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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婆的离世，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阴天，走得很是凄惨而冷清，连人一生最为重要的仪式之一——葬礼，都如同老婆婆这平淡如草芥的一生一般平平淡淡。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湘子刚刚在闹市之上卖完了一整天的花儿，收获了一笔颇丰的收入。她一如既往地卖了一些水果和茶叶之类的食物，拎着去了老婆婆那家虽然破破烂烂但也已经坚挺了很多年的小废品回收站。不料在半路之上，湘子却正好撞见了老婆婆的那个孙子，比她要大上五、六岁的大哥哥。

　　大哥哥跟湘子也玩得很熟，湘子对于这个虽然比自己大很多，但却跟个大男孩一样平易近人的哥哥也感觉很是亲切。这个哥哥虽然家境比较清寒，但是从小就被老婆婆宠爱有加，所以是一个很阳光的孩子，嘴角也时常挂着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微笑。

　　但是今天，大哥哥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嘻嘻哈哈、谈笑风生，却是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眼眶红肿肿的，还挂有刚刚哭过的泪痕。脸上的胡须也如同一夜之间狂野奔放一般，长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倒刺横生。

　　湘子从来没有见过像是这样子失魂落魄的人，就算是当初自己那个每日酗酒、惶惶不可终日的父亲，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大哥哥。就算用行尸走肉来形容她，也丝毫不以为过了。

　　“哥哥，怎么了？”湘子有些担忧，伸出手在大哥哥的眼前晃了晃，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右眼皮也随之开始一阵一阵地剧烈跳个不停。

　　大哥哥在看到了湘子之后，才像是六神无主的迷茫信徒遇见了心里信仰的主心骨一样，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出现了些许的光泽。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而颤抖，那是因为长时间的大声喊叫和严重缺水所造成的干涸——而且，并非是无水可喝，而是根本不想喝水。

　　湘子甚至怀疑，这种状态下的大哥哥还能不能发出声音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一种干巴巴、没有一丝水分的冰冷声音，还是从大哥哥那几乎已经干如沙漠的嗓子中沙拉拉地传来：

　　“奶奶她……去世了……”

　　简简单单、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却如同一部沉重的五指山一般，重重压在了湘子的脊背之上。湘子眼睛里透出些许迷茫之色，似乎根本没有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在被提问到一个研究生所钻研的问题一样，格外迷惘而又彷徨：

　　“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奶奶，走了。”大哥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才刚刚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非是自己所能信仰和依赖的真神，而是一个比自己年龄还有小的小孩子而已。当下，他的眼神当中也是才透出了几许身为兄长的坚毅，沉着声音将这番话换个说法再一次如实奉告。

　　这句更为直观的话，显然震撼力更强地抨击到了湘子内心深处的软弱地方。一瞬间，种种迷惘、不安、彷徨、绝望，都如同一只只已经离她远去依旧的缠身小鬼一般，再一次一股脑地涌上了湘子的心头。致使拿着两只塑料袋的左右手也不由得一下子松下了全部力道，两只装着水果和茶叶的塑料袋也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奶奶是半夜走的……她临终的时候，说想要见你一面。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你究竟住在何处，再说半夜登门打搅的话，也多有不便，所以……”面对湘子这恍若失神的反应，大哥哥并没有觉得多么惊讶或者是骇然。他当初的反应，比起此时的湘子也根本成熟不到哪里去。同为老婆婆最宠爱的孩子，他能够理解湘子此时内心的感受。

　　而随后而来的这一句更加扎心的话，更是将湘子尚还幼小却已经伤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心，实实在在地洒上了一把粗糙盐粒。湘子瞬间便失去了一切冷静思考、镇定自若的全部能力，脑子里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再一次“咯嘣”一声，断成了两截。

　　不理会脚底下塑料袋中已经摔得烂乎乎的芒果，湘子直接两手揪起了平日里自己最敬佩、对方也最宠爱自己的大哥哥高高的衣领，两眼通红得如同一只血灌瞳仁凶狠猛兽一般，瞪着对方有些讶然和惊慌的面孔，咬着牙恶狠狠地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了杀气腾腾的字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见老婆婆的最后一面！为什么！”

　　大哥哥已经预料道，听闻自己奶奶去世的消息之后，湘子可能会悲伤欲绝，可能会发生发狂，甚至可能会心里直接一下子彻底崩溃。但是他没有料道的是，平日里那个和和气气、柔柔弱弱，像是只可爱的小兔子一般人畜无害的湘子，居然会变得这般可怕、嗜血，如同一个杀意已决的猎手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直接撕成碎片。

　　凭借他已经是成年人的力气，其实是可以很容易将湘子给反过来制服住的。但是此时，大哥哥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湘子身上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般，直接两腿一阵瘫软、踉踉跄跄地跪在了地上，口中想要吐出一些解释的字眼，却都化作了支支吾吾的泡沫一般，说出口便变成了结结巴巴、含糊不清的狡辩。

　　二人这么僵持了一会，湘子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以及对大哥哥大不敬的行为，两眼的血红色也逐渐褪成了正常的白色，显现出一副愧疚而又悲痛的难受眼神，微微低下头冲大哥哥以表自己的歉意：“对……对不起。”

　　大哥哥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似乎也才刚刚从湘子对他生命的威胁当中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长吁了一口气，倒也没有计较方才湘子的异变，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奶奶的葬礼？” 至尊包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