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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连连，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间里漆黑一片，方唐抱膝坐在床角，无意开灯。
自回到鸣翠街，她便以累了为由把自己关在卧室。
不吃不喝也不睡。
她想秦止水，萦绕在心头的惦念和悲伤，比失去妈妈有过之无不及。
曾经的死别是被动接受，是生命不得已，而现在的生离，是她亲手扼杀、主动放弃。
一个人要有多么深情痴傻，才会手拿望远镜等候另一个人，等到唇语都学会，学会以后，不惜暴露自身老底默默配合、守护。
他还说，方唐，不用内疚，我被爷爷惩罚不是因为你。
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越想越心疼。
极度难受之下，方唐习惯性地揉捏布娃娃，然而手指陷入柔软面料，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忆起另一番触感，温热富有弹性，不仅任她搓揉宣泄，还能带来无尽的踏实、安全。
多少次噩梦惊醒，她靠紧紧拥抱秦止水缓过一口气。
往后，不会再有。
眼角的泪滚落出来，体验过最好的，曾经被男人嫌弃驱逐的布娃娃，她决心戒掉。
扑地一声响，布娃娃被狠狠扔到门上，随即跌落在地。
房门外，小心翼翼侧耳倾听的雪知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胸口，尽量轻言细语。
“唐唐，你睡醒了是不是？”
“中午没吃饭肯定饿坏了，晚餐我做好啦，三菜一汤，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饱。”
“你快出来，我一个人吃无滋无味，而且超浪费。”
话落，没有回应。
雪知黎盯着紧闭的房门，彻底失去耐性。
“砰砰砰！”
她抬手一阵猛敲，声音随之提高，语气散发出凶狠气，“你再不出来吃饭，我三两下就能把这门拆了。”
漆黑黑的房间里，方唐胡乱抹掉眼泪，佯装轻松平静。
“我没胃口，门又不下饭，你拆它做什么？”
“当柴烧啊，柴火鸡忒好吃！诶，我们还有两只乌骨鸡养在东隅镇，想想就流口水。”
“知黎，你想吃什么尽管去，不用在这陪我。”
“为保住一扇门，你竟然赶我走？”
“……”方唐无奈，“我没有。”
“没有那我拆了。”
“！！！”
深知闺蜜敢说敢做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方唐迅速爬起，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
正要撞门的雪知黎一头栽进黑暗里。
“怎么不开灯？”
她疑惑道，伸手摸索墙上开关。
方唐急忙阻止，“别忙活了，灯坏了！”
闻言，雪知黎悻悻地收回手，人选择置身黑暗总有缘由，但灯坏了，不需要如此着急解释。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方唐哭过，此刻必定双眼红肿。
难得爱上一个人，如铁树开花一般，却硬生生折断。
不哭不痛，可能吗？
“唐唐。”
她于黑暗中伸手抱她，力道不轻不重，语气格外认真，“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是否真的抗拒婚姻？”
方唐声音闷闷的，“想过，打心眼里抗拒。”
“可事实上，你结过婚了。”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结婚证是假的？还是关系有名无实？又或者只走肾不走心？”雪知黎长叹一声，“欸！要知道，你跟秦止水的感情已经胜过大量寻常夫妻。”
“即便如此，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姻。”
方唐语气坚定，“领证之前，彼此十分清楚，那是博弈之后的各取所需，是临时的、短暂的。”
正因为明白事情的本质与结果，没把它当作结婚，才会轻松跨出那一步。
然而现在，心境全然不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低声说：“知黎，你知道吗，秦止水提议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内心有多害怕。”
“你怕，是因为爱，是在期待与他长长久久。然而，你又认定婚姻暗藏恐怖，会毁掉一切。”
“难道不会吗？我亲眼所见，并深陷其中。”
“哎，这个我没法保证。”
雪知黎面露无奈，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下一秒话锋突转，“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秦止水不是方老师，秦家也不是方家。”
回忆过往相处，方唐感叹：“嗯，秦家人确实好，哪怕是闯祸的阿观，都很可爱。”
