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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淑芬带着胶皮手套,一手攥着清洁剂,一手握着刷子,气急败坏地反复刷洗马桶底座。
“看看这租的是什么破地方,又小又脏,又偏又破。好好的日子不过,不作不痛快。”她叹了口气,用胳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继续低头干活。田淑芬好不容易蜷起胖胖的身体蹲下,门铃却不凑巧地响了起来。她用胳膊肘拄着膝盖费力的站起来:“哎呀,这孩子真是的,也不记着带钥匙,真要了他妈我的老命呀。”
“来啦来啦!”她揸着双手打开门,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呦,你找谁?”
来人是个年轻女人,打扮的干净利索,手里还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
女人显然也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重新看了看门牌:“这是齐特家,没错吧?”
“对没错,我是她妈,他不在家,你找他有事儿?”田淑芬说着,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起她来。
“哦,阿姨!我叫琴晓,是齐特的同事。”琴晓原本疑惑的眼中顿时冒出光来,赶紧腾出一只手,向田淑芬恭敬地伸过来。
田淑芬摊了摊戴着胶皮手套的手,表示不方便握手,琴晓也并不介意,依然满脸堆笑又把手收了回去。
“哦,同事啊。”田淑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女同志往人家男同事家里跑什么!
“你找他有什么事?”田淑芬对这个突然来访的女人,有种不知来由的敌意,她并没有把她让进屋的意思。
“阿姨,您看我给他买了点吃的。”琴晓把购物袋举到田淑芬眼前,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尴尬,但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微笑。
“哎哟,你说说,哪能叫同事给买东西呀。家里什么都有,你带回家自己吃吧。”
田淑芬假笑了两声,就想关门送客。但琴晓却丝毫没有因此而退缩:“阿姨,您看我买都买了,来都来了,别让我白跑一趟嘛。”
田淑芬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直觉让她打心里不待见这个女人,又怕得罪了这个所谓的同事,出于礼貌,还是让了让:“同事还用这么客气干什么?要不进来喝杯茶?”
琴晓倒是不客气,田淑芬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跨进门里。
琴晓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身板挺的笔直。她啜了一小口田淑芬给她倒的茶:“我要是知道阿姨您来了,早就应该过来看您。”
“哟!我可不敢当。”田淑芬对她这故作亲切的语气很是反感,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嗯…你说你是齐特的同事?”
“啊!”琴晓忙不迭的点头。
“那你是哪个部分的?”
琴晓被田淑芬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愣了。
“我是说,你在乐团是哪个部分的?打鼓还是拉琴?不然吹笛子。”
琴晓这才恍然大悟,哈哈的笑起来:“阿姨,您说话真风趣,我还以为您跟我接头对暗号呢。我不是乐团的,和齐特是酒吧的同事。”
田淑芬可没跟着她一起笑,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酒吧的同事啊…”
齐特上酒吧兼职这事,田淑芬压根儿就不支持。在她的观念里,酒吧那种夜间营业的地方,不是正经的工作场所。现在一听,眼前这个女人,是儿子在酒吧兼职的同事,刚刚还有的一点顾忌,全然变成了反感。
田淑芬觉得跟她已经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想起身下逐客令,但半个屁股已经离开了沙发,忽然灵光一闪:两个孩子离婚,会不会跟这个女的有关系呀?
