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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现F君从头到尾的反应都很平静。

　　看的出来老人是独居，屋子里并没有别的人。很多家具上都蒙上了灰尘，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去打扫过。

　　原本屋子里并没有开灯，但是因为苏慕的到来，老人主动开了灯。

　　灯光一亮，苏慕就发现屋子里的景象比外面看上去并没有好上多少。

　　如果说外面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一栋很破败的、随时会被拆迁的屋子，那么，里面的景象，则更像是已经拆了一半，正要改装施工中的旧旧的模样。

　　两人坐下来。

　　老人并没有招待他们的意思，连一杯水也没有倒，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

　　“说吧，你们找我这个糟老头有什么事情。”

　　沉默了一阵。

　　F君开口：“李师傅，我想询问你一件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

　　“也就是……十五年前的时候，与您在同一个工地的，苏国梁苏老师傅的事情。”

　　老人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慕发现这个老人一直以来都一潭死水的表情之上，竟然是有些许的波动的。

　　只是他眼神里的波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接着，连带着表情上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漠然。

　　“……这件事，找我做什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为什么想要知道？”

　　F君开口：“……我们只是找您询问一下，您不必这么紧张。”

　　“询问？”

　　老人干笑了一声，眼窝显得更深，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我不是已经无数次跟警察跟记者说过了么，当年的事情早就原原本本做了许多次的口供。就连事情过去之后的好多年，依然还有很多记者上门来问这件事。我已经把同样的话说了太多遍了，说得口干舌燥了，你们要是想听，不妨去看看报纸上的新闻，看看警察局里的材料。那些东西比我这老头子说得要更加清楚。”

　　苏慕抬头看F君。

　　她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F君要带自己来找这个人了。

　　物证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人证还在这里。这个就是当年经历过那件事的父亲的老同事。

　　苏慕立刻开口：“李师傅，我们人都已经来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当年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能怎么样。”

　　老人颓废地开口，像是不愿意多招待：“他当年想要在工程上做坏手脚，但是心情太紧张了，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不慎掉了下去。这件事当时引起了一阵轰动，几乎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反面教材。”

　　苏慕很激动，立刻就站起来。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在工程上做坏事！您既然是他之前的老同事，难道就不知道他的为人么，不知道他平时最兢兢业业，从来看不惯别人的一点谋私之举么？哪怕是平常看到了任何工地上的工人偷偷藏起了一点原材料拿出去贩卖谋私，他都会第一时间实名举报，这样的人……难道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么？”

　　苏慕激动的举止，让老人一愣。

　　老人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眼神里，再度泛起了涟漪。

　　他看着苏慕，颤抖着手，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究竟是谁？”

　　F君已经坐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目不斜视，开口。

　　“李师傅，今天我们过来，你应该说实话的。不论你在警察的面前，媒体记者的面前重复了多少次同样的话，在我们的面前……至少也该说真话。我们要听和别人不一样的。”

　　“之所以这么要求您，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好奇心有多么重，有多么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是，我们值得听到事情的真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当年苏师傅的女儿，苏慕。”

　　老人愣住了。

　　这……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慕，语气中透着起伏的情绪：“你……你真的是……他的……他的女儿？”

　　苏慕点头：“是……爸爸当年从高处摔下来，很多人都骂他，都说他是活该。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不相信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老人颤抖着指尖，从后面摸了一把椅子，也顾不得擦一下上面的灰尘就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消化着眼前的事实。

　　“……是，没错，就是你……你长得和你爹好像……”老人的指尖一点点在半空中比划着苏慕的五官，“你的眼睛，你的脸型……真是像极了老苏啊。”

　　老人的唇边挤出了一丝冷笑。

　　“……原来一切都是有轮回的。老苏啊……你现在的女儿就站在我面前呢。”

　　苏慕听得一头雾水，只看到老人的模样神神叨叨，眼神似乎是看向了半空之中。

　　他的眼神中……竟然还能看到一些泪水的朦胧。

　　“李师傅……您这是……您这是怎么了……”苏慕问。

　　F君在这个时候，喝完一杯茶，开口。

　　“……说了一辈子的谎话，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说真话了。”F君的声音听上去很漠然，“李师傅，即使是他的女儿站在你的面前，亲口质问你了，你也要违心地说出那一套吗？”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桌子上面的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似有似无地暗了一下。

　　终于，半空中只听到老人的一声叹息。

　　“……对不起啊……我当年……”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说谎了……”

　　苏慕很激动，立刻就站起来。

　　“什么意思？李师傅，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你说清楚一点！”

　　老人叹息一口气。

　　“我当年……说谎了。”

　　老人似乎是在这个时候受了刺激，深深叹息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不这样，说不定他的名声也不至于……”

　　F君站起来：“当年你在警察的面前、媒体记者的面前，极力作证他在工程上做了什么坏手脚，也就是因为你的证词，所以事情就被颠倒黑白，从一起意外的工伤、意外的死亡，转变成了是他在工程上谋私利未遂而不慎跌落。”

　　苏慕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

　　“所以……李师傅，你当年说的……全都是谎话？你是在说谎？”

　　苏慕感觉自己喉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

　　她感觉到有一团火，那样强烈的一团火正在燃烧着。

　　可是哪怕那团火燃烧得多么炙热，最终苏慕还是缓慢地坐了下来。

　　太多的愤怒、太多的悲喜交加的情绪，最终只是让她变得什么情绪都没有。

　　苏慕只想弄清楚眼前的真相。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老人摇头，低头，悔恨地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半空中，只听到他自己闷闷的声音。

　　“……老苏这个人啊，要怪也只能怪他，平日里太过大公无私，看不得一点别人谋一点蝇头小利，因此……在那边的人缘始终都不怎么好啊……当我做假证的时候，连我都没想到，后面竟然跟了一大票落井下石的人……而工地的老板为了可以不赔偿抚恤金，也随了其他人的大流，一口咬定了这个说法……因此，他死后，再也没人帮他澄清他的真相了……是他命苦啊……”

　　说着，老人深深叹息一口气，“不是我想要这么说的……是有人收买我……收买我的啊……”

　　“什么？”

　　苏慕发现事情远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复杂。

　　“是谁收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傲娇男神的首席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