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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除了二锦鲤，另外七八个人都是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是他从山下收养来的，他收养我们这些孤儿，教我们本事，用枪、打暗器、空空妙手、拳脚把式，我和你爷爷都还算机灵，我一手暗器颇有心得，他学的妙手空空也似模似样，二锦鲤器重我们俩，说我们是天生当贼的料。”

　　我听妖老头谈起爷爷的往事，心里多有感怀，只是那贼字听来，刺耳许多。

　　“你爷爷是个好人，他对谁都是好脾气，他长我们两岁，我们都叫他大哥，山上有孩子本事学得不好，二锦鲤不给饭吃，你爷爷就省下自己的饭给他，为这事儿，二锦鲤没少揍你爷爷，二锦鲤常说，当贼就不能有人味儿，可你爷爷就是不改……”

　　他叹口气，感叹一声，我想起爷爷，眼角有些湿润，偷偷地眨了眨眼。

　　“没两年，我和你爷爷就成了二锦鲤的左膀右臂，东三省的江湖上也有了我们俩的名号，你爷爷轻功好，妙手空空出神入化，那‘江北一贼，如云如幻’的名号就是那时候闯下的。”

　　妖三水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我，我终于明白过来，当日小清村里那张纸条上的深意。

　　江北一贼，如云如幻。我默念着这两句话，脑海里浮现出爷爷的音容笑貌，一股淡淡的哀愁突然涌上心头。

　　墨墨突然笑嘻嘻地插了句嘴，问道：“妖爷，您老人家当年又有啥名号？”

　　妖老头还未开口，莫二师爷突然冷笑一声道：“你妖三爷当年在东三省闯荡，但凡到了他手底下的，从来不留活口，江湖上的人敬他好手段，送他个名号‘妖三屠子’。”

　　莫二师爷这话说得清楚，明褒暗贬，院子里都是明白人，心中暗暗一惊，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猥琐老头，当年竟然存了这么狠辣的手段。

　　“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瞧得起，贱名实在不足挂齿，”妖老头揣着明白装糊涂，甩甩小脑袋瓜，正儿八经地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是刀头上舔血撞日子的，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便杀你，江湖就那么大，富贵就这么多，总得有人躺下去。可当年的江湖，人再怎么狠辣，那都是明面儿动刀子，输得理所当然，赢得正大光明，哪像这如今，江湖不像江湖，庙堂不像庙堂，各自都没了各自的本分。”

　　我知道他是暗讽莫二师爷拿着一身本领当了神棍，莫二师爷也不相让，说道：“你妖三爷不也是靠发死人财方才有了今天吗？”

　　两只老狐狸互相翻着对方的老黄历，谁都不比谁干净。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苦涩。

　　两个知天命的老人，谁也甩不掉身后的江湖。

　　“那年初春，瘦子沟的积雪刚刚融化。那天早晨，山上突然来了个年轻人，那人相貌俊美，这年轻人的眼眉标志得就跟画笔画出来似的，七分书生气，三分傲骨姿，他手里拿着个小盒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剑匣子，将近一人多高。他进了山来，客客气气地告诉我们要找二锦鲤有要事相商。他话虽然说得客气，那骨子里的傲气却是谁都能瞧得见的，我们兄弟几个顿时就留了心，瘦子沟的沟口，长年有我们轮流把风放哨，他这一文绉绉的年轻人，不声不响就这么闯了进来。我们见他身后背着大剑匣子，知道他是个练家子，都起了戒心。

　　“我急忙忙通报了二锦鲤，二锦鲤干这行当十几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起初听说是个20岁出头的娃娃，毫不放在心上，言语间就有些怠慢，那年轻人也不着恼，慢条斯理地解下背后的大剑匣，不声不响地就开了匣子，动了剑。那剑五尺多长，一指多宽，剑鞘古铜色，一行小字儿刻在正中，‘定风辟波，流云无相’。”

　　“流云剑！”墨墨失声叫了出来。

　　妖老头点点头，继续道：“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着怪东西，那剑一出，全山上的人都害了怕，本来山上的兄弟没一个孬种，但凡是个活人，那都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可偏偏一见那剑，都慌了神。二锦鲤当时就跪了下来，兄弟们没了魂儿似的满山疯跑，大呼小叫。那感觉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啊，害怕，真他娘的害怕，打骨子里生出来的怕。”

　　妖老头说着，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流云剑的阴影似乎一直刻在这老头的心里。我想起昨天晚上，他强忍恐惧对着姚青山谈笑风生，大摆空城计，又不由地对他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那人，难道就是姚家的？”我心思一转，似乎明白过来。

　　“那人叫姚潜之，是姚青山的爷爷，姚家二十五代家主。说起来，姚青山比起他爷爷来差得远了，姚青山的傲气是强装出来的傲气，与其说他傲，不如说他是怕人瞧不起。他爷爷就不一样，同样是傲，那是心里长出来的傲，压都压不住，往那儿一站，就有骨子君临天下的威势。可惜了那天纵英才啊，几十年后被你祖师爷一剑斩成了残废。”

　　君临天下？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妖老头竟然会对姚青山的爷爷有如此高的评价。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