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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粒收到了一封信,信纸折成了一只鸟儿,象姑娘写的,然而叶粒一见字迹,就知是田蒙写来的。信上写着:不喜欢孤寂的人,为何要当广寒的嫦娥?不期望寒冷的人,为何偏要将自己冰冻?不想要黑暗的人,为何连萤火的光亮也要拒绝?不善于沉默的人,为何要将自已深深地隐藏?纤纤细腰,为何硬要去充当钢铁脊梁?……
叶粒看后,在那信纸的下面写着:欢乐和痛苦,只有比较。什么是孤寂、什么是寒冷、什么是黑暗?我自已明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和你永远走不到一条道。她将信纸依然折成鸟儿,给田蒙寄去了。
田蒙收到信后,气闷了几天。他对叶培讲:“你姐把我当阶级敌人了,可我就不信。”他依然想把叶粒的户口迁到他们生产队去。为了讨好队长,他和叶培起早贪黑地出工,还去帮队长种自留地。队长的自留地在山坡坡上,田蒙顶着毒烈的太阳,一连挑了十多担粪也没息一口气。队长同意签了字。他俩又去找大队书记。田蒙拿去了自已用的手电筒,和很不好买的两对电池,以及烟酒。他们跟书记磨。说知青安置办希望兄弟姐妹在一个生产队落户,互相有照顾就会安心根扎一辈子。何况叶粒来又不需另外修房和添置东西。她来后,他们会好好劳动,……书记终于收了东西盖了大队公章。他俩可高兴了,看来公社那关己没多大麻烦了。
田蒙风尘仆仆地来找叶粒,说叶培病了,叫她去看看。唐素芳见田蒙来了,本想责怪他咋就各自跑石云公社去了?可她却急忙去烧火,把她们仅有的四个蛋都煮成了荷包蛋。她似乎比叶粒更关心叶培的病,只管问叶培得了什么病?病得怎样?田蒙说,头痛、肚子痛,病得很严重。唐素芳又问他们生产队的情况,分粮多少?妇女活儿重不重?缺不缺烧柴?……田蒙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一双眼睛跟着叶粒转,只管催她快走。唐素芳把荷包蛋递到田蒙手中说,她也想去看看叶培。田蒙急忙把碗放到桌上有些紧张地说:“你不能去,他得的是传染病。”
唐素芳说:“我不怕。”
田蒙说:“叶培想见的是他姐姐。你别去添乱。”他蛋也不吃了。
唐素芳心里很不痛快,她看出田蒙是不想她去。她说:“看你那样紧张,蛋都吃不下去了,还说我要去添乱。我才懒得走那么远。”
田蒙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碗吃着说:“其实,我也是为你好,真的怕传染人。”
叶粒换了件干净衣服,就跟田蒙一起上路了。唐素芳悄悄地跟在后面。在路上,叶粒老跟田蒙保持一段距离。田蒙见她掉在后面,就躲在前面的一棵树后,等她走到前面,他就嬉笑着钻出来说:“我又不是老虎,你怕啥?”
叶粒说:“谁个怕你了?我喜欢这样走。”他们翻过了两座山,来到了一条小溪边。远处有一个筒车在咿呀,咿呀地转着。溪边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将宽大的树冠罩在小溪上。旁边有一个水碾房歪斜地支在溪水上,里面没有声响。
田蒙总想找机会跟她谈谈,就站在水碾房前说:“听说这碾房里常闹鬼,晚上有女鬼呜呜地哭,你敢不敢进去?”他知道她不怕也不会相信。果然她对直就往里面走去。她看到下面被水冲着转动的木轮片已朽坏了,水碾槽已有几处缺口。里面很凉爽,她擦着汗,只管东张西望。她看到槽边一群蚂蚁正忙着搬运一只死蜻蜓。她蹲下去看着,想起了小时候,她和田蒙总爱拿蟑螂或蜻蜓找有蚂蚁出入的地方等着。那时,他们嘴里总爱不停地唱着:“黄酥,黄酥蚂蚂,请你出来吃嘎嘎。大官不出来,小官要出来。爹爹妈妈一起出来。”他们知道只要有一只蚂蚁发现了食物,就会去报信。一会儿就会引来大队人马。那里面个头儿大些的就会指挥着劲往一处儿使。有的推、有的拉,把食物搬走。这时,她见它们搬得很吃力,也把那只死靖蜓拖不进碾槽的石缝中。她就用一根小树枝儿去帮忙。忽然,她见蚂蚁象遭到十二级飓风似的东倒西歪地逃奔起来。她回过头去,见田蒙正在身后弯着腰吹气。她边骂着:“你坏!”边捏着拳头要打他,那伸出去的手却又缩回去了。她把脸扭到了一边。田蒙嘻嘻地笑着把身子埃过去说:“打呀,咋不打了?”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要她打。
她急忙闪开。脸胀得红红地说:“你想干啥?”
