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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妖门(三)

符咒世家 八刀红茶 4273 2021-04-06 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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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非典”来了,GDP超过了百分之九,一部叫《火影忍者》的日本动画片开始走红。和谐的不和谐的,悲哀的不悲哀的,一切都在与我无关地发生着。那年依然浑浑噩噩的我参加了高考,毫无悬念地名落孙山。在千军万马奔前程的队伍中,我终于坠下了那座窄窄的独木桥。

  出成绩的那天,父亲罕见地摆了一桌子酒菜。

  父亲用后槽牙咬掉瓶子盖,说了一声干,爷儿俩手中的墨绿色酒瓶子清脆地碰在一起,没有二话,仰脖灌了下去。

  那是我跟父亲第一次像两个男人一样喝酒,也是最后一次。我忘记了那晚喝了多少,只记得最后父亲给我扔下两万块钱,撂下一句话:20岁了,自谋生路去吧,陈家不养废物。混好了,我不攀你富贵,混孬了,别来烦我。

  那一刻,我对这个迂腐男人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我倔强地收拾好了东西,给爷爷的遗像磕了三个头,揣着两万块钱,连夜离开了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我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夺回我失去的面子。

  但是,我错了。

  半个月后,我的两万块钱就被初中一起喝酒、打架、泡妞的铁哥们儿以投资的名义骗走,这个号称投两万还四万的哥们儿拿了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被迫开始流浪,找了许多以前曾经不屑为之的工作。混进工地,不到一天就让工头踹了出来,四肢健全的我,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断了胳膊的老泥瓦匠伶俐。

  四面碰壁,终于让我低下了本就不怎么高贵的头。懂得敬畏了,至少能够活下去。

  我想起了爷爷生前的手艺,厚着脸皮在街边摆起了小摊,用白麻袋做了招牌,挂在拇指粗细的竹竿上,胆大包天地写上了“符咒门铁算子”六个字。

  我在这个三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当起了一个不要脸的神棍。

  我不知道爷爷的在天之灵会不会看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我知道这事儿有多下作,可为了混口饭吃,我也没有办法。

  起初生意并不好,合格神棍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避实就虚,一十六字真言。

  初入行的我没少吃亏,满嘴跑火车经常让人赏几个耳刮子。当然,也有偶尔蒙对的时候,收几个小钱儿。

  日子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混着,如果不是那天的事,或许,我会一直这么混下去吧,直到被城管追得跑无可跑,像清理垃圾一样把我逼出这个城市。

  细想起来,那天似是机缘,其实更像巧合。

  北方的11月,干燥冷冽,行人稀少。白麻袋做的破招牌被吹得东摇西摆,呼呼作响。我窝在街口,贼溜溜的小眼四处转着,路人匆匆,无人驻足。

  天公不作美,这鬼天气里,哪个正常人还有心思求签问卜,一杯暖茶,比起什么前程都重要。

  我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打了个哈欠。这要再没人,没法子,只能换地方了。我心里一阵烦躁,顺手抄起桌上的签筒晃了晃。这神棍行当干了几个月,骗的人多了,还真有点儿信上了。

  其实我知道,比起爷爷的本事,我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求神拜佛,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手里的签筒是我前些日子开业的时候,在文化市场那边淘弄的。卖货的老头看着本分,说这筒关帝签,本是城西关帝庙里的物件,那庙听说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庙里出来的东西多少沾点儿灵气。这两年城市扩建,老城改造。关帝庙位置不好,影响了我市向现代化阶段迈进的脚步,没说的,推土机解决了问题。关帝庙拆了,庙里的老东西流了出来。老头给我要价一千,我硬生生地砍到二百。

  这套关帝签,一共一百支竹签。每支签的正面是七律诗一首,背面“圣意”、“东坡解”、“释义”一应俱全。

  我哆哆嗦嗦地晃着筒签,心有所念,反倒犹豫起来。咬了咬牙,手腕一抖,啪地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那签是道中吉签,短短四句:“衣食自然生处有,劝君不用苦劳心;但能孝悌存忠信,福禄来成祸不侵。”签后带着二十四个字的圣意:“问名利,自有时,讼和吉,病瘥迟,求财平,婚未宜,宜谨守,免犹疑。”

  我看看签,一阵苦笑。艰辛如我,何谈衣食自然生处有,哪敢奢望福禄来成祸不侵。

  我摇摇头,失落地把竹签放回签筒里。

  正要收摊换地方,一个西装革履的长发中年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大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

  他猛地一把扯下我的破招牌,狠狠地摔在我面前,嘶哑着嗓子一声冷笑:“‘符咒门,铁算子’,好大的口气。天下三大道,三千小道,又有哪一家敢称铁算子!”

  “算,你给我算,算得准,什么都好说,算不准,别怪我拆你招牌!”

  他一屁股坐在我的面前,我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看这架势,我知道是找茬的来了。

  开张几个月了,除了躲躲城管,倒真没见过砸场子的。其实谁都知道,混大街的神棍指定高明不到哪儿去,高明的都在王侯将相巨贾豪商家里供养着呢。

  可眼前这个戴着蛤蟆镜、留着披肩发的男人偏偏跟我较上了劲儿,他坐在我对面、跷着二郎腿,歪着脑袋斜眼看着我,一副吃死了我的表情。有一点可以断定,他不是为钱来的。抢我,还真不如抢几个要饭的实惠。

  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一阵沉吟。

  他这身打扮不男不女,语气不阴不阳,明显不是个规矩人。他脑袋微微往后仰着,带着三分桀骜之气。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我心里有了谱,镇定了许多。

  我清清嗓子,给他甩了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前戏做足,拱拱手道:“这位兄弟,不是奇人,便是贵人,不知道我说的可准?”

  那人一甩头发,嘿嘿一笑,身上三分狠戾之气,反问道:“狗胆包天的东西,你倒说说我奇在何处,贵在何方?”

  我以一句奉承话起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句好话,十个人里九个受用,哪知他却偏偏就是那一个不受用的。

  我硬着头皮,张口结舌继续瞎侃:“瞧兄台相貌伟岸,英姿挺拔,富贵之气不可言表,正气冲云霄,英气入……”

  我话未说完,就觉脸上火辣辣一疼,长发男子一个利索的耳光甩在我的脸上,他下手又准又狠,我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我瞧这人虽然怪异,但长得也算斯文,哪知道他说下手就下手,竟然没有一点儿雅量。我捂着腮帮子,心中又苦又涩,半年来受尽的屈辱都让这一巴掌勾了出来。愤怒、委屈、无奈、不甘,万般情绪汇在一起,却只轻飘飘地喊了一声:“你咋打人……”

  小人物混日子,摸爬滚打久了,磕磕绊绊多了,也就懂了唯一保命的法子。除了隐忍,还是隐忍。

  他掏出手帕擦擦手,不怒反笑:“小骗子,你听清楚了。狼吃肉,狗吃屎,算相卜命,会的自有天道,不会的也有巧道。敲、打、审,千、隆、卖,六字真经你一个字儿都没吃透,还敢打我符咒门的名号出来!”

  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我脑袋轰的一声,目瞪口呆地瞪着他,问道:“你……你也符咒门?哪个……符咒门?” 符咒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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