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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在屋中辗转反侧，迟迟未睡，脑中总想着墨墨说过的话，三眼那张冷冷的脸庞不时在脑中浮现而出。

　　这就是江湖，磨烂血肉，磨碎尸骨。

　　窗外繁星满天，我双手冰冷。

　　那年我二十一岁，卷入江湖，身不由己。

　　我在下半夜昏昏睡去，两三个小时的小憩之后被墨墨唤醒。

　　桌上早餐已准备就绪，这个天生的武夫在生活里总有精细的一面儿。我想着和三眼的约定，囫囵几口，带着早就备好的小米，和墨墨去了民俗研究所。

　　莫二师爷只在临行时叮嘱几句，不咸不淡。

　　我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精明，自藏魂坛现世，他愈发神秘了，少了他乡初见时的推心置腹。

　　车还未到，我远远就看见了三眼孤零零一人站在店门口，小青蛇缠绕在他胳膊上，引来不少路人惊诧的眼神儿，他倒洒脱，见人新奇，索性逗弄起来，片刻功夫引来一群围观者。

　　墨墨把车停在他跟前，嘿嘿一笑。

　　“三爷，上车吧，再站俩小时，怕是都该有人扔铜板儿了。”

　　三眼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冷冰冰的脸上罕见挤出个笑容，扒拉开众人上了车。

　　“在南边宅子里蹲了那么些年，院子里的虫儿是我兄弟，天上的鸟儿是我家熟客，这人影倒是见的少啦，多谢符咒门的万符法阵，让我数年不见一人，方寸便是天地。”

　　他有模有样的拱拱手，说是谢，脸上又多了几分冷意，我和墨墨知道他又在翻陈年旧账，谁都没接话茬。

　　我把一包小米儿扔给他，他一把接住，用手颠了颠分量，满意的点点头。

　　“陈茄子，你是老实人，你办事儿，我最放心。”

　　他指指我，哈哈一笑。

　　我笨言拙舌，说不过他，索性闷声不言。

　　我们开车掉头，去了冷家。冷家老宅偏僻，恰好调角，我们出门虽早，到了冷宅时候已然日上三竿。

　　干巴巴的老头风烧指老农民一样蹲在冷府外头，一手捋着山羊胡，一手抽着烟，烟头烧到了过滤嘴又猛撮一口才扔在地上。唐服穿在他身上皱巴巴的，眼瞧着我们车到了门口，他才站起来，拽了拽衣服，冲着我们微微一皱眉。

　　“进来吧，我们家小姐可等了一上午了。”

　　他并未多说一个谢字，反倒像我们求他一般，想起冷青瓷那般做派，主傲仆贵，倒是般配的一对儿。

　　我和墨墨、三眼跟他进了宅子，冷家院落清冷，可朱门深宅的气派依然让我压抑。

　　我们沉默而行，脚步声在深宅之中一进一进回荡。

　　还是那间院落，还是那间小屋，冷青瓷坐在屋里，还是那般光彩照人，只是摄魂般的容颜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终究是个女人，我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见我们进来，勉强挤出一分微笑，让风烧指上了三杯热茶，算是难得客套。

　　三眼面生，冷青瓷眼光在三眼身上游走，墨墨干咳一声，虚虚实实一番遮掩。

　　“这是我们符咒门新来的大拿，他师父是我三师爷，是我们家年轻一辈中难得的好手，今天特来为冷老爷子瞧病。”

　　她点点头，算是信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各位瞧瞧吧，我们家老爷子病又厉害了。”

　　她起身进了内堂，我们跟随而至，下一刻，我和墨墨楞在了门口。

　　再也没有什么冷老爷子，空空荡荡的内堂屋子里，一个大铁笼子端端正正放在地上，一只全身红毛的狐狸困在笼中，红色尾巴来回摇摆着，尖利的爪牙不断挠动着精钢打造的铁笼，只有那张红毛遍布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冷老爷子的面容……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