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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尔听不懂当地语言,但大概猜到Marcus在和他们说,这位先生带来了援助。因为每个和Marcus说过话的人都朝他致礼。
像霍临晞这样出身的人,从小没有普通男孩有过的“想当警察、消防员”等等的英雄理想,在他的圈子里,很少人有除了继承家业外别的打算。而继承家业也是一个技术性竞争性共存的难题,夺产之类的事情一点也不少见。
霍临晞和他哥说要做演员时,就等于断了要争产的这条路。老爷子娶了个女演员,却不见得对演员这个职业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在霍存勋的眼里,演员等同于戏子,也就等同于不入流。
闻尔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唇,脑中浮起刚刚看到的两条信息。
“临晞,我帮你瞒不了多久。爸爸生日前你务必回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我在当地给你找了安保。到了那尽早和他们联系。”
好在霍存勋不看娱乐新闻,日常对他儿子跑去当了演员这件事假装不存在,也好在所有人都不敢跑到他面前去说他儿子在演艺圈混的情况。不然大概又要被气到七窍生烟。
霍临瑞是个称职的大哥,甚至可以算得上相当出色。霍临晞十来岁的时候,常年被一群纨绔调侃,说他哥对他的保护欲之盛,让他宛若一个小姑娘。
而霍临晞和这帮人在一起的常态就是笑一笑,当他们在放屁。
和霍临晞在交际场上有过几分交情的关家太子女关宜有句论断,“霍少?你要两分面子他能给到七分。无论什么场合,有他作陪,必定长脸。但他那游刃有余之下有几分真心,那可就难说了。”
当关宜知道这位堂堂少爷竟然跑去拍戏,挨阔少们吃不了的苦之后,无不带着点嘲讽说了句,“小霍少这个人,面具可有点多,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
这话说出来没多久,就被某个闺蜜“表忠心”式地传给了霍临瑞。霍临瑞于是组了个饭局,以为霍存勋的健康考虑为由,放话说私下议论他弟弟当演员这件事的,等于和他霍临瑞断交。
从此,圈子里没人再公开提霍临晞跑去当了演员,还改了名叫闻尔这件事。
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行程后,闻尔逐渐适应了呛人咽喉的空气,习惯了满目疮痍的街景。吉普车朝着远郊开过去,周遭逐渐变得荒芜,印入眼的唯有野草和沙丘。
并没有什么值得目光留恋的景致,闻尔偏了点头,看着Marcus问,“目前,营地里有多少人?”
“2069人,”Marcus说,“我们搭建了大约300个临时安置棚。还有十多位无国界医生,几十位志愿者和我们在一起工作,他们为遭遇性暴力和其他暴行的孩子和成人提供心理救助,以及一些基础的教育。”
闻尔愣了一下,这个数字比他想的还少一些。他对S国的新闻留心的也不少,却还是没料到。
“像这样的难民临时安置营在整个S国大约有90多个。”Marcus说,“也就是说,在目前仍留在国内700多万人里,大约有五分之一的人能得到援助。”
对人间疾苦知之不多的霍少爷抬起手,用力刮了一把眉心。
Marcus的余光扫到他的神情,缓缓地说,“闻先生,你有心到这里来,已经很让人钦佩。至于能做多少,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闻尔陷入了沉默,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
Marcus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车子经过一处政府军/方检查站,很快地就通过了。闻尔从车前玻璃朝外看,不远处是一大片白色帐篷,整齐划一,和刚才一路经过的或混乱无序或伶仃寥落的景象大不同。
一些穿着相同背心的人们穿梭于帐篷之间,井然有序,搭建出了一个和两小时车城外全然不同的空间。闻尔触动地轻叹了口气。
“这都得益于人道主义志愿者的努力。”Marcus似有所感的说。
Marcus把车停在一块开阔的平地,对闻尔说,“前面就是我们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闻先生可以先把行李放过去。按照计划您会在这里居住两周时间。对了,这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我们会给您发一个对讲机。”
闻尔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下了车去车尾箱提行李。离开了车里,外面的热浪袭来,他的后背迅速起了细密的一层汗。
