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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拾伤
一辆标准型商务车缓缓行驶在Y市的公路上,七座空间,舒适一流。这是梁乔笙最喜欢的座驾,不会奢华到极点,却让人很舒适。
一指撑着颅侧,梁乔笙眼眸微阖,为了更好地接手HKK的事务,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司机小高从后视镜里看到梁乔笙小憩的姿态,伸手扭开电台,缠绵的小提琴声萦绕在整个空间里。
助理陆决然给了小高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倒是体贴老板。
小提琴声如泣如诉,让人只觉百转千回不改柔肠初衷,忽然在一个转折处戛然而止,梁乔笙微微皱了皱眉。
“插播一则特大消息,HKK董事长荣向南昨日已病故,遗嘱里将己身所持有的股份全数给了自己的养女梁乔笙。外界都在猜测,此次荣董事长的病故并不简单,甚至有传闻是引狼入室最终害人害己。”
小高被这则突如其来的新闻吓了一跳,连忙关掉电台,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里梁乔笙的神态。
梁乔笙睁开眼,眼眸亮如星辰,剔透美丽。
“怎么回事?不是压下爸爸去世的消息了吗?怎么会突然曝出来?”红唇轻启,眉头微蹙,理了理衣衫领口,声音里带着冷意。
陆决然也是满脸严肃,打了几个电话后,才有些怒意地开口。
“是她主动曝出来的。”
梁乔笙一声冷哼溢出唇角:“真是等不及了,算了,不管她。”
陆决然点点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连点。
“梁董,您接下来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下午与市长先生见面洽谈那块地皮,晚上则是与李董吃饭,明日要在HKK召开董事会,后天……”
陆决然的话语忽然顿住了,有些微微地犹豫。
“后天怎么了?”梁乔笙眼眸轻挑,瞟了陆决然一眼。
陆决然轻咳了两声:“后天去接机,荣少回来了。”
荣少,荣久箫,荣向南的亲生儿子。
荣向南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是荣久箫想要继承HKK,前提条件便是要与梁乔笙结婚。
精致的高跟鞋踏出车门,手工定制的西装贴身无比,将完美的身材尽数勾勒,异样的美丽。
梁乔笙看向机场宽大的玻璃门,眼眸里划过一丝迷惘。
陆决然将手上的大衣披上梁乔笙的肩膀,轻声叮嘱:“梁董,荣少说了是在八点钟到达。”
“嗯。”一声轻应,梁乔笙抬腿走进机场大厅。
机场里迎来送往的人无数,广播里不时播报着最新的消息。时钟上的分针秒针轻轻转动,八点,九点,十点。
就在她坐了两个小时后,出口处终于出现了她要等的人。
颀长的身材,灰色的大衣,脸庞的线条完美无比,如同一件绝佳的雕刻品。
眼眸深邃,剑眉暗藏厉色,鼻梁高挺,俊美得犹如一幅传世的画作。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他吸引住了,气质慑人,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不能自已。荣久箫就是这样,天生的发光体。没有任何言语能仔细阐述出他的吸引力。
梁乔笙静静地看着他,心脏微微加速跳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有多少年没见过了,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从一个青涩男孩长成了成熟男人。
可她呢?她似乎也没变,又似乎变了。
缓缓起身,信步上前,四目相对。
荣久箫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看着眼前这张精致若花的容颜,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紧。
“梁乔笙。”声音带着些许的喑哑,有着说不出的磁性。
他似是在确定她的身份,又似是在喊着她的名字。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喊来,却带了别样的吸引力。
“欢迎回国。”梁乔笙想过千言万语,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似乎只能说这四个字。
荣久箫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眸里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滚。
梁乔笙正想接过他的行李箱,忽有一阵娇俏的女声传来。
“久箫,你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啊!”
大波浪的卷发,火辣的超短裙带着异国他乡的奔放,染着五颜六色指甲的手搭在了荣久箫的肩膀上,亲昵的姿态让人会心一笑。
“久箫,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人家腿都要跑断了。”顾西贝嘟着唇不满地说道。
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却带着让人酥麻的撒娇语调。
梁乔笙的手一顿,脊背挺直如同一根紧绷的弦。
她怎么忘了,顾西贝是跟荣久箫一起去的美国,既然荣久箫回来了,顾西贝自然也是要跟着回来。
半天得不到回应的顾西贝,有些疑惑地看着荣久箫,然后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梁乔笙的脸上。
娇俏的脸蛋有片刻的僵硬,半晌后又是扯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却带着微微的讥讽。
“哟,杀人凶手,警察叔叔怎么还没有把你抓起来?”