田蒙见她那样紧张,又怕她各自走了,忙缩回手,站在她身边,老实地告诉她:叶培没有生病,是要她今天一块儿去找公社办迁移。她讨厌他不征得她的同意,还编造叶培生病来骗她。她说:“哪个要你自作主张?我才不会离开她们。”说着她就想往外走。
唐素芳躲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恨田蒙心中只有叶粒,也怕叶粒离开她们,她的日子会更难。至从油子瞒她们分粮,她各自回家去了之后,王云霞就很少跟她说话。唐素芳又听到叶粒在里面说:“我不会到你们公社去,也不准你去帮我办迁移。背着朋友,偷偷模模的只顾自已,不管别人,这光明正大吗?——你别挡着我。”叶粒的话让唐素芳非常感动,她怕被她出来看见,流着泪匆忙往旁边的玉米地里躲。
田蒙见叶粒执意要走,着急地栏着她说:“你咋使小性子?你来帮我们料理家务,其它啥也不必操心。大家都有照顾,咋不好呢 ?”
叶粒说:“我不需要你照顾,也不会照顾你。我早说过,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田蒙又气又急,真想大声吼叫:为啥呢?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但他忍了。他说:“好好,你自己考虑吧,我和叶培都很担心你,你们的队长那样坏,今后还会使坏。”他见叶粒只管要往外走,就故意惊惊诧诧地叫起来:“唉呀——你衣领上有个大毛毛虫,快钻到脖子里去了。”
叶粒惊慌地用手拂衣领。田蒙说:“我给你逮下来。”他一只手在她脖子上摸了一下,一只手去搂她的腰。叶粒惊惶地躲着他的手。田蒙说:“你够封建的,摸一下也没得啥。你没看到那些抱着亲嘴的。”
“你坏……你欺负人。”她用力将他推开,向外跑去。
田蒙追出来,跟在后面说:“我喜欢你,咋就坏了?”
叶粒慌慌张张地只管往前跑,好象后面跟着一条狼。她想起了别人给他老爸写的大字报,和大家叫他小乖乖。心想:一屋不出两样人,跟他爸学的资产阶级的坏作风。她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从家庭和阶级根源上找原因。可现在她也不自觉地用上了。
田蒙追了几步,很失望地看着她往回走了。心想:她瞧不起我,我一定要弄出个样儿来让她看看。
唐素芳见叶粒走远了,田蒙还象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她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对田蒙说:“单相思的滋味咋样?你甩掉我原来是在想叶粒。你也不想想,她会喜欢抄过她家的人吗?我劝你死了这份心。”
田蒙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出现。听她提起抄家的事,正触到他的痛处。这是他最不愿提起,最悔恨的事儿。他恼怒地嚎叫起来:“你监视我们,偷听别人说话,可耻!——我讨厌你! ”
唐素芳说:“这儿又不是你的,我咋不能来?你凭啥讨厌我?我啥事对不起你了?”唐素芳呜呜地哭起来。
田蒙见不得女娃儿哭,心软了些。他说:“我早己不想入团了,我不希望你再来关心我的事。你大概不晓得,我和她可是青梅竹马。”
“她不喜欢你,你只是一厢情愿。她要喜欢你,早就跟你下在一个生产队了。还用得着你现在帮忙。……”
听唐素芳这样说,他更恼怒了,他大叫着:“住口!她现在对我有误会,今后会喜欢我,一定会!我要等她一辈子!”他不再理采唐素芳,飞快地往回走了。 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