好在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这里室外温度最高能达到60度,几乎是要把人融化的恐怖高温。除了灼热,夏天蚊子等各种昆虫的猖獗也会带来让这里生存环境更加恶劣的传染病。
Marcus为闻尔准备的宿舍在营地算得上是条件最好的,一间大约有20方的平房,有一把电扇,一张单人床,一套办公桌椅。闻尔收到了一份十多页的注意事项说明,包括让他不要擅自离开营地的活动区域,以及万一遇到袭击时该如何尽快撤离。
闻尔在硬板床上坐下来,脱下皮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足尖,休息了一会。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来。
等不到回音的霍临瑞给他打了电话。
与此同时,二十公里外的W酒店,吕文维正在她的房间写一份策划。她报了一个年度选题,细分了十多个视角,从各个方面来写目前S国所面临的局面。
局势正在变得更为危险和复杂。交战的大国间进入看不到休止的博弈,而所谓的“代理战”的演变,让进入S国的雇佣/军越来越多,不受控制的武器,混乱的杀戮和暴虐正越来越频繁地上演。
一切正在堕入看不到希望的绝境。
吕文维在当地已经收集了许多联络人,她现在要做的是写一份脉络清晰、尽可能全面的大纲,从不同人的故事来展现全貌。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随着各方军事武装和通过地下渠道到来的雇佣/兵团的增多,在S国,受到性/虐/待的女性和性/侵的男童逐步增加,他们遭到了令人发指的暴行。”
写完这一段,她就停下来揉了揉眉心,她采访过的孩子的脸清晰地映在脑里。
一个精瘦的男孩子,眼皮总是垂着,四肢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吕文维在街头碰上他,从他的眼底看出极深的恐惧和愤怒来,于是职业敏感促使她走过去尝试和他聊天。
吕文维先是问他的生活情况,男孩一个字也不肯说。临走之前,她拿起相机来,男孩两个手紧紧握着拳,从喉咙口低低地吼出一句:我要杀人,要杀光他们,把他们剁成碎片。
她当下心头一颤。马上联系熟知的心理援助志愿者。
此后很多天,她一直跟进,慢慢从男孩和志愿者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他遭遇了什么。
吕文维当了这么多年战地记者,冰冷的孩童尸体见过,失去四肢的残疾孩子,眼睛被流弹打穿的孩子见过,她本应该不再陷入极大的愤怒或悲伤里,却依然在那一晚再度失眠。
她无力改变这一切,甚至当她想尽办法把这些说出来,都面临巨大的心理折磨。比如,这是不是对当事人的再度伤害?然而如果没有人说出来,这些罪行就永远被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战争泯灭的不止是文明,还有文明缺席之后逐步裸/露的人性。
吕文维看着自己写的大纲发了会呆,她双肘支起来,撑着头,直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她用指尖挠着头皮,然后终于写不下去,站了起来,走出自己的房间,去找赵明伦。
她敲开赵明伦的房间门,直接说,“你还有烟吗?”
她原本不抽烟,但这个地方完全买不到酒,只好另找途径排解。
赵明伦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抽烟吗?”
吕文维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写不下去。”
赵明伦有感同身受的焦虑,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女孩子别抽烟。对以后生孩子不好。”
吕文维:“……”
这时候还提这茬。
她实在是无语,有气无力地在赵明伦房间门口瘫坐下来,仿佛整个人刚从噩梦里醒过来,带着一身的惊惶。赵明伦在她对面也席地而坐,两个人大眼看小眼了好一会。
在I国,当她第一次在战地见到流血不止的孩童时,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打穿了一个口子。虽然未为人母,但女性对于儿童的怜悯似乎总要更多一些。然而还不到十分钟,她就见到了平生所见第一具儿童的尸体。
她几乎快要崩溃了。如果不是职业逼着她清醒地站着,说着话,她在那一刻只想逃跑,哪怕是做一个沙漠中的鸵鸟呢。然而不行,摄像机在她面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飘出来,“我所在的地方,二十分钟前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警察封锁了爆炸发生的商场。据透露的信息猜测,一名怀抱婴儿的妇女充当了此次的人肉|炸|弹。现场十分惨烈,目前已有数十位死者,包括两名儿童。” 穿过漫天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