田淑芬又稳稳坐下,她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这么照顾齐特,看样子你们俩的关系不错呀?”田淑芬忽然客气起来,试探地问。
琴晓倒有些腼腆的低下头:“不是我照顾他,是他照顾我更多些。”
田淑芬警觉起来:“我儿子从小就乐于助人,小时候胡同口修自行车的大爷,丢一个气门芯,他都帮着满世界找。”
“是他人善良,有爱心,责任心又强…”琴晓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把齐特夸上了天。
这话田淑芬倒是觉得很中听,但也并没有让她放下警惕。她越是这么满眼闪着光芒的夸赞齐特,就越是让田淑芬心里打鼓,觉察到她用心不纯。田淑芬想知道她的这颗心,是在齐特婚内开始蠢蠢欲动,还是在他们离婚后生出的萌芽。
但无论是哪样,她都不允许这个女人成为儿子与媳妇复合的绊脚石。在她看来,王可可虽然又娇又懒,脾气又直,但怎么看也比眼前这个琴晓强百倍。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亲孙女的妈,这个位置无论换了谁也替代不了。
琴晓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来了一条短信,手机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
“呦,这小孩是谁呀?”田淑芬瞟了一眼,看到琴晓的屏保图片是她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
琴晓赶紧收起手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我儿子。”
“哟,儿子都这么大啦!他爸在哪工作?”田淑芬一句紧跟一句的问话,让琴晓觉得这大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琴晓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甜笑,换上一副淡然中透着悲苦的表情,又把自己和壮壮惨淡的身世,向田淑芬叙述了一遍。
田淑芬听着,差点就被感动了,但当她同情这对母子的时候,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孙女可爱。
眼前的女人确实可怜,但也不能因为自己可怜,就拆散别人的家庭,抢别人孩子的爸呀!想到这,田淑芬心里又愤愤不平起来。
“我估摸着,你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不像有些人,自己怕吃苦,就去拆散别人的家庭,抢别人的老公,夺别人的爸爸。那样的人啊,即使能轻松一时,也会忏悔一世。你想想啊,别人的再好也是别人的,抢到自己碗里,不一定是那个味儿,你说是不是啊?”
琴晓怎么会听不出田淑芬在指桑骂槐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姨,我…”她开口想解释点什么,又被田淑芬打断:“齐特呀,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看跟老婆因为闹点小意见,还离家出走了。我一来才知道,他呀就是要面子,就是找不着台阶下。今天让我一劝,算是想通了。这不,找老婆和好去了。我这儿媳妇,哪哪都好,就是脾气急点。不过人无完人,这点小毛病根本就不算什么,我看谁也没她好。齐特要是再找谁,我也看不上眼。”
“是是,可可是个特别好的人。”
琴晓已经彻底败下阵来,低着头小声应和着,只想赶紧从这个屋子里逃出去。
就在这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齐特垂头丧气的进了家,一见沙发上坐着琴晓,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琴晓的脸像被霜打的茄子,完全没了刚进屋时的精神抖擞,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就是路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齐特看了看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满满当当装了够做一大桌子菜的食材。
“那晚上留下来一块吃吧。”
不等琴晓吱声,田淑芬一个箭步窜到门边:“哎,你别强迫人家琴晓,人家小孩还在家里等着呢,别耽误人家的事。”说着她打开门,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琴晓也只得假意含笑,答应着告了辞。
防盗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琴晓逃也似的下了楼,到单元门口才愣愣地站住,扬起头往楼上望去。四层阳台上橙色的灯光,在她眼前模糊一片。
琴晓觉得,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她为自己叫屈,更为壮壮不平。她曾经确实觉得自己卑微,看着王可可穿着高跟鞋,挽着齐特款款走进餐厅的时候,一种在内心深处发霉长毛的自卑,带着令人不悦的气味升腾起来,环绕在她周围。她生怕别人闻到这种气味,于是她喷上香水,在舞台上摇曳笙歌。一张张钞票赚到手,琴晓觉得,自己好像摇身一变,跃升到了另一个阶层,现在她似乎有资格和王可可平起平坐,有资本去吸引她身边那个男人,有可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甚至也可以因此弥补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所缺失的父爱。
但现在琴晓忽然发现,这一切愿景,都是她想象中的泡影。她还是那个卑微的自己,浑身散发着见不得光的霉腐气味,即使她再温柔,再贤惠,再漂亮,也还是连王可可一个小指头也比不上。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