梁乔笙唇微抿,只感觉自己心里的热度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顾西贝一直和荣久箫在一起,顾西贝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荣久箫的想法。
原来,他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荣久箫忽然抬手搂住顾西贝,在顾西贝诧异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惑人的笑容:“顾西贝,我的女朋友。”
陆决然紧绷着一张脸坐在驾驶位上,眼角看向副驾驶上沉默的梁乔笙。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荣久箫会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在后面卿卿我我,而正牌的未婚妻还很淡定地视而不见?
后视镜里,顾西贝在荣久箫的身上蹭过去蹭过来,吴侬软语中带着诱人的娇媚。
陆决然皱了皱眉头,这是要干什么?荣久箫这是不要继承权了吗?
“久箫,我要去吃海鲜,快带我去啦,我好多年都没吃到过Y市正宗的海鲜大餐了。”顾西贝嘟着嘴在荣久箫的耳朵旁轻咬。
荣久箫抬手看一眼时间,正好到午餐点。“去这里最好的海鲜酒楼。”
陆决然下意识侧头地看了一眼梁乔笙:“梁董……”
荣久箫看着陆决然的动作,音调陡然变得冷厉,猛然打断陆决然的声音,“怎么?我去哪里都需要梁董的同意吗?”
他将“梁董”两个字狠狠地咬在嘴里,似乎是要将之嚼碎撕烂。
直到这一刻,梁乔笙才是听出了他的情绪——隐隐的恨意。
梁乔笙缓缓闭上眼眸,暗自吸了一口气。无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轻声开口,平稳的音调,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陆决然是我的特助,无须听从你的吩咐。”
“你的特助?”顾西贝笑得灿烂,明眸皓齿看似邻家女子一般毫无心机,言语间却是暗含阴冷,“梁乔笙啊,HKK都是我们家久箫的。这位陆先生是HKK的员工,自然也是久箫的咯!”顾西贝唇角勾起,颇有些志得意满地攀着荣久箫的肩膀。
她见不惯梁乔笙很久了,从小到大就是这副冷漠又自大的样子,好像不屑任何人似的,明明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跩什么跩。
“久箫啊,你说我说得对吗?”她转头在荣久箫的耳旁轻吹一口气,双手揽着他的脖颈,亲密无间。
荣久箫忽然笑了,凤眸潋滟,五官霎时间美得倾城。“西贝说得对。”
梁乔笙纹丝不动,看着车前方的景色。
有人说过,若是眼眸疼痛得想要掉泪,那就紧紧凝视着一个点,不要移开,久了,泪水也就憋回去了。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纷纷在视线里后退,天边的落日晕黄,带着暖人的光线。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梁乔笙觉得似乎用了几个世纪的勇气。
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敲打在膝盖上。“我想告诉你们的是,陆决然并不是HKK的员工,他和我签订的是私人合同。而且,刚刚在机场为了接你们浪费了我两个小时。只是,在这两个小时里,至少有五张订单与HKK失之交臂,损失至少千万。”
顿了顿,梁乔笙缓缓转头,静静地看着荣久箫与顾西贝。
她的眼眸是纯净的咖啡色,晶莹剔透得如同上好的玛瑙,仿佛能映照出世间所有的污浊。
她的眸光似是在与荣久箫对视,又似是不经意地溜过他的脸庞。轻描淡写间,是她独有的冷漠。“我的时间,你们损失不起。”
“想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梁乔笙提起包,打开车门。
“陆决然,下车。”带着命令式的语调,陆决然也跟着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旁,留下那一辆车,与车中的两个人。
车外落日余晖,将她的背影拉得冗长,隐隐有了几分寂寥。车内,荣久箫那张俊美的脸却是铁青无比。
从小到大,她似乎总是有理的那一个。可是这一次,他是绝对不能再让她了。
油门声轰响,车子从梁乔笙的身旁呼啸而过,撩起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荣久箫从车窗前的镜子里看到她那缭乱的飞扬的发丝,还有她抬手抚平发丝的姿态,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与她冷漠的脸庞。
“久箫,去吃海鲜吗?”顾西贝兴奋地开口。真好,终于不用看到梁乔笙了,她可以和荣久箫过二人世界了。
荣久箫眉眼不抬,不甚在意地轻笑:“西贝,你不会以为我随口说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就真成了我女朋友?”
