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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墨应了一声。
苑猴子,一个奇怪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距离苑猴子家还远,莫二师爷见我疑惑,把那包着蓝布包袱的盒子放在一边,说了几句这苑猴子的故事。
苑猴子原名苑斌,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却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苑猴子是山西人,父亲是个泥瓦匠。他10岁就开始跟着他爹学手艺,16岁就接了他爹的班,18岁那年,苑猴子跪在他爹跟前磕了三个头,背着铺盖来到了这座城市。一个本分的泥瓦匠,一个普通的民工,本来不会有太多的故事,安分守己努力地活下去应该是他生活的全部。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穷小子在路边的电视上看到几件漂亮的古董瓷器,身边工友愤恨地骂了句“一个破罐子比他妈咱这辈子赚得还多”。
本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苑猴子想到了一条发达之路。
他第二天便辞了工地里的活,在郊区租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平房,购置了趁手的家伙,潜心三个月,做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赝品——一件宣德青花。当时还年轻的苑猴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抱着那件赝品去黑市试水,出乎意料,东西很顺利地卖掉,五万块钱的暴利让他初尝甜头。
从那天开始,出身泥瓦匠的苑猴子一发不可收拾。世界上或许真有天才,苑猴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做赝品的天才,无论什么瓷器,只要看上一眼,就能仿出九成九的模样。
自诩赝品天下无双,除了自己,别人永远不会发现破绽的苑猴子终于掉进了命运早已为他布好的深渊里。他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了头脑,最后竟将一件赝品卖到了妖三水的手里,妖三水自命风雅,一时打眼,接了货,过了几天才看出破绽。妖三屠子毕竟不是徒有虚名,他叫门下小妖们暗查这赝品的来路,终于找到了苑猴子,没有什么惺惺相惜的假桥段,苑猴子被六指儿绑在麻袋里投了江。也不知是莫二师爷早有察觉还是顺道路过,六指儿前脚刚走,莫二师爷便又把这造假的天才捞了出来。
从一文不名到腰缠万贯再到险些丢了性命,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苑猴子几经沉浮,心灰意冷,他拿刀砍下自己的右手四根手指,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做一件赝品。
莫二师爷自诩有名士之风,也爱玩个古董,与苑猴子这造假天才有几面之缘。他叹息苑猴子命运多舛,给他置办了这个住处,苑猴子隐姓埋名地住了下来。苑猴子嘴上不说,却拿莫二师爷以恩人相待。
莫二师爷讲完苑猴子的往事,墨墨开着车已经拐入了一个小胡同,我扶着莫二师爷,拿着蓝布包袱走下车来,穿过锈迹斑斑的大门,眼前是一幢破旧的单元楼。
莫二师爷走在前头,转身进了第二个单元,楼道狭小阴暗,墙壁一片灰褐色,昭示着岁月走过的痕迹。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丧”字,两边一副对联,虽然破旧,字迹却也依稀认得。
“衣冠禽兽勿来访,混世浊人勿来问。”
两句话虽有避世的意味,更多的却是愤世嫉俗的感怀。
莫二师爷敲了几下门,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屋内全无动静。莫二师爷摇摇头,苦笑一声,喊道:“开下门吧,我是莫幻净。”
莫二师爷这话说得声音不大,片刻之后就听见屋内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满身酒气、晃晃荡荡地站在了我们面前。
看他面相是中年人的样子,两鬓却已斑白,他开门的时候我特意扫了一眼,右手少去了四根手指头。他一闪身,我们进了屋,屋里酒气熏天,门窗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的,一整间屋子让他布置得密不透风。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盘猪头肉,一瓶白酒已经下去了大半。他把我们让进屋,再也不吭一声,坐在沙发上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两口白酒,又和盘里的猪头肉较上了劲儿。
莫二师爷非但没生气,却笑呵呵地坐在一旁,苑猴子低着头喝着小酒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墨墨站在一旁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死德性,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手机。
莫二师爷把手里的蓝布包袱放到了桌上,往前一推,说道:“想让你帮忙瞧个东西。你是行家,这东西是从妖三水那儿拿来的,他说他瞧不出门道,他的话我不信。你帮我看看,能瞧出来路最好。”
莫二师爷说到这里,苑猴子终于放下左手里的筷子,抬起头来,眼睛定在了这蓝布包袱上。他油腻的双手往身上胡乱地擦了擦,解开包袱皮,露出那个盒子。
“妖三水说这盒子叫‘藏魂坛’,看着平平无奇,就是死活都打不开。”莫二师爷见他瞧着,补充了一句。
苑猴子上下翻了几下,沉着脸说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声音不大,却是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他把玩了那盒子几分钟,又重新给包了起来,左手拿起筷子,夹了两片肉送进嘴里。他右手不便,左手的动作倒也纯熟。
“给我两天,我好好瞧瞧,没什么事儿,你先走吧。”苑猴子低着头说道。话没说两句,他就下了逐客令。
莫二师爷脸上还是那副笑脸,他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有什么发现给墨墨打电话,妖三水说这盒子收命,你小心点儿。”
也不知道苑猴子听没听清楚,他低着头又专心致志地扫荡起盘子里的猪头肉,小酒偶尔滋润一口,倒也让他喝得有滋有味儿。
莫二师爷不再多言,当先走了出去,墨墨走在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我们三个急匆匆地下了楼。
走出那幢阴森森的单元楼,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世界似乎看起来都焕然一新,我深深吸了口气,顿时精神了许多。
我回身看看三楼东户那间依然紧闭着的窗户,感叹道:“这人好大的架子,二师爷,您瞧他那样,靠得住吗?”
