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道德经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本章中,老子所指出的另一个智慧,也值得我们探讨,即“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其意思是真正有知识、懂得很多的人不卖弄,不故意表现自己的博学;而故意表现自己博学,卖弄自己的人不是真有知识。事实证明,的确是如此。
20世纪中国著名学者林语堂曾经谈起过有关中国大教育家蔡元培的一件轶事:20世纪20年代,中国要在伦敦举行一个中国名画展览,组委会派人去南京和上海查看选取博物院的名画,蔡元培与林语堂都参与其事。当时的一个法国汉学家伯希和自认是个中国通,在巡行观览时滔滔不绝,不能自已。为了表示自己的内行,伯希和一边观看一边不断地向蔡元培先生评论道:“这张宋画绢色不错”,“那张徽宗的画无疑是真品”,以及墨色、印章如何等等。当时在一旁的林语堂感到十分有趣,因为他知道,蔡元培先生正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个法国人无疑是在班门弄斧,自己都替他捏一把汗。但是,林语堂留意蔡先生对此的回应时,却发现他并没有以更加内行的评论来打断那个法国汉学家。相反,他根本不去表达自己的看法,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只是客气地低声说:“是的,是的。”一脸平淡冷静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法国汉学家开始若有所悟,闭口不言,面有愧色。林语堂猜想他大概从蔡元培的表情和举止上看出来,他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甚至是出了丑!林语堂最后感叹道,做人的确应该是低调、内敛一些才好,不然一不小心可能就贻笑大方了。
再看下面一则故事。北魏时期,禅宗达摩老祖渡江而来,在广州登陆,后被痴迷佛教的梁武帝接到金陵(今南京)。因为想到北魏弘法,达摩准备离开金陵北上。在临走时,达摩路过雨花台,遇到高僧神光在那里讲经,场面异常火爆。达摩便挤进去听了一会儿。他听到神光说的对的地方,便点头,听到不同意的地方,便摇头。神光看见一个印度和尚在那摇头,似乎不同意自己意见,便问他为何。达摩很平和地说了一点自己的看法。神光因为具有很高的声望,可以说是南梁第一高僧,自视甚高,对达摩的意见有些不屑,而是极力向他强调自己的观点。达摩便主动让步,离开了。达摩离开后,有人告诉神光,刚才的印度僧人便是有名的菩提达摩。神光一听,非常惭愧,急忙出门去追达摩。但达摩已经走远了,后来,神光又到北魏少林寺,拜达摩为师,并改名慧可,最后成了禅宗二祖。这是后话了。
其实类似的故事还有许多,在这类故事中,有一个共同的现象就是:越是懂得多的人,越是喜欢保持沉默,刻意收敛自我,因此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很无知;而相反,越是懂得不全面的人,反倒越是自以为博学多才,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这正应了老子所说“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其实,人们早就知道,看上去懂得多的,往往并不是真懂;看上去无知的,反倒可能是真正懂得的。谚语说:水深不响,水响不深。其反映的便是这个道理。
具体到现实中,这个智慧对我们的言行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知者不博,博者不知”提醒我们,要懂得谦虚和内敛,而不要自傲和张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张扬首先是一种轻浮之举,使自己在别人眼中成为一个张狂高傲的家伙,甚至是一个笑柄。同时,张扬还往往会阻止我们的进步。而张扬便往往意味着自负,自负与自满一字之隔,一不小心便是自满,人一旦自满,若要更进一步,就困难了;相反,内敛之人也绝非自卑,只是一种更为理性的自信,一种明了自己优劣边界的自信,自信之中始终处于一种随时准备纠正自我错误的弹性状态,因此内敛是前进的姿态。
另外,张扬是一种攻势,一种主动的自我宣扬,一旦别人不以为然,那多尴尬!内敛则是一种守势,一种自我收缩,不事张扬,可进可退,如有才能,洞察之人自然识别;如无才能,则安于守拙,仍旧不失沉稳。有这么一本书,作者一开始宣称自己观点的独到,虽然书的内容还是可以,比较生动,但直到许多读者看到最后,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书虽然还行,未免太夸大了。真正的好书有个标志,就是不会放言无忌,有学问的标志之一便是称自己没学问。深刻独到是让别人体会的,不是自己刻意宣扬的,张扬容易让人产生反面联想,别人一听到张扬的声调便心生怀疑。
