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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传来擀面杖在案板上有节奏的摩擦声,常飞翔微微弓着身,他面前的操作台上大大小小的摆满了盆盆碗碗。擀面杖在他手中来回翻飞几下,一张张又圆又匀称的饺子皮像流水线上的标准化产品一样,顿时摞起一个小丘。右手边的不锈钢盆儿里盛着小半盆饺子馅儿,左手边的篦帘上已经包好的饺子整齐划一的排列成圆圈阵,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的站着,像是一群昂首眺望的小白鹅,只是肚子圆滚滚有些发福,仿佛一声令下就会一摇一摆走着鸭步跳进水塘里。 常飞翔手里的动作娴熟且快速,那些正圆形的饺子皮,和韭菜猪肉馅的小肉团紧紧相拥。手指间灵巧的几个动作,就又塑出一只可爱漂亮的新成员。
灶台上煮锅里的水汽,将锅盖一下一下的顶起,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那些白色的蒸汽顺势从锅中逃窜出来,在不大的厨房间弥漫起一团湿漉漉的雾气。这里是常飞翔在这个家的绝对领地,火焰,蒸气,菜刀,案板在这里与他无声的交流着,蔬菜瓜果,鸡鸭鱼肉得心应手的幻化成一道道美食佳肴。
常飞翔并不是大厨,但二十几年的锻炼让他身上透着消散不去的烟火气。其实在与他初识的时候,闫巧燕身上也曾经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但当这个男人甘愿为她洗手作汤羹的时候,闫巧燕在灶台间原本利落灵巧的双手却不知何时变得笨拙起来。每每与同龄的女人们念起此事,她们总会投来惊诧的目光,那半信半疑之间掺杂着隐隐的羡慕与嫉妒。
王可可坐在餐桌前托着腮,他看看厨房虚掩的门,又看看闫巧燕的脸,脸上露出那个让闫巧燕似曾相识的表情。
“包饺子这么大工程,真不用帮忙?”
闫巧燕摆摆手:“不用不用,小意思。这是他的长处,你得让他有的放矢。”正说着东北角的卧室里传来哗啦一声,接着就是“咚”,“ 嚓”两声。
闫巧燕吓一跳:“怎么个意思?齐特这是在屋里敲鼓打镲呢?”与此同时,卧室里传来可乐惊魂未定的哭声。王可可皱着眉,暗骂了一句:这个笨蛋。就朝屋里气冲冲的走去。门一开,正在匆匆忙忙收拾碎玻璃的齐特,露出求生欲满满的笑容。他像是一个做了错事想要拼命掩藏的孩子,向王可可投去求饶的目光。
“能不能长点心呀!”王可可双手叉腰,怒目圆睁,两道浓浓的眉毛在眉心挤成个川字。颇有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气势。
齐特撇下一地的玻璃碴子站起来,冲着王可可满脸堆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碎你个头啊!这一年,你都说了多少次碎碎平安啦 !整天拿东碰西的,不是打杯子就是碎碗。结婚时候买的一对一对的东西,快被你碎完了。刚到我妈这就不给我长脸。你看看人家老常,一个人干一大摊子,你哪样比得了啊!”王可可越说越气,她环顾一下依然凌乱的屋子,新仇旧账加在一起只觉得眼前的齐特面目可憎,简直一无是处。
齐特听着王可可连珠炮一样的攻击,脸上的歉意渐渐消失,一丝愤愤涌上眉头:“我只是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花瓶,你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你也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划着手,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找后账。更何况,要不是你非要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会手毛脚乱吗!”
王可可一歪头,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鼻子里也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齐特上前一步刚要继续分辨,她忽然看到闫巧燕正走到王可可身后焦急的冲他挤眉弄眼。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气氛沉闷的小型家庭会议。闫巧燕与王宝建,田淑芬破天荒的聚在一起,严肃的讨论着王可可近期的异常反应:表情阴郁,无精打采,烦躁失眠,食欲不振,情绪波动易流泪。闫巧燕以她多年的职业经验判断,王可可这是产后抑郁了。
“错不了,就是它了。我说她上次怎么跟我干仗,原来是病催的。”田淑芬好像忽然找到了台阶下,对闫巧燕的判断赞不绝口。这似乎化解了那次摩擦后王可可给她带来的尴尬。齐特不动声色的冲她皱着眉头,示意她收起这份引人不快的宽慰。
闫巧燕并没有理会她,眉头紧锁地谋划着进一步的“治疗方案”:“这样吧,你们小俩口还是搬到我这来。”她看田淑芬张口欲言,紧接着加了一句:“齐特往返医院也更方便些,不用辛苦的两头跑。饭在一处吃,由老常负责,也省的亲家母操心受累。王可可身边有可乐在,也能帮她分散一下注意力,至于可爱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严格保密。”闫巧燕说到这,目光里直射出不可抗拒的强硬,像母兽保护幼崽的本能,那种炙热和锐利容不得半点忤逆。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几个人各怀心事的陷入了沉默。良久,齐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目光:“可爱……”
屋内依旧是沉默,但与这化不开的沉默交织在一起的是压顶而来的愁云惨雾。
“可爱治疗的费用,你们不用考虑。只要这孩子能救活,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值。”一直没吭声的王宝建刚一开口,声音中透着沙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像是使了很大的力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以往对王宝建的“臭钱”嗤之以鼻的闫巧燕也低着头,默不作声。
“救活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田淑芬怯怯的呢喃自语,她的眼神中透着惊恐和担忧,生怕听到什么骇人的回答。
“都有可能,谁也不知道。”齐特脸色苍白的重复着那些从医生那听来的话:失聪、失明、智障、脑瘫……每个词都像一支利剑插入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一对失去孩子的夫妇是可怜的,但一个拥有不健康孩子的家庭更是可怕。谁都不愿意陷入那已知的不幸,更害怕面对未知的苦难。齐特疲惫不堪地搓着脸,口中喃喃自语:真的还有希望吗。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