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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堕入尘埃和弗吉斯的预想不同,第二天一早,居然就有朋友上门来找他了。他本想先在将军府中安静地待两天,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和人物,然后再出门。但看来,他一上来就得应付别人了。
他的萨波语不怎么样。虽然出发前已经很努力地突击了几天,可他依旧很没信心。听的方面问题不大,观察云球那么久,听的还是不少。但张嘴说就相当困难,好在弗吉斯一向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他的选择只能是更加沉默寡言一点。
他知道,穿越者观察盲区早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行为不会被观察也不会被记录,这意味着他很自由。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所以,他更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招惹麻烦,他叮嘱自己。
他的书童恭恭敬敬来禀告,拉斯利公子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来拜访他。这个小孩子其实很危险。现在这个府里,最熟悉弗吉斯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弗吉斯甚至不敢正视他。
弗吉斯刚吃完厨娘送来的早餐,他一向在卧室吃早餐。他像往常一样,喝了点红松子酒。这种酒由红松的果实酿造,看起来很像地球上的红葡萄酒,但味道很怪。如果在地球上,估计够呛能有人喝。不过这酒的度数似乎不高,应该不容易醉,喝两口倒也没关系。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书童好像有点犹豫,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他也马上反应了过来,鼓足勇气,用并不流利的萨波语说:“好,带我去吧。”
走在大园子中曲曲折折的路上,一路的亭台楼榭很像中国古代的园林,和城内其他地方以石头和土坯为主建造的粗陋房屋形成鲜明对比。池子里的金鱼,比地球上最大的金鱼还要大。而几只仙鹤和天鹅,似乎比地球上的同类更加不怕人。看到他走过,居然凑上来啄他的云蚕丝长衫。可能是要食物,他想。他顺手摸了摸兜里,真有几小块东西,不知是不是食物。他拿出来看了看,土黄色,有点硬,像是饼干一类的东西。他扔了出去,果然,仙鹤和天鹅都咕咕地叫着去争抢了。他有点好奇,地球上的仙鹤和天鹅也是这样子吗?
他仔细地观察着路,和脑子里事先记下的地图比对着。这些东西在预习材料里都有,他的记性很好,看来他记得一点不错。很快,他们走到了他自己的会客厅门口。
两个穿着体面的人在等着他。一看到他出现,还没等他进屋,其中一个年轻人快步从屋里走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弗吉斯,想死我了,好久没见。”他说。
弗吉斯知道,他就是拉斯利,农业政务官的大公子。和自己应该是认识多年,也算是朋友。
“拉斯利,你好。”他笑了笑说。一边怀疑着,自己笑得是否自然,语音是否标准。他很紧张,几乎听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没有你老兄,我怎么会好?”拉斯利大笑着。
自己和他有那么好吗?弗吉斯记得,云球记录显示,他们两个的关系好像也一般。从小就认识,但一直是一般的朋友。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弗吉斯老兄,我给你介绍一下。”拉斯利紧紧拉着弗吉斯的手,拽着他从门口走进屋里。另一只手指着站在屋里的另一个满面堆笑的人。那人身材不高,胖胖乎乎,身子有点躬着,非常谦恭的样子,看着就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他是林溪地副都督,图图大人。前天才从林溪地赶过来,给陛下汇报他们地方上的事宜。这不,昨天去了宫里,忙了一整天。今天啊,一定要让我带他来见见老兄你啊!”拉斯利说。
见我?见我干什么?弗吉斯没明白。
“哦……图图大人,你好。”但他还是打了招呼。
“弗吉斯公子,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好容易见着了!果然年少英才,老朽惭愧啊!不知道多想见公子,可惜一直没有门路,多次缘悭一面。这次,幸亏有拉斯利公子引荐。万幸万幸!”图图冲上前来,双手紧紧握住弗吉斯没被拉斯利握住的另一只手。
弗吉斯两只手都被云球人紧紧地握住。他能感觉到云球人的体温和手感,和地球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可他依旧觉得浑身不舒服,和被地球人握住手的心理感受完全不同。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是我又多想了,他想。
“哦?二位请坐,二位请坐。”弗吉斯好容易把两只手拽了回来。自己先坐了下来,在大厅中间的红箭木扶手椅上。
他在想,要不要找人上茶,在这里找人上茶是怎么个流程。他还没想好,那个小书僮已经端了茶水进来。
图图笑呵呵地坐了下来。他胖胖的身躯并没有靠到椅子的扶手上,而是很恭敬地略微前倾着。他笑着说:“弗吉斯公子,我真是想见你想了很久很久。听说你的诗文才华横溢,公认的黑石城第一,不来请教实在说不过去。”
诗文才华横溢?公认的黑石城第一?