墨墨突然插嘴道:“好多了,上次我跟师父来瞧他,他可连一个字儿都没说。”
莫二师爷毫不介意地一笑,说了句“雅人知弦意”,便径直地钻进了车里。
我万万想不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苑猴子打来电话是在三天之后。那天是个好天气,瞧着碧空万里,实在是让人神清气爽,这几天莫二师爷茶不思饭不想,入了魔似的苦心钻研那藏魂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莫二师爷神色大异于往常,可要细说有什么不同,我又说不清楚。那天吃过早饭,苑猴子便打来了电话,墨墨接过电话,应了几句,对莫二师爷说道:“师父,苑猴子要我们过去一趟,他说有点儿发现,不要耽搁。”
听墨墨话中的意思,这苑猴子似乎有些焦急。我们猜不出这个性情古怪的造假天才究竟有什么发现,匆匆收拾一番出了门,我扶着莫二师爷上车,他低头的瞬间,我看他额前几缕白发,不知道怎的,心中微微一酸。墨墨开车直奔“猴窝”而去。出门赶上堵车,本来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磨蹭了一个小时。
我们轻车熟路地到了苑猴子家,依然是那幢破旧的单元楼,三楼东户。透着那老式的带着纱网的防盗门,依然可以看到那用大白纸书写的“丧”字。两边还是那破落的泛起褶皱打起卷儿的对联。
“衣冠禽兽勿来访,混世浊人勿来问。”
墨墨把手伸进已经断裂的纱网里,从里面开了锁。墨墨站在我身前正要敲门,突然咦了一声,那门露着一条门缝,竟然没锁!
我和墨墨对视了一眼,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墨墨冲我一点头,我心领神会,打了个手势,让莫二师爷在门口稍等。
我冲着屋里喊了声:“苑前辈,我们进来啦。”
我这一喊,算是打了声招呼,墨墨伸出脚来,“砰”的一声响,他猛然踹开了那木门。
不大的客厅里一片凌乱,似乎有人翻动过一般,我警惕地扭头四看,苑猴子的书房也是虚掩,一道人影在那书房里闪过,我扭头小心地观察四周,客厅那不算洁白的墙壁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杀人者长生会!
那几个大字赤红如血,分外醒目,我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墨墨眉头一挑,冲进书房。
苑猴子背对着我们,趴在那里,身下死死地压住了藏魂坛,他双目圆睁,咽喉处汩汩地流着鲜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摊血洼,显然他刚死不久。一个平头男子正在拉扯着苑猴子怀里的藏魂坛,那人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手上一副黑皮手套,黑色风衣穿在身上。
墨墨进屋,从身后抽出片儿刀,大喊一声。
那人杀人心虚,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猛然转身,他刚一转身,墨墨片儿刀已然到了。那人应变也快,一侧身,让开那单刀,出手如电,抓住墨墨的手腕,一拧,想把他甩飞出去。墨墨借着这劲力,身子斜着连转数圈,手中的单刀也跟着他转了几转,片儿刀刀刃薄且利,那人知道厉害,急速后退,可那黑风衣实在宽大,刷刷刷几下,被墨墨的片刀削成了片片碎布。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