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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呈现一种灰蒙蒙的暗色的天空，比起早上湘子出摊的时候，显得更加的阴云不散。甚至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冷不丁地下起一场大雨，将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地浇个落汤鸡。

　　然而此时此刻，湘子心底那挥之不去的阴云，却是比起天空的灰雾蒙蒙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蓦地，湘子脑子里回想起了许许多多在过去的人生当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业已失去的人们，死去或离去的人们，以及难以追回的过往。

　　看着大哥哥恭恭敬敬地探身上前，冲着奶奶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几躬之后，将香插入香炉中，却又被眼中止不住的泪珠给浇灭了其中燃出些许白烟的香灰。湘子那泪眼朦胧的眼睛里，也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哥哥嘴上责备着自己花这些冤枉钱，但实际在心里，或许已经早已经对自己感激涕零了。

　　最为人子，没有人不想自己的长辈能够走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送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历程。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个经济能力。因为家庭经济的压力而使得自己不得不初中上完便辍学在家，没有什么学历、又无一技之长的大哥哥在竞争力极强的横滨，根本找不到一份足已赡养爷爷奶奶以终天年的工作。

　　但是，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小姑娘，而且又与自己奶奶别无血缘关系，却是愿意自己掏腰包，为奶奶办了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经济能力无法允许的风光葬礼。大哥哥在内心无比感激湘子的同时，或许也会被深深的愧疚所困扰吧。

　　之前，老婆婆一直都将湘子当作亲孙女一般，还时常将他们家本就所剩无多的食物还分给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起初，作为亲孙子的哥哥还老大的不乐意，认为奶奶是糊涂得猪油蒙了心，居然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家人还要体贴。

　　但是，此时此刻，一直以来都对于老婆婆做法疑惑不解的大哥哥，终于是理解了自己奶奶的做法——这样一个孝悌、重情重义，愿意花出自己为数不多的血汗钱来为同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的女孩，绝对值得自己的奶奶对她那样好。

　　继老婆婆之后，大哥哥也终于算是敞开了心扉，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便将湘子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如果她遇见了什么难处，自己一定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待大哥哥止住了哭泣，冲着老婆婆的遗像三跪九叩，将那三炷香插入香炉中之后，湘子也捧起三炷好香点燃，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香炉和遗像之前。

　　看着那显得有些草率的黑白照片当中，老婆婆那无比熟悉的慈祥笑容，湘子不禁再度热泪盈眶。就在前天，自己还来探望过婆婆，而且也能够确定，婆婆那时候根本没有一丁点让人觉得她命不久矣的征兆，依旧很是坚强而硬朗地弯着腰去处理一大堆废瓶子，见了湘子之后也一如既往露出笑容，请湘子进屋去喝她自己晒的茶叶。

　　没人会想到，两天之前还能够下地干活，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健谈老人，居然会那么轻易地便驾鹤西去。湘子内心在悲痛欲绝之余，居然诡异地衍生出了一种奇异之感——原来，人的生命居然是这么脆弱，没有一丁点征兆的，便会在一夜之间猝然长逝。

　　将三炷冒着白烟的香插入香炉之中，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深深叩了一头。湘子将头狠狠地扎在地上，如同一只叩头虫一般久久地伏首于地，任由泪水打湿了脚下青石砖头的地面。

　　坐在轮椅上嘴角始终挂着不明觉厉的笑意的老爷爷，眼睛里也出现了几滴晶莹的泪水。而心里同样悲伤无比的大哥哥，也是缄默地等待着亲妹妹同奶奶的道别。一瞬间，空气就仿佛凝固住了一般，除去湘子隐隐的啜泣声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这段哭泣，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长到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头，而待到夜色将至，悲伤欲绝的兄妹二人也双双在灵棚当中昏睡过去。权当是为婆婆守灵了。

　　第二天一大早，湘子的眼睛早已经肿得像是一对小灯泡一般。但是精神头相比于昨日，已经恢复不少。兄妹二人一边照顾着老爷爷，一边张罗着为老奶奶火化登仙，然后遂了她老人家生前的心愿，葬于废品站的门口。

　　葬礼很是冷清而简单，只有老爷爷、大哥哥和湘子三个人而已。老婆婆却走得很是安详。直到化作一捧灰烬入土为安，大家才如释重负一般，算是送走了婆婆的魂灵。

　　兄妹二人又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之后，便算是彻彻底底地送老婆婆魂归仙界。在那之后，大哥哥接了老奶奶的班，一手张罗起来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并且也在百忙之中努力地抽出闲暇，为爷爷像之前那样端屎端尿、喂水喂饭。

　　而湘子，则是依旧经营着自己的花摊。逝去的人已经业已逝去，但是生者的日子还将继续。湘子知道，自己不能因为老婆婆的去世就一蹶不振，一定要赶快恢复常态，比以前干活更加地勤奋而努力，才算是没有辜负老婆婆的知遇之恩，也让她老人家在天之灵能够心安。

　　尽管老婆婆已经不在了，但是湘子还是三天两头地时常往废品回收站那边跑。每次去的时候，都会为大哥哥带去一些缓解家里压力的钱财，看望一下依旧是老样子的爷爷，并且虔诚地在老婆婆的坟前上上一炷香。被老婆婆的去世而牵连的几个人，总算是全部都恢复了正轨，又送走了平平淡淡的一年。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平平淡淡地走下去，但是命运，却是又跟湘子开了一个无情的大大玩笑。 至尊包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