弗吉斯作为罗伊德将军的独子,倒是自小学习诗文,好像也写过一些。可预习材料中对自己的概括,难道不是不学无术的平庸之辈吗?他扭头看了看拉斯利公子。他印象里,在预习材料中,好像这个拉斯利写的诗更好。是不是黑石城第一不知道,但肯定比自己好。不过面对弗吉斯疑问的目光,拉斯利笑嘻嘻的,眼神中只有满怀热衷,没有丝毫不快。好像,图图这个“公认”的说法一点也没问题,至少他完全认同。
“图图大人在黑石城置办了一所宅子。今晚啊,大请黑石城的文人墨客,咱们大家聚聚。可是图图大人说了,弗吉斯公子那是扛把子,是必须首先请去的。所以,老兄你一定要去,否则坏了大家的兴致。大将军的公子,武略过人,文采第一。京城的聚会,没有公子在,就什么意思都没有了。”拉斯利说。
武略过人,文采第一!
连拉斯利公子自己都这么说?弗吉斯逐渐明白过来。
“刚才听说,图图大人是林溪地的副都督,怎么到黑石城来汇报公务了?都督大人呢?”弗吉斯问。
“哦?”图图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不由自主扭头看了一眼拉斯利,“都督大人不是告老还乡了吗?还是罗伊德大人体恤都督大人,提醒着要保重身体。难道,罗伊德大人有什么别的意思?”他的面色似乎不好起来。
看来这问题问得不对,弗吉斯暗暗恨自己多话。预习的时候,可没预习到这件事情。不过,也不难猜,看来这图图是眼红都督的位置,找自己通门路来了。可是,罗伊德将军为什么要让都督大人告老还乡?是真的太老了吗?这又不能张嘴问。算了,估计,多半是看着不顺眼,不听话吧。
“不,不。”他赶快说,“父亲大人的意思我不清楚。朝廷的事情父亲大人自会操心,从来不告诉我,我所知甚少。”
“从来不告诉公子?呵呵……呵呵……”拉斯利笑了起来。侧扭着脸看弗吉斯,还举起手隔空指点了一下他,似乎他根本不相信。
这是真的,预习材料这么写的,弗吉斯想。
“哦……那好……那好……”图图说,“公子不闻俗务,乃是雅人。这样最好!俗务扰人,不值一提!今晚绝无俗务,公子但请放心,务必光临。咱们只聊风月,不聊朝政。”
“我就不打扰了。”弗吉斯说,“父亲还有很多功课给我,我还是在家温习为好。”
“今晚以诗会友,也是温习功课。”拉斯利说,“我们又不是请老兄去怡红院。”他看到弗吉斯有些不解的样子,大笑起来,“要么咱们就去怡红院?那更好。图图大人总是附庸风雅。我看多余,咱们就怡红院如何?”
