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长城之巅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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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长城之巅遥望
最后说一说秦帝国时代的我们整个民族。
我国在史前的传说时代,有所谓唐尧、虞舜等等,他们都是及身而止,没有开创朝代。大约到了禹之世,权力及权力的传递才渐渐制度化,于是有了国家这样一种统治形式,有了称之为三代之首的夏代,其后相继而起的是商和周。夏代的国家形式还只能说规模初具,它的控制或影响范围不可能很大,大概只是在黄河中下游一带,其周边更为广阔的地区,则分别由大小不等的各个氏族自行统治。有关这些氏族的资料,古籍中有零星载录,近代学者们经过整理,提出了多种总体概括,其中一说是认为有河洛、江汉、海岱三个氏族系统。总之是那时的中原地区,除了先后建立了国家的夏、商、周以外,同时还星罗棋布似地散居着众多氏族,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生息于斯,劳作于斯,就形式来说是分别地、就客观效果来说则是共同地开发着这片沃土,付出了他们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和辛劳。
周代封国的出现,可能是促使中原各氏族间较快地走向融合的一个动因。
上文已有所提到,封区多数不是按照氏族聚居地域划分的。往往同一氏族分属于不同的封区之内;反之,同一封区,又可能由若干个不同氏族组合而成。这种状况,起初自然会使人们感到不习惯,以至引起一些不满,但随后也就逐渐适应,原有的氏族分野渐次淡化,封国观念则开始萌生。特别是进入春秋战国后,频繁的战争的发展,既促进了诸侯内部之间的联系和认同,又增加了诸侯国之间的接触和交流,诸氏族融合为一个统一民族的条件逐步趋向成熟。
在这期间,嬴秦氏族为改变自己命运而进行的一系列顽强奋斗,客观上对民族融合起了有力的催化作用。
秦人原居于东海之滨,至周初而被迫进行了一次长达数千里的大迁徙,来到他们陌生的西陲之地。此后他们无数次地向东、向南、向北,也向西,图谋施加影响,扩展势力;始而试探,继而蚕食,最后是大踏步地挺进,直至建立了统一大秦帝国。在这个历史阶段内,嬴秦氏族很像一把梭子,在函谷内外,黄河南北,不知编织了多少来回,极大地推进了原来不同氏族之间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接触与交流。帝国建立后,又实行了高度的集中统一,所实施的一系列政令、法令,如实行多次动辄数万人之众的大迁徙,接连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地征发徭役,修筑纵横交错的直道、驰道等等,客观上都有利于诸氏族间相互取长补短走向融合。
翦伯赞在《秦汉史》中,对这个过程作了极为生动、形象的描述——
当时的中国正像一个鸡卵,中原诸种[族],有若卵黄,四周诸种族,有若卵白,卵黄与卵白虽各为一物,而在鸡卵之有机构造上,则是血肉相连的。当秦之时,中国的历史,正在发生一种适当的温度,来孵化整个鸡卵。所以到西汉之初,鸡雏遂破壳而出,是为汉族。
如此说来,统一的汉民族该是诞生于秦帝国这座产房,而至汉初而命名。
汉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主要成员,不是它的全部。
在秦帝国时期,我们如果站在长城之巅,便会看到一幅波澜壮阔的多民族生活画图:在长城之北的蒙古高原一带是主要从事畜牧业的强悍的北狄之族,也即匈奴;在长城东北和长城之西,分别是东胡等东夷诸族和月氏羌等西羌诸族;在长城之南,越过中原地区至浩瀚的南海,在那气候温润的丛山密林间,生活着闽越、南越诸多种族。秦帝国建立之初,凭着它吞并六国后的强大威势,南征北伐,强劲地向周边扩张,周边诸族则在不得不有所退缩的同时,不断积聚着实施反攻的力量。帝国末世中原大乱,这就为周边诸族实施反攻提供了极好的时机。其中特别是西北匈奴,因秦帝国为了镇压义军而急调驻守边防部队开赴中原战场,使他们得以长驱南进,直至长城脚下,有的甚至进逼到河套以内。这样,当刘邦登上极位,高吟大风之歌呼唤猛士守四方时,汉帝国实际上已处于周边诸族一片连天强弓怒马的包围之中,其所真正能够控制的疆域反比秦时为小。有汉一代,匈奴的屡屡进犯,长期成为棘手难题,而在武帝时期则发起了接连不断的北伐征战。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在此后的漫长岁月中,汉族与周边诸多兄弟民族虽有时不免戈戟相见,但总的趋势则是走向礼让亲和,并最终形成为一个总称为中华民族的大集体。
