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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一蹬，狸猫般地跳下树来，加速，几个起落，妖魅似的冲进那野庙里！
我一路小跑，跟在墨墨的屁股后面也进了庙，庙不大，单单一个小门敞开着，一股阴腐之气和着血腥味直扑鼻间，我皱皱眉，下意识地咳了两声。
庙正中，立着一尊神像，两旁两尊小神像。两尊小神像我瞧得分明，左边文殊，右边普贤，一般的祥和庄重，中间那尊大神像甚是怪异，非佛非道，我瞧了半天，竟然叫不出名字来，只见那神像上方悬着一幅牌匾，上书无极老祖四个大字。
三尊神像两旁，两根巨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跳动，庙宇里人影闪烁，一个大香斗摆放在正中，香斗里攒着十几炷长香，烟雾缭绕，庙宇四壁摆满了布旗。
小小一间野庙，出奇的肃穆，我站在庙门口，胸口一阵沉闷。
“站直了，邪门歪道，没啥好怕的。”墨墨在我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左手拍在我的后背上，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腰。
王汤姆、李太阳，混迹河南道二十年的两只土耗子齐齐地后退了两步，趋利避害是耗子的本能，普普通通的两步，足以说明问题。
“姓墨的？”王汤姆眯起小眼，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右脚往前探了半步，脚尖上的刀片沾着血迹。
李太阳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烟锅一灭一亮，映衬着的她脸色一明一暗。
墨墨靠在门口，不知道何时，手里多出一把薄片长刀，他用刀背磕着门沿，叮叮当当的，脆响。
“姓墨的，要趟这浑水？”李太阳抬头，喷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飘飘然散去。
墨墨没说话，低头看着门沿，刀背依然在门沿上有节奏地磕打着。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姓墨的，抬抬手？”李太阳声音依然很大，底气却弱了三分。
墨墨似乎和那该死的门沿较上了劲儿，低头专注地看着那磕出一个缺口的门沿，叮叮当当地敲着，手上的劲儿力更大了，声音也更响了。
墨墨不说话，每一个动作上却都写明了三个字儿，指明了一个意思——瞧不起！
王汤姆愤怒地哼了一声，但也仅仅只能是哼一声，八年前那场险些要了他小命的千里追逐战仍然刻在他的心里，他知道眼前这个娘们儿似的男人下手到底有多么狠辣。
他怕，可他不准备放弃，与八年前不同，今天他还留了张底牌。“姓墨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事儿不是咱家的买卖，咱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话挑明了，你瞧不起我们两口子无所谓，学艺不精我们认了，可我们身后的主子，您是万万惹不起的。”
王汤姆话不硬，可带着刺儿。
墨墨抬起头，马尾辫甩在身后，手中的薄片刀停了下来，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土耗子以为傍上江南姚家就能飞天了？”
墨墨的话像三九天里的冰坨子，硬、冷。
王汤姆、李太阳齐齐地愣了，他们紧紧地攥着最后一张底牌，让这个假娘们儿轻飘飘的一句话抽了出来，亮在了桌面上。
“你怎么知道姚家？”王汤姆问了一句，他甩甩头，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可没甩动，额前的黄毛被冷汗粘在了额头上，凌乱不堪。
“放人。”墨墨答非所问，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姓墨的，想清楚，你惹上的可是三百年香火不断的姚家！”李太阳说道。
回答她的是墨墨的薄片儿刀。
墨墨动了，他猛然前冲，像一道旋风，骤然刮至李太阳的面前。出刀，李太阳探起烟袋相迎。
片儿刀、烟袋在半空中相遇，“当啷”一声，金铁相击。墨墨的手腕一翻，片儿刀改劈为擦，顺着李太阳的铁烟杆划了下去，蹭楞一声闷响，耳边陡然响起李太阳犀利的尖叫。
半截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带着一缕鲜血，掉在了地上，李太阳半蹲在地，双手鲜血淋漓。
王汤姆抬腿自墨墨的身后踹来，我情不自禁地高喊一声小心，墨墨没回头，侧身、甩刀，片刀像长了眼似的旋转着飞向王汤姆。
眼看王汤姆鞋尖上的刀片闪着寒星，就要插在墨墨的后脑上，毫厘之间，王汤姆那高高抬起的腿突然停滞了一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王汤姆捂着左肩噔噔噔连退四步，那片儿刀没入了他左肩的三分之二，王汤姆半个胸膛血流如注，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墨墨的两刀，连伤两人，他无声地站在庙宇内，解下红头绳，让卷毛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
“今晚，不会再见血了。”
他对着红头绳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心地把那头绳揣进兜里。
王汤姆扶着李太阳，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出庙去，我闪身给这两人让出了一条道，没有阻拦。
庙里静悄悄的，墨墨如战神般地站在原地，他之前留在我心中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印象彻底地被推翻了。
表象！
玩世不恭是表象！
惜金如命是表象！
如此身手，如此气概，又怎么会是拜金小人！
天上明月皎洁，那一刻，我心中豁然敞亮。
我站在庙门口，夜风吹过，后背凉飕飕的，心中的激昂压住了寒意，我死死地盯着墨墨，试图在这个谜一般的男人身上找到答案。
墨墨回身，冲我赖兮兮地一笑，玩世不恭的面具重新套在他的脸上。“俩货没长进，八年了，连我两刀都接不住了。算了，咱俩没输没赢，扯平了。”
他一脸惋惜，还挂念着之前与我的赌约。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