“弗吉斯公子喜欢便好。哪里都是一样!哪里都是一样!”图图马上附和。
怡红院?这也没有预习过,肯定没有。不过从名字上,弗吉斯能猜出那是什么地方。弗吉斯仔细回忆了一下,从预习材料上看,自己肯定没有去过怡红院。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但对预习材料稍微有一点怀疑。
他没法接话,沉吟不答。
“算了,算了。罗伊德大人管教极严,老兄要是去了怡红院,不但你难以交代,怕是我也会被罗伊德大人叫来打上三十大板。我那老父亲,恐怕还得上门赔罪。算了,算了,咱们就图图大人府上。以诗会友,温习功课!”拉斯利大笑着说。
这就对了,看来预习材料还是对的,自己也没记错,弗吉斯想。
聊了半天,他犹犹豫豫兼笨嘴拙舌,终于没能拒绝。拉斯利和图图的嘴巴,和他可不一样。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地方,话也说不利索,面对拉斯利和图图,他实在想不出,更说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进行有效的拒绝。
不过也许,这也算是了解云球生活吧,他对自己说。
拉斯利和图图走后,他在家里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和人说话,只是在院子里到处转着。同时,他自言自语地,对着院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叫出名字,碰到每一个下人,也默默地在心里叫一下名字。还好,他的记忆力确实很好,都还记得。
小书僮也没有找他什么麻烦。说过几句话,都还顺利。还有副管家也来请示了几件事情,他都勉强应答了,似乎没什么明显破绽。看来选择的时机确实不错。虽然王国正面临危机,罗伊德将军缠身战事,但是弗吉斯,恰好是没什么事情的阶段。
他还到阿黛尔的小院子去看了看。院子已经没有人住了,冷冷清清,甚至稍显破败,房间里的家具上已经落满了些灰尘。但是,一屋子漂亮的家具、精致的装饰、丰富的书籍,还有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虽有些乱了,可仍然看得出,布局极其用心,依稀显出先前主人的风雅。
他在墙上看到一幅阿黛尔的画像。画像画得很好,画中人风姿绰约。尤其那张脸,只是淡淡的几笔线条,却非常传神,简直像是活人一样。弗吉斯觉得,他从那简单的暗褐色线条勾勒的眼睛中,看到了很多很多,柔和、温暖、妩媚,但也还有悲伤和无奈。
我真能想,弗吉斯对自己说,那就是些简单的线条而已。
他还是仔细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你还别说,还真是有点印象中琳达的样子,虽然琳达的样子在他心中并不十分清晰。他想起孙斐说过,柳杨不顾后果,选择这样一个目标,一个在萨波上流社会牵连甚广的云球人,来做上帝的囚徒,怎么说都不合理。唯一的原因就是她长得像琳达。以前,他并没有去系统中看过阿黛尔,很难评价。现在看来,孙斐说得可能没错。如今的阿黛尔怎么样了?柳杨找到空体了吗?阿黛尔已经成为地球人了吗?原本,她是被训练用来刺杀王后的杀手。她在自己还不知情时,就已经香消玉殒,但是,练舞兼练武的底子,在成为地球人后,还能在地球人的躯体上再现吗?