顾西贝唇角的笑意微滞,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在梁乔笙的面前如此说呢?
“刚才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知道吗?西贝妹妹。”荣久箫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带着悦耳的音调。
他见不得梁乔笙如此冷漠,对待他如同陌生人一般。欢迎回国?呵,见面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当年,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被老头子流放出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现今又因为她,而从国外回来。
经年流转再相逢,没有热切的拥抱,没有温暖的笑容,她对他又树立起了防备的高墙。
她还欠他一个解释,他等了多年。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纸信件,夜夜与冰冷黑暗相对。等了许久,却等到了老头子死亡的消息。
“久箫,你……你不会是还喜欢梁乔笙吧!”顾西贝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年荣久箫和梁乔笙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当年她与荣久箫青梅竹马,却因为梁乔笙的到来而改变了这一切。她恨啊,从他们上学、毕业、出国一直恨了这么久。梁乔笙这个名字就如同种在她心上的刺,一经撩拨就会痛得她愤恨愈加。
荣久箫的沉默似是点燃了顾西贝的怒火,她眼眸一瞪,浑身气得发抖,声音陡然拔高:“荣久箫,你可别忘了伯母是怎么说的,你可别忘了伯父是怎么死的。梁乔笙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可别被她给诱惑了。”
荣久箫的眼眸暗沉得如同深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深渊里熄灭了。
薄唇勾笑,低沉的音调:“说什么呢,我怎么还会喜欢她?在美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梁乔笙之于我,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的荣久箫会喜欢她,现在的荣久箫可不会。因为……”声音微顿,眉梢聚拢,带着阴冷,“现在的我和她,是敌人。”
梁乔笙沿着公路一直走,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风过耳,吹得长发肆意缭乱。莫名觉得有些冷,拢住衣衫,自己抱紧自己。这是仅有的温度。
陆决然跟在身后,看着前方这纤细的背影,眼眸中不经意有了一抹喟叹。她的脖颈白皙却带着柔弱的弧度,肩膀明明如此瘦小,却扛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他认识她许久,却从未感受过像现在这样可以称之为痛苦的情绪。
“梁董……”
“叫我名字吧!”梁乔笙打断他的话,“没有别人在,叫我名字吧!”
如今人人都叫她梁董,听在她的耳里却带着尖锐的讽刺。
“好,乔笙。”陆决然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叫人来接吧。”
“不用,我想走走。”梁乔笙微微摇头。
陆决然的声音带着温和:“你刚刚不是说你的时间损失不起吗?”
梁乔笙转头看向陆决然:“反正都已经损失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陆决然眉目间都是温文尔雅的意味,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我来拿吧,想走多久我陪你。”
梁乔笙停下脚步,眸中有些微微的迷惘神色:“陆决然,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陆决然轻声回答。
原来已经七年了啊!他离开七年了,如今又回来了。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荣久箫也才刚刚离开。”梁乔笙看向天边的落日,眼神悠远而绵长,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过往。
陆决然微微点头:“怪不得你那时候哭得那么惨,很爱他?”
梁乔笙一声嗤笑:“那会儿能懂什么爱,不过是青春式离别罢了。”看似不在意的话语,但是那舌尖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如同一杯烈酒,入喉的割裂感,只有自己感受得一清二楚。
陆决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知道什么时候说话能让她舒服,也知道什么时候沉默让她不尴尬。他看着梁乔笙精致的侧脸,恍惚迷离。
他记得那一天。
他倒在血泊里,身体动弹不得,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纵使昏迷,什么声音都变成了纷乱的音符,可是却有一个哭泣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耳旁。
那样悲伤,那样无助。
当时他想,他快死了都没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谁比他这个将死之人还伤心。女孩的眼泪与救赎,成了他心中珍藏永久的绝美风景。
“爸爸的葬礼是在什么时候?”梁乔笙微微跺了跺因为站立过久而有些酸麻的脚。
“五天后。”陆决然翻看着行程安排。
“婚礼呢?”梁乔笙继续问道。
“十天后。”陆决然眼底一抹暗光,“要不要换个时间,婚礼和葬礼的时间安排得太紧了,不吉利。”
梁乔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有什么吉不吉利的,老天爷佑我就会一直佑我,若它不庇佑,那我再怎么躲都是枉然。”
命中自有注定,逃不脱也挣不开。 谁在流年听笙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