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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

　　陌生而又熟悉的动物。

　　狐之魅影多藏于古籍，界于三界之间。

　　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路，狐则在幽明之间；仙妖殊途，狐则在仙妖之间。

　　我的儿时有一个单调而又多彩的童年，故乡的旧宅，炎热的午后，爷爷的膝下，我至今还能想起爷爷略微沙哑的嗓音，以及膝盖之上那本卷着书页泛着黄边的旧书，还有书皮上的名字，聊斋志异。

　　无数个那样的午后 ，我听过无数关于狐的故事。

　　婴宁，红玉，辛十四娘，小翠……

　　多情狐妖与柔弱书生的缠绵占据了我的童年记忆，美丽狡黠是我对狐的独有印象，而眼前似狐非狐，似人非人的老人却让我拿捏不准，甚至打碎了我的美好幻想。

　　《太平广记》有云，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于天通，为天狐。

　　狐可变人，千年得天道，而人……可以变狐么……

　　我不知道。

　　“你们说，我爸会变成狐狸么？”

　　房间里有些清冷，冷青瓷选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随手端起木桌上的青花瓷盏，轻饮一口，香唇沾了水渍，红的愈发冷艳了。

　　她是个美人，却总让人忽略她的美貌。

　　我答不上来，眼瞅着墨墨，墨墨捋捋马尾长发，啊哈一笑。

　　“冷小姐，先师曾有言说。”

　　“天地初始，阴阳相成而生元气，元气丰，万物生，有人之一灵，有天仙、地仙、鬼仙三仙，有鬼、妖、虫、兽四道。万物各有各的门径，自有自的道行，妖之一道，遁迹山林草泽，藏于河谷大川，一日顿悟得天地灵气，可延千年寿命。群妖之中，灵气最长者还要算狐之一族。”

　　“所以，这狐化人乃异数，人化狐亦是异数。”

　　难为墨墨师兄了，他是天生的武夫，杀人的行家，可这扯白开水的本事却也是我学不来的。

　　他说了很多，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其实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冷青瓷的眼睛眯缝着，手指尖轻轻点在青花瓷盏的盖子上，发出叮、叮、叮的悦耳声音……

　　“墨主任，听说你是草莽出身，莫二爷手下最能打的算你，最老实的数他……“

　　她点点墨墨师兄，又点了点我，把我俩底细这般掀了出来，我总是被人称作老实人，妖三爷如此说我，莫二师爷如此说我，可可如此说我，如今冷青瓷也是这般说我。我习惯了这样的说法，即便这样的评价里总是喊着一丝难以言明的轻蔑。

　　老实人么，善良、本分、还有就是没本事吧。

　　我默认这一切，自守本心，可我依然还是隐有不悦，因为这个女人知道的，似乎比我们之前猜想的要多的多。

　　她绝不是仅仅听了马千里的一面之辞而病急乱投医，她慢慢说着，一点一点掀着我们底细。

　　“你用刀的路数是磨刀城，磨刀城我去过，西北地界，小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汉子，老的少的大的小的一辈子都只对着一个破炉子和数不完的破铜烂铁打交道……“

　　磨刀城。

　　我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姚青山说过，可可说过，张状元也说过，却从没有亲自听墨墨提起过。

　　我看到墨墨脸上一冷，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这似乎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冷小姐，您想说什么？“

　　她嫣然一笑，唇红齿白，妩媚里却少了娇柔。

　　“我想说，磨刀城里从来没有你这样爱耍机巧的人。”

　　“这病你们看不了，可你们身后的人能看，我想借你们的眼看一看我父亲的样子，借你们的嘴给莫二爷传个话。”

　　她一句话敲出了莫二师爷，我和墨墨楞在了那里。

　　果然是骗不过的，她原本就什么都知道。

　　“二十年前冷建设痴迷宦海，红尘滚滚昧了眼界，害二爷吃了苦头，如今二十年后冷建设不听最后一卦，也陷了牢狱，算是该得的报应。如今前尘旧事已过，望莫二爷念着冷家先前这点儿瓜葛，救我父亲这一回。冷家不欠人情，莫二师爷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冷建设是冷老爷子的大名，我早就知道的，本是官宦世家，本是书香门第，却取了这样的名字。冷家果然精于宦海沉浮，百年大族走到眼前，说变也能变出个根正苗红，名字里的这点儿把戏都不肯放过。

　　冷老爷子落马是本市的大新闻，可我不知道这和莫二师爷会有什么瓜葛，我狐疑地看着她，她还是那般笑着。

　　“你们回去说了，莫二师爷自会知道。”

　　她卖了一个关子，端起茶盏，轻点一口，端茶，送客。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