晚上,在图图那个漂亮的宅院中,在数不清的酒、肉、水果和点心之间,果然还是有很多文人墨客。吟诗也吟了不少,作歌也作了不少。不过,不是所有诗歌弗吉斯都能听懂。
文人虽然很多,但更抢眼的不是文人,而是美女。比文人更多的美女穿梭在文人们之间。云球人的相貌普遍比地球人美,女人尤其如此。身材大多瘦削健美,皮肤紧实光滑,面孔犹如雕塑,眼睛就像宝石。她们穿着最薄的云蚕丝纱袍,隐约露出洁白的胴体。不是倚靠在某个文人的怀里撒娇和喂酒,就是正在准备这样做。文人们在搂着美女的时候,吟诗的声音显然更大,也能获得更多的掌声和喝彩。而在怀中没有美女的时候,他们则连吟诗的机会都很难抢到。
弗吉斯不善于应对这种情况。开始的时候,他很勉强地笑着,腾挪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躲避美女们。偶尔,在别人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或者别人指点着吟诗者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还需要尴尬地赞美几句其实没怎么听懂的诗歌。他的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他努力让脑子保持清醒,努力让脑子里充满了穿越计划的任务安排和注意要点。但是,图图、拉斯利,以及一些预习材料上出现过的人,或者预习材料上没有出现过的人,逐渐开始不停地过来劝他喝酒。他一边试图想起他们的名字,一边试图拒绝。可他的拒绝很少成功。他能想起这人名字的时候,这人几乎会灌他喝酒。而他想不起这人名字的时候,这人会啰哩啰唆地坚决不走。他们说话很快,他有时听不太懂。他经常犹疑着想说什么,可又没想起来萨波语该怎么说。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把酒喝了下去。他的酒量不好,他觉得这样不好,却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他有点着急,他在想,他该不该站起来离开。他开始后悔来这里,他不应该来。有几次,他确实试图站起来。但他的肩膀上,始终有不同的人用手按着或者搂着。和他说着各种话,和他喝酒。
慢慢地,他的脑子开始晕,开始出现一些别的事情。他想起任明明,想起妈妈,想起吕青,想起柳杨,想起阿黛尔。阿黛尔怎么样了?他想起张琦,想起孙斐,想起苏彰,想起苏彰那掀起来的头皮。孙斐说有点可疑,是有点可疑吗?但会是王陆杰干的吗?不可能,他想。他还想起KillKiller,想起KHA。了不起,连氢弹都能弄出来!他想起Crying Robots,想起迈克,想起情感黑客。情感黑客到底怎么回事?想起赫尔维蒂亚,想起翼龙,甚至想起了费舍尔探长。费舍尔探长,这人很好,他现在好吗?
逐渐,他再也想不起来,走过来的一个个面孔,是否在预习材料上出现过。有时他觉得这人好像出现过,却又想不起名字来。不,他的记性很好,他不应该忘记。他会低下头去想,但别人却要和他喝酒。于是,他又喝了。一边在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试图把思绪收回来,可他不太控制得住自己。不仅仅是酒的原因,这里声音很大。音乐声,吟诗声,唱歌声,说话声,笑声。而且,空间中还烟雾腾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忽然发现,这里出现了好多杂耍艺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刚才来的时候没有啊!这东西在地球上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他只在电影里看到过。那些古老的杂耍,吐火、吞刀什么的。大家大声喝彩,他也觉得不错。他没研究过这些,吐火好像蛮容易的,但是吞刀是怎么回事?他想不起来了,应该很简单,反正是骗人的把戏。的确,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模一样。在他耳边说,你看,他们都是骗子,我们喝酒,我们喝酒。一边说着,他们就喝了酒。
他觉得有点热,很热。他脱下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衣,大家都这样。甚至,那边有个小伙子,开始光着膀子了。是的,云球人真是很漂亮。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在地球上,几乎可以参加健美比赛了。还有人,在撕扯那些美女的纱袍。她们笑着逃开,然后有人去追。人很多,很多。开始好像人没有这么多,怎么越来越多?没有人安静地坐着。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或者跑来跑去,还有跳来跳去,甚至在桌子上。他们大声说话。他们搂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抱着他。还有壮汉,甚至抱着他举向天空,好像他是个婴儿。他不认识他们。他说我不认识你。但对方说,没关系,我认识你,我们喝酒。于是,他们就又喝酒了。