一个成熟的民族,在发展自己的同时,总要不断突破地域局限,向四周发出友好的问候,献出他们自己的历史和文化的光焰,以共同点燃人类的文明火炬。
这个发展自身同时促进全人类发展的过程,我想把它比之为行星的自转和公转。纵然至秦帝国之世,分布于世界五大洲的人类活动能力,即使是其中出类拔萃的民族,也尚不足以全部贯通巍巍群山、淼淼海洋的阻隔,也就是说还没有能力完成一个公转周期,但毕竟已接近了相会点。当时如果我们能够登上喜马拉雅山之巅,那就会看到爱琴海畔希腊半岛上的文明灯塔虽已被历史狂飙吹灭,但它的余火依旧在向四周辐射,而地中海正在掀起拍天巨浪,预告着强悍的罗马帝国将在意大利半岛勃兴,成为地中海上之霸主。由红海而东,阿拉伯人驱赶着铃声叮当的骆驼队,或是从麦加出发东行,或是由伊朗高原北麓南下,经过艰难跋涉以至流血搏击,分别建立了古籍上称之为“条支”、“安息”这样一些国家,展示他们古朴的生活方式和色彩斑斓的文化。再向东望,位于南亚恒河平原上的印度,一度因亚历山大骑兵队的侵入而受到希腊文化的洗礼,此时孔雀王朝正处于旃陀罗笈之孙阿育王当政的鼎盛期。由悉达瞿昙(即释迦牟尼)创立的佛教已成为印度国教,这种充满着东方特殊魅力的文化,正开始越过喜马拉雅山而向中国长城隐隐传来它的光芒。
最后,让我们把目光收回到华夏大地。
事实上,早在世界先进民族向长城隐约传来文明闪光之前,中华民族中的杰出智者就已经在不断地向世界以至广阔的天宇发出了探问——
那是春秋末期,诸子并兴的时代。在波涛滔滔的东海之滨,已进入暮年的孔子正与他的弟子们在望海论道。老夫子忽而说:如果我的道不能行于中原,我将乘着木筏漂洋过海而去,你们之中能跟我一起去的,大概只有仲由吧?虽是一句戏语,却也说明这位圣哲是相信在茫茫大海的彼岸同样有人类生息着,他很想把自己智慧献给那里的同类。孔子的这种遐想可能是以当时的一个传说为据的:商末周初时,曾有大批中原人流亡去了海外。
一百多年后,在孟子的故乡有个好发“宏大不经”之论的驺衍,竟然说:你们儒家说的中国,其实只有天下的1/81,整个天下还大得很呢!此论虽在当时同样被视为“宏大不经”,却还是给人以极大的鼓舞和无限的向往:此生若得向那个大“天下”一游,该是一件多大的乐事啊!
进入战国时期,在山林钟秀的汨罗江畔,楚国诗人屈原正在披发行吟,纵然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却依然神游天地,思接广宇。他以《天问》为题的长诗,一口气向上天发出了一百几十个追问:“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不难看出诗人多么渴望与天宇间所有有智慧的生命对话啊!
现在已到了战国末期,大一统的曙光初现,智慧之士更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那个未知的“天下”,从而产生了像《山海经》这样的奇书:它记下了5370座山峦,300余条河流,还探访了95个奇邦异国,全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读来令人拍案叫绝!这里是秦都咸阳,巍峨的丞相府。此刻,吕不韦和他的门客们,正在讨论一个使他们既兴致勃勃又惊奇不已的问题:在称为“极”的那个地方,怎么会不分昼夜呢?中午阳光下又怎么会没有影子呢?呵,这样的问题不仅古人惊奇,我们现在读来也还很惊奇:这类南北极地奇特的自然现象,单凭想象是绝对不可能描写得如此具体的;但如果说那时在极地已有了我们祖先的足迹,那么在古代那种交通条件下,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呢?……
上面这幅站在喜马拉雅山之巅勾勒的古代世界文明图,尽管简略,却已不难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经过夏、商、周三代,特别是春秋、战国、秦这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熔炼,中华民族已经跻身于世界最先进的民族之列,与希腊、罗马、印度等一起,成为古代世界文明史的几个主要动力源。正是在各个动力源的驱动下,民族“行星”们不久就将联合完成首次“公转”周期,于是不同肤色的手第一次相握在一起。
当大秦帝国落下帷幕的时候,这个世界史上激动人心的时刻,已不远在望。 人生必读经典历史丛书:时代帝国三部曲之大秦帝国(上 下)(套装共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