我知道我的力量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和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没有区别。可我依然要代表大量的平民发出他们的声音。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土地,所有争夺我们的领导权的大国都是贪婪的,不正义的。而国内的政权和各方武装也都是为了利益,吸着人民血肉的魔鬼。我手无寸铁,唯有发声,是我唯一的力量。
吕文维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
当天,她和Robert折返那座小楼时,三层小楼已变成一片废墟,瓦砾之下依稀能看到殷红的血迹。
Robert给新闻中心总控打了电话。不久后,闻讯而来的救护者和记者包围了这里。
吕文维离开了,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找个没有火/药和血腥味的地方待一会儿。
Robert找到她时,她放着空,看着天空上的几抹淡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Robert站在她身后,拍下了几张照片。
闻尔在这位知名大记者的推上看到这张照片时,直觉那就是吕文维,他细看了很久,甚至觉得吕文维当时在流眼泪。
你?怎么知道?吕文维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问Robert,她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M还活着。
Robert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纸笔来,写给吕文维看。
吕文维愣了一下。
Robert写给她的话是,我们那天采访的,只是一个替身,和他长得极像,是一个自愿为他牺牲的普通人。但那些讲话,则是M的原话。他需要在全球性媒体的镜头前把这些话说出来。
吕文维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连一句随口的评论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真相,哪怕是知名媒体报道出来的真相,都不见得是完全真实的,甚至连记者本身,也无从得知全部的真相。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我做了那么多年记者,还是太天真了。”
比她更有经验的Robert拍了拍她的肩,什么也没说。
“有很多情绪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必要的,”明伦等Robert转身走了,把刚才他没说出口的话接着说了出来,“自责、无力、挫败,这只会让你写出来的东西暗含某种倾向,显得不够专业。”
吕文维顿了顿,笑道,“你说的没错,确实不必要。但是,我不是一个报道机器,身为一个人,这些却是不可避免的。” 穿过漫天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