他逐渐话多了起来。其实,他觉得自己很想说话。他并不内向,他很想说话,他想。然后,他就说了。这有什么不对吗?他说着话,操着并不流利的萨波语,还夹杂着汉语。不,不能说汉语,要说萨波语。有时,他一惊,慌张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说汉语?好在,好像并没有人在意。再说他喝醉了,说话不利索显然也可以理解。甚至他的汉语越来越多。没有人在意,谁会在意呢?又没人能听懂。而且,他们也都醉了。拉斯利,好像那是拉斯利吧?已经躺在桌子下面了。不过,图图呢?刚才,好像和一个美女抱在一起,现在却不见了。他想,我要找图图喝一杯。姑娘们对他,好像开始格外热情起来。他也开始觉得,那些姑娘很好。不仅漂亮,态度也很温柔。手软软的,身体也软软的。声音很甜腻,笑容很甜美,总之,很甜。特别是一个蓝眼睛的姑娘,她叫什么?菲雅,对菲雅,她好甜啊!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笑着笑着,不停地笑着。她的脸颊好暖好暖,她的笑容好甜好甜。他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甜的笑容了,他觉得很久以来,他只能看见一张张严肃的脸。他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酒。他觉得,自己有权利喝酒,也有权利看到很甜很甜的笑容。
他逐渐觉得,挺好。他涨得很大很大的脑袋,涨了很久很久的脑袋,终于轻松下来了,小了一大圈,不过有点晕。觥筹交错之间,更多人成了他的朋友,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他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友情很深很深。他觉得他很快乐,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快乐。他和他们一起叫喊和大笑。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他想,真好。
有一会儿,他觉得他听懂了文人们的诗。那些大声吟唱的诗,伴随着叫好声和哈哈大笑的声音,和玩杂耍的声音混在一起。是的,他知道自己醉了。萨波语的诗,他好像不应该能听得这么明白。可他又觉得,他确实听懂了几首,很懂。甚至,他还努力翻译了一下,大声地念了出来。菲雅说,他翻译得好极了,眼睛里面充满了崇拜。她好像是这么说的。他不太听得懂她的话,但是“好”这个字,他听懂了。
“锦袖藏羞,藏不住心上是愁,困点双灯倦梳头;
那是郎君,惺忪睡眼稠。
郎君归来竟非秋,从此便住不再走;
不解风情花烛后,几时弄舟,或是约更漏?”
“反复红玉佩,颠倒绿珠钗;
几回费尽心思戴,几回有人摘。
君子太小心,容颜焉得开?
可怜世上庸人多,风流今安在?惺惺惜惺惺。”
“把雾织愁,把雨雪衬纤纤瘦;
黄昏到否?如此方堪一回走。
莫须仔细,潇洒最是鲁莽后;
可怜望眼,自家没有明月楼。”
“天涯芳草寻断,未到妾家门扇;
数尽星淡月圆夜,笛琴歌声未现。
不巧阴雨连绵,空渡一个秋半;
未始不是话情天,只是情郎不见。”
终于,他从迷迷糊糊变成了不省人事。幸好有个什么穿越者观察盲区,他想着,这是在他睡着或者说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还喃喃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迷迷糊糊。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大床上,在一个大房间里。比自己的床和房间好像是差了一些,但也相当不错了。床上,在他身边,菲雅躺在那里。手臂轻轻地拢着他的脖颈,蓝眼睛正在看着他。另一边,好像还有两个云球美女。
他想爬起来,可头很晕又很疼,他一头又栽了回去。菲雅赶快扶着他,让他慢慢躺下去。不过,他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他的胃很难受。据说,云球人的胃比地球人的胃要大很多,也承担了更多的消化功能。可是,对于酒精来说,显然胃的大小不是关键。在他吐出来之前的一刹那,他终于在菲雅的帮助下,很艰难但很及时地把脑袋放在了床边。
菲雅在用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另外两个美女关切地扶着他的肩膀。又有几个美女拉开帘子从外屋进来。有人忙着收拾他的呕吐物。好恶心,他想。
