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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祖师爷复生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几位师爷我是都见过的,甚至连那王二傻的面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眼前这个烫着大波浪长发,戴着大蛤蟆镜,很有小文青神韵自称符咒门的男人,莫说见,就是听都没有听过的。
我失声一问,落到他耳里似乎成了挑衅,他勃然大怒,单手撑着桌子,纵身一跃,一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胸前,我连退三步倒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
我正要挣扎着起身,他恶狠狠地一脚踏在我的胸前,怒道:“今儿个算是真李逵遇上了假李鬼。我符咒门三代凋敝不假,虽然比不得大派,可也不是你个街边混混就能冒充的,今儿小爷就给你松松皮,长点儿记性!”
这人看着身形苗条,力气却是不小,死死地踩住我,我竟然动弹不得。他举手就要打我,我知道今天这顿胖揍是少不了了,心里祈祷着别把我扔进派出所就算烧了高香。眼见他拳头举起,作势要打,猛然间,斜刺里听见“嗖——”的一声利响!
长发男子应声转身,连退三步,待他站稳了,手中竟然多了一把三寸长的铁镖。
那铁镖猛然看去像个铁疙瘩,尖头、宽身,尾部系着一缕红缨子。他两指夹着那铁镖,几滴血顺着手指尖流了下来,显然是接镖的时候受了伤。
我彻底傻了。铁镖我见过。带红缨子的铁镖我见过。发镖我见过。单手接镖我也见过。可前提是,那些都发生在武侠片里!眼前,不是武侠胜似武侠的一幕,就这么活生生地上演了。
长发男子捏着手中的铁镖,眼睛瞬间变得通红,白皙的小脸上布了一层阴冷之色,朝着四周打量片刻,厉声问道:“哪家朋友,有胆子扔东西,没胆子现身吗?”
我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举目四望。道上一片清冷,泛黄的叶子刷刷地随风飘着,卷起几丝灰尘。道口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下,一个光头大汉背靠树干朝着这边瞅了两眼,道:“这娃娃是我们‘妖门’看上的人,假娘们儿,你不能动。”
这人声音低沉,身后背着个斗笠,看身形,我竟然觉得隐隐的有些眼熟。
长发男子甩手将那镖扔了回去,光头轻轻松松地接住,揣进了怀里。他一接镖,右手露出,竟然是个六指!
我陡然想起,这是几年前,半夜曾经给爷爷送过盒子的男人。就是得到那个盒子之后,爷爷开始疯癫,病情开始加重的!
我顿时认出了他,满面感激。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
“妖门再大,也管不着我杀个把骗子吧。”长发男子不满地说道,抬手舔了舔手指头上的血,歪歪脑袋,一脸痞样,却没了动手的意思。
两人似乎是老相识。
光头乐了,嘿嘿一笑:“假娘们儿,你要真敢杀他,回头你师父就得砍了你。别造孽了,带这娃子去见你师父去吧。”
“符咒门一时奇葩,三代凋敝,陈不幻一代人杰,就是走得早了点儿。留下个孙子,还让你这么折腾,哎……”
光头叹了口气,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摇摇头,转身走了。
空落落的大街上,只剩下我和长发假文青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你爷爷是谁?你再给我说一遍!”假娘们儿揪着我的衣领子,鼻尖贴着鼻尖,额头顶着额头,使劲瞪大牛眼问。
我毕恭毕敬地说出爷爷的名号,他突然站起来,拽着我的衣领子大步流星地走到街口。街口停着辆“牧马人”。他开车门砰地一脚把我踹进去,扬长而去。
我迷迷瞪瞪地好半天回过神来,想到我那摊子还没收,二百块钱买的那套关帝签还在桌子上,心疼得直哼哼。
假娘们儿呸的一声骂道:“你那套破家伙,还收个屁。我师父要是看见你穷成这德行,得他妈心疼地上吊去!”