正是因为此,无论观察历史还是现实中的人,真正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是谦逊内敛,不事张扬的。民国时期才华横溢的诗人徐志摩在美国和英国多所名校留学之后说:“满世界跑一圈,没什么长进,终于知道自己只是个尚未开化的蛮芋。”当时,他的文学才华已经展露,他的诗作更是蜚声国内文坛了。佛家净宗一代祖师印光法师在文章中自称:“早年学诗而不解诗,中年学儒而不懂儒,晚年学佛而不知佛,参禅而不悟禅。”读来令人感叹。俄国思想家别林斯基曾说:“一切真正伟大的东西,都是纯朴而谦逊的。”倒是一些写过几篇小文章的人,往往自视甚高,喜欢在跟人说话时故意卖弄一些华丽的句子,生造一些食之无味的俏皮话,来显示自己的“才华”。也往往是一些出于玩赏心理翻看了几本佛经的人,喜欢在跟人聊天时动不动高调地谈禅论道,好让自己在别人眼中具有那么一点世外高人的色彩。谚语说:泡沫冒处,必是浅滩,便是对那些喜欢卖弄自己的人的形象化讽刺。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许多时候,人总是不知不觉间便会张扬起来。说话时,稍微感觉到自己有优越之处——往往只是一种虚幻——便不自觉地有些飘飘然,说话的语气变得得意起来。这时往往说者自己还没有感觉到,但在听者那儿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而另一些时候,一个人在那拐弯抹角地卖弄自己,以为别人听不出来,殊不知旁观者清,别人很容易便知晓了他的本意,进而轻视他。清代教育家李惺有言:“人以言媚人者,但欲人之悦已,而不知人之轻己;人以言自夸者,但欲人之羡已,而不知人之笑己;轻而且笑,辱莫甚焉。”我们可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在那里夸夸其谈地卖弄自己,我们或是不厌其烦,但碍于情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时不时敷衍一下;或是暗暗感到好笑,甚至都有点可怜这种人。喜欢卖弄的人像是一个在人前表演的玩偶,被别人当小丑,却不自知,甚至还洋洋得意。
进一步分析的话,张扬地卖弄自己无非是对自我的某个方面感觉良好,于是主动炫耀人前,希望得到别人的赞美。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真正有值得赞美之处,肯定无需自己去说,别人自然会承认。人对自己的优缺点,可能比较迟钝,但对别人,往往是很敏感的,你身上有值得赞扬的地方,即使别人因为嫉妒,嘴里不肯承认,但心里也是不得不承认的,进一步说,嫉妒本身便是一种承认。自己本来优越的地方,又去卖弄,这优点便会因为你的炫耀而黯然失色。更堪忧的是,如果所卖弄的东西只是自己的一种浅薄,这不仅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还可能会自讨没趣,被人暗暗嘲笑。一个人之所以卖弄,往往是对自己估计过高。所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就是说一个人一知半解的时候,才会去卖弄,结果只能是让内行的人笑话,乃至遭到刻薄的人的讽刺。总的来说,是优点不必张扬别人也早晚会知道,而优点一旦张扬反而使其失却了光彩;如果本来没有优点,却自以为有,并去张扬,便是笑话了。
苏东坡就曾闹出过这样的笑话。苏东坡初学佛时,自恃才华横溢,学问高超,因此认为佛学不难。对佛学才刚一接触,他便以为自己已经神通佛法,有比较高的造诣了。一天,苏东坡闲来无事,在家中参禅打坐。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有些浮躁,无法静下心来,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突然觉得心胸空寂明净,了无杂念。于是,苏东坡不觉喜从中来,觉得自己已经开悟了,遂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铺纸挥笔,写了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诗曰:稽首天外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诗写好后,他又反复吟诵几遍,觉得非常不错,便派仆人将其送到长江对岸的金山寺,交给与自己一向交好的佛印禅师,表面上是请其指点,实质上则有卖弄之意。过了一个时辰,仆人带着原来的诗作回来了。苏东坡打开诗作后却发现,佛印禅师在诗作旁边的空白上只写了两个字——“放屁”!这下,苏东坡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一把将诗作给撕掉了并决定乘船渡江,亲自前往金山寺找佛印,要当面问个明白。船到江心,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木船被吹得打起旋来,折腾了很久,船才算是行驶到了对岸。一下船,苏东坡惊讶地发现佛印禅师已经等在江边了。苏东坡看到佛印禅师候在江边,便劈头责问道:“我写的诗,好心好意拿给你,请你指教,你不说好也就罢了,为何竟然批示个‘放屁’这样无礼的话来?这未免也太过分,太让人脸面上下不来了吧!”佛印禅师听完之后微笑着对苏东坡说:“你不是已经‘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了吗,怎么‘放屁’两个字就把你给吹过江来了呢?”苏东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佛印禅师便进一步说道:“既然‘放屁’之风就能把你吹过江来,说明你的‘八风吹不动’不就完全是空话了吗?这话不就像是‘放屁’一样吗?”苏东坡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他也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刚才的卖弄的心理实在是太浅薄了,以后可要避免这种贻笑大方的举动了。当然,这则故事的真假不得而知,不过它所告诉我们的道理是明确的。那就是,做人要谦虚,不可刻意卖弄自己,要做到“知者不言”,不可“言者不知”。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