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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上前，语气迫切：“当年究竟有什么内情？”

　　老人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F君就这么平静地坐在桌子边上喝茶，似乎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信息量一点都不觉得诧异。

　　苏慕差点怀疑，F君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而今天带自己来的目的，纯粹就是想要让自己亲耳听到而已。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窗户外面，风声渐渐大了起来。

　　“起风了。”F君开口。

　　屋子里一片沉默，只有摇曳着的一盏灯光。

　　苏慕花了很久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是等她再抬头看的时候，发现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颓废的状态，像是沉入了当年的事情之中，脸上只剩下了悲痛与悔恨。

　　“……都怪我当年利欲熏心，怪我当年利欲熏心啊……为了一点点钱，居然就这样做假证，陷害自己曾经的老朋友……是我千不该万不该……”

　　“……那个时候，我儿子正好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很多很多的医药费，而那笔钱，不是我能够攒得起来的……当时对我而言，这个困境……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我为了筹集到医疗费，什么手段都尝试了……”

　　“……最后，忽然有人找到我，扔给我一张支票，告诉我说，只要能按照他们的要求说，那么这张支票就归我了，当时上面的数字让我动心了……我只好说了谎话，指认了老苏想要在工程上做假手脚，说他摔下去都是活该……”

　　“当时我真是黑了良心啊！我还不断为自己开脱，反正老苏摔死也摔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死去的人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节哀，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生活依然要继续啊！我就想，老苏你也算是临死做了一回大善事吧……”

　　苏慕听着听着，拳头已经慢慢攥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面有一股无名的火，正在蔓延着，燃烧着。

　　老人忽然低声啜泣了起来。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啊！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指望有什么善果呢？虽然最后那笔钱我是拿到了，可是我儿子也因为得了不治之症，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最后还是走了……我老婆因为这件事和我大吵一架，也离开了跟别人过了日子……只留下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一直在这里度过余生，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人叹息一口气。

　　“我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落得一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孤独下场。这样比起来，没准还是当初的老苏走得干净，什么多余的痛苦都没有呢……”

　　苏慕能听到自己半空中的声音，一顿一顿。

　　她问：“究竟是什么人收买了你？为什么要让你做假证？”

　　F君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苏慕一眼。他大概从来没有看到过女孩这样隐忍压抑怒火的模样。

　　老人叹息一口气，开口。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些有钱人啊。我们这些小人物，从来都只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任由他们摆布。”老人抬头，看着苏慕，眼神里充满悲伤，“小姑娘，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斗得过他们吗？十五年前斗不过，现在依然是斗不过，他们有钱有势，花一笔钱就能掩盖一条人命，而你有什么？你不过是个普通人，既然能拥有了普通人的日子，就安安分分，珍惜眼前的生活，不要再过问当年的事情了。”

　　苏慕陡然提高音量。

　　“我怎么能不过问？我就这么被欺骗了这么多年！我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跟着妈妈相依为命……而我妈妈呢，你不会知道她吃了多少苦，也因为这些经历受了多少人的非议。如今事情真相就在眼前了，你却让我什么都不管？当年就没有人替他说话，如果连他唯一的女儿都不管，那么就真的没有人管他了。”

　　老人看着苏慕，泪眼朦胧，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眉眼像极了她爹。

　　“所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收买了你，又是谁让你做假证？”苏慕一字一句。

　　老人叹息了一口气，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开口。

　　“……你爹，他没有在工程上做假手脚，反倒是这项工程本身有问题。上头的人为了节省各项开支、蒙混过关，又或者根本就不是存心想要造这项工程，只是拿它敛资、运转资金，根本就不关心会不会中途烂尾的问题……你爹太实在了，偏偏让他发现了这个工程中存在很多漏洞，材料不合格，施工有问题……他找出了其中的漏洞，却也因为意外，不慎从高空坠落，就这样去了，来不及把一切都说出来……”

　　“……而那些管工程的大老板们，根本就不希望让记者媒体们多调查这里的事，免得工程的漏洞被人们追究，曝光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所以他们才找了我做假证，把媒体和大众的视线全部都牵扯到你爹的个人品质问题上，沸沸扬扬报道了一番，这样一来，也无人去关注更加实质的内容……”

　　苏慕的心简直凉透了。

　　当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她发现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你爹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悲剧啊……”老人叹息着，苦笑，“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也可以与他人同流合污……为什么他非要……”

　　苏慕抬头，盯着老人的神情。

　　“那你告诉我，那些在幕后买通了你的人，是谁？”

　　老人苦笑。

　　“小姑娘，你只要稍微一打听，恐怕就能知道，这一片的工程的幕后方……就是我们本市最大的那家财团，就是……墨家集团啊。”

　　苏慕：“……什么？”

　　轰隆一声。

　　窗外响起了一道压抑着的雷鸣声。

　　F君喝完一杯茶，看了一眼窗外。

　　风起得越来越大了，外面飞沙走石。

　　“马上就要下雨了。”他旁若无人地开口。

　　苏慕就这么定格在原地，仿佛是被一道惊雷给劈重了一样。

　　竟然是墨家……竟然是墨家……

　　她没想到，这最后，竟然是墨家的人在默默操纵着这一切……

　　他们操纵着她的命运，操纵着她和她妈妈的人生，把生死只掂量在一张支票之间。

　　而他们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一点利益罢了。

　　苏慕忽然想要苦笑一声。

　　她为什么那么天真呢？为什么在老人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她还死死地做着什么挣扎，幻想这件事一定跟墨晟睿无关呢？

　　她想起了刚才老人说出口的一句话。

　　“小姑娘，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斗得过他们吗？十五年前斗不过，现在依然是斗不过，他们有钱有势，花一笔钱就能掩盖一条人命，而你有什么？你不过是个普通人，既然能拥有了普通人的日子，就安安分分，珍惜眼前的生活，不要再过问当年的事情了。”

　　如此讽刺。

　　如此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啊。

　　苏慕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着她的力气，直接倒了下来，勉强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老人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后面又断断续续说了点什么，但是苏慕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一片。

　　没想到最后，墨家的人会成为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她居然还傻乎乎地拼了命想要进墨世，想要替那家公司添砖加瓦，更好地融入到公司的运转之中。

　　也更没想到最后，往事竟是这样无声地把苏慕和墨家那个最具有身份的人，墨晟睿，摆放在了天平上最遥远的两端。 傲娇男神的首席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