他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菲雅和另外两个姑娘也没有穿衣服,很薄的轻纱也没有。他试图使劲回忆,可脑袋依然很晕很疼,什么也没回忆起来。而且菲雅和那两个姑娘,也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她们迅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们不停地做着各种动作。很快,又有姑娘爬到床上来,脱下身上的衣服。显然,收拾那些呕吐物并不需要所有人。随着他的醒来,无论床上的姑娘,还是外屋的姑娘,都忙碌起来。这会儿,他甚至没有能力数清楚,到底有几个姑娘。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不晕不疼了。他也在一瞬间,回忆起很多的事情。但他觉得,他并不想去回忆。这会儿,床上菲雅还在,还有另外那有两个姑娘。她们发现他醒来,又开始轻柔地抚摸他,用满脸的温柔微笑面对着他,轻轻地去亲他的面颊。他没有阻止她们,他觉得她们的确很美。虽然伴随着一些莫名的情绪,可他觉得这样挺好。他看着菲雅的眼睛,那么蓝。不是深邃的蓝,只是浅浅的蓝,像在热带海岸,岸边那种纯净的海水。透明而纯净,很浅很浅,一眼就能看到海底。海底是细密而坚实的沙子,他觉得很安全。
作为罗伊德将军的独子,在罗伊德将军驻马前线的时候,在王国生死存亡之际,弗吉斯并没有待在自己的家里。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家的样子。直到最后一天早上,其实已经中午,他知道他必须离开的时候,他才离开了图图的府邸。他含混地告诉图图,他会做他应该做的事情。图图好像很满意。告诉他,没关系,只要他高兴就好。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真诚,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然后,他派人把弗吉斯送回了罗伊德将军的府邸。
罗伊德府上的人,一点也没有惊讶。小书僮说,图图大人每天都派人来报告公子的情况。说他在图图府上和众多文人学者吟诗作歌、探讨学问。总之很忙,并且收获良多。在他去了图图府上隔天的时候,图图大人送来了四个大匾,说是公子写的四首诗。已经请黑石城最有名的工匠用最好的红箭木制作成大匾,而且书法出自萨波第一书法家萨萨尔的手笔。如今已经挂在书房了。诗句又好,书法又好,牌匾又好,看着还真好看呢!
什么?弗吉斯懵了,我写的诗?
他冲到书房。果然,那几首诗就挂在那里。是我写的?明明是我翻译的!他使劲回忆,是我翻译的!他想。他看着那些诗,那些萨萨尔的方块字,萨波语的方块字。曲曲扭扭,像一个个小人儿,很好看。和汉语不同,却又有些相似。他想起来,菲雅好像还夸奖他翻译得好来着。不过,他记得很不清楚了。菲雅怎么说的?他好像听得不怎么懂。难道是夸奖他写得好?翻译得好还是写得好,“好”这个字都是一样的。只有这个字他听得很懂,不会错。但是,他写的诗?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菲雅怎么可能说他翻译得好?他忽然明白过来。菲雅只能听懂萨波语。他也许是翻译了,但却是把心里的汉语翻译成了萨波语,而不是相反。所以,菲雅是说,他写得好。
无论如何,那四个牌匾,红箭木厚重结实,在深红色的底色上,蛋黄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刻上萨萨尔的手笔,确实很漂亮。
下午的时候,弗吉斯自己待在书房里。他告诉小书僮,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他努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虽然这很困难。
他在脑子里使劲地搜寻遗书,来云球之前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遗书。他要把遗书写下来。经过了很长时间,那些萨波文字,才逐渐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他的记性一贯很好,他以为这些文字可以随时调阅出来。可在五天的纵情声色之后,他觉得身体很虚弱,脑子很空洞,而他的意识场仿佛真的变成了弗吉斯的意识场,那些文字就这么藏了起来,要花一番功夫才能找得到。实际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遥不可及,不仅是这些文字,还有地球上的一切。现在,云球才仿佛是真实的世界,地球仿佛只是个梦。他当然知道,晚上,他就要返回梦中去了。但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穿越者观察盲区的规则,有没有被严格执行。那是系统在自动执行,人无法干预,应该不会有问题,他安慰自己。 云球(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