他脚下一踩油门,猛然加速,汇入车流里。
假娘们儿车技跟他的卷毛头发一样个性,我坐在车里被他甩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走了多远,身子猛然一晃,车停了。
眼前是一幢精致的两层小别墅。进门的时候我隐隐看到门口写着“天香小苑”四字,在如今寸土寸金的时代,我知道一幢别墅意味着什么。
我被假娘们儿提溜着双脚离地飘进了客厅。
客厅装饰豪华不失风雅,一派古韵古香。两幅草书挂在客厅正东,明明龙飞凤舞,一笔一画却又说不出的清晰明了。潦草不失洒脱,狂放里带着三分恬静。
心如止水。观云听涛。
依稀隔着几步,两幅字的落款隐隐约约没有看清。想必是出自大家手笔。
一位50岁上下的男子正衣冠楚楚地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腿间正卧着一只黑猫,那猫儿通体漆黑如墨,惟独缺了半截尾巴。它玛瑙般的双眼贼溜溜地看着我,让我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那黑猫瞧了我两眼,突然“喵”地怪叫一声,机敏地钻进了沙发底下。这畜生看着长得妖呼呼的,竟然还怕生。
男子被扰醒,眉头微微一皱,轻轻睁开双眼,呵斥道:“你这畜生,天天捣蛋,九条尾巴去了八条半,还改不了你那臭脾气,这点儿工夫都给我老实不下来!这半条尾巴可保不住你这小命啦!”
那猫儿听他训斥,在沙发底下探出头来,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委屈地又冲我叫了一声。
男子扭头看我,我也瞧着他,两人四目,登时定在一处。
这人,正是几年前在小清村里相遇的莫幻净,莫二师爷。
他老了,额间多了几丝白发,可发型依然一丝不苟,浑身上下依然带着几年前的干净儒雅劲儿。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
半年来受的屈辱、挫折,让我在这一刻悲喜莫名。我叫了声二师爷,声音颤颤巍巍,含混不清。
莫二师爷走上一步,一把抱住我,上看下看好一阵打量,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好,来了就好。”
我知道他是在看什么,与其说是看我,不如说是在寻我陈家人的味道,他想在我身上找到爷爷的影子。
“我师兄他,走了?”我们对视着,良久,他终于轻轻地问了一句。这话里带着探寻的味道,似乎还保留了一丝希冀。
我僵硬地点点头,二师爷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瘦弱的身子轰然跌坐在木椅上,似乎一瞬间就被抽没了力气。
“你爷爷走的那天,其实,我听说了。”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光散乱,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可你家没发丧,我就想啊,我师兄那么大的能耐,或许,或许是江湖上流传的谣言罢了。我也不敢去找你们,我师兄和我性子不一样,他那么不爱招摇,打掉牙往肚子里边咽,都不带吐口血丝儿出来的。程老三骂他,他忍着,兄弟们怀疑他,他扛着。他就是这么个善人,什么事儿都想做好做全,就连牛革命那种浑蛋都想给他留条后路,可他偏偏就不给自己留下一丁点儿的打算……”
“当年我们兄弟四个学艺,我和老三老四学的手艺,大多都是他教的。符啊,印啊,全是他一道一道教给我们的。长兄如父,我们逍遥了,他自己苦了一辈子……”
莫二师爷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沙发底下的短尾巴黑猫不合时宜地又是一声怪叫。
他抽泣了一会儿,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呼出一口浊气,斩钉截铁道:“什么也别说了,孩子,你爷爷没了,还有你二师爷在!既来之则安之,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若照顾不好你,再过二十年下去了,我也没脸见你爷爷。”
二师爷一番话说出,我心中一阵温暖。
“我手艺没你爷爷地道,可好歹咱也是一家子不是。孩子,你要不觉着丢人,就认我当个师父。”他期许地看着我,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莫二师爷高兴地呵呵大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心底的高兴。他摆摆手,指着假娘们儿道:“他入门比你早,以后,他就是你师兄了。记住你师兄的名字,他姓墨,名墨。”
从那天开始,我有了一个酷似文青的假娘们儿师兄,他有一个极其娘们儿的名字,墨墨。
三天后的早晨,就在这天香小苑的别墅里,我给莫二师爷敬上一碗茶,正式行了拜师礼,成了他的徒弟。但他还是让我叫他二师爷。
一叶浮萍归大海,我终于有了个安身之所。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