“所以，你要不要大胆一试？”
“不要。”
她秒速否决，生怕多思考一秒会改变主意。
雪知黎急了，“你难道不想看到婚姻的另外可能？唐唐，别行走在父母的阴影里，我求你！”
“没有阴影，我只是追求单身的自由。”
“你以前既不想结婚又不愿谈恋爱，现在呢，结过婚，动了心，难道还没有发现，与秦止水的婚姻生活，你适应得很好？”
“……”方唐愣住，除了误会男人心有白月光，确实一切合拍。
可是——
她抿了抿唇，“伤人的话已经全部说出，事情到此了结，时间将抚平一切，秦止水会越来越好。”
雪知黎感到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故意唱反调，“那可不一定，谁也不能保证婚姻一帆风顺，所以，秦止水将来也许会被别的女人毁掉！”
方唐：“……”
胸口难受得厉害。
分不清是心疼多一点，还是嫉妒更甚。
“怎么不说话了？”
像是一招制敌的将军，雪知黎笑得豪迈，“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自己糟蹋，怎么着都好！你偏要放手交给别的女人，算什么事。”
“他不是我的。”
“唐唐，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不允许秦止水打拼事业吗？”
“不知道。”
“因为他生来体弱多病，险些活不成，是靠着饮食和锻炼养起来的。创业多么辛苦操劳，思岳纵横成立没多久，老爷子便出面反对，秦止水答应了，退居总监一职，背地里却……哎，病倒住院，突然离婚，老底被揭，这一桩桩一件件，把全家得罪干净。唐唐，我看得很清楚，秦止水身、心、命都可以给你，这样都不算你的吗？”
“他……”
方唐害怕得嘴唇颤抖，眼泪一直流。
差一点。
几次三番，她差一点折腾掉他的命。
-
雨天，方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太阳出来，依然如此。
雪知黎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急得抓心挠肝，嘴上说个不停，盼着激起闺蜜的生活兴致。
“唐唐，我今天早上采了一筐棠梨，水迹都没干，你如果不尽快处理，肯定坏掉。”
“方老师念经一般，关心你的产检和日常起居。”
“广佑弟弟又在朋友圈晒脱发，我点了个赞，身为老板，你要不要出面安慰一下？”
“哈哈哈……苏伊真有趣，她评论说，唐姐深造归来，必定送你一顶乌黑假发。”
“卧槽！唐唐快拿手机，在线活捉谢崇艺谢富豪！”
“靠，陆元元那只疯狗，从警察局出来，竟然直奔甘棠小站喝糖水，肯定没安好心。”
“大快人心！嘭嘭嘭——”
雪知黎兴奋地使劲拍门，“唐唐，DM公司回应了思岳纵横的声明，即刻辞退陆元元！”
方唐直接被吵醒。
她心事重重，又执意戒掉抱着布娃娃睡的习惯，以至于失眠得厉害。
白天好不容易眯一会，却总被打断。
“别说了。”
她烦躁翻身，“我要睡觉，没兴趣听。”
听闻这话，雪知黎越发担忧，铤而走险地问：“秦止水的消息呢，你要不要听？”
方唐嚯地一下睁开迷蒙的双眼，屏气凝神，静候下文。
一分钟过去，门外没有传来声音。
她气得一秒起身，两秒走到门边，半秒拉开门，“我说你关键时刻掉什么链——”
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方唐蓦地愣住，然后抬手揉眼睛。
彼时，她头发披散眼眶红肿，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睡裙，白皙圆润的脚丫子直接踩在瓷砖上。
毫无形象可言，除了萎靡颓废。
秦止水微微蹙眉，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
“去把鞋穿上。”他开口，语气近乎命令。
“啊——”
方唐揉眼睛，是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这会反应过来，梦里的男人真切地站到了眼前，她惊得迅速转身，关门。
秦止水身手敏捷，立刻抵门，僵持不过十秒，就着门缝闪入屋内。
“砰！”
门被重重关上。
两人同处一间卧室，乱七八糟的卧室。
方唐尴尬得脚趾蜷缩，一手梳理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拉扯皱巴巴的睡裙。
“你，你怎么会来这？”
“自然是找你。”
“找我做什么？”她背贴门板，恨不得把脏乱邋遢的自己嵌进去，藏得严严实实。
男人盯着她脚丫子，眉头紧蹙。
方唐越发窘迫，支支吾吾地问：“那个，你腿上的伤是不是好了？老爷子有没有再次惩罚你？面壁思过结束了？”
“啰嗦。”
“……”方唐难过地垂下脑袋。
秦止水见她一直光脚缩在门旮旯，终于忍无可忍。他大步逼近，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床边走。
“你做什么？”方唐惊慌失措。
“慌什么。”
男人瞅着她，觉得好笑，“即便强取豪夺，我也会给你留出穿鞋时间。” 她甜度超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