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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天

闻烟 辛酉 9256 2021-04-06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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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天

  半夜十二点刚过,耳畔响起儿子嗷嗷待哺的啼哭声,我闭着眼睛起身下床为儿子冲奶粉。儿子出生一个多月了,妻子的奶水一直不多,只够儿子白天喝的。为了妻子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我索性让她夜里睡在另一个房间,我一个人来照顾儿子。经过一个多月的历练,我已经成了一名合格的奶爸,在极度缺乏睡眠的状态下,我练就了在黑暗中几乎闭着眼睛为儿子打理一切的独门功夫。一百二十毫升牛奶下肚后,儿子没像往常那样迅速睡着,吐出奶嘴后依然哭个不停。我生怕儿子的哭声把妻子吵醒,赶紧将他抱在肩上不停地哄着。

  哄了差不多十分钟,儿子不哭了,我轻轻地把他放回到婴儿床里,又把他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正当我蹑手蹑脚地刚准备躺下时,儿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我不得不重新将他抱起,儿子一向很乖,除了饿的时候,他几乎不怎么哭。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天的时候一切正常,尿不湿是新换上去不久的,还不至于不舒服。我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哄儿子。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儿子反反复复哭闹不止。被他这么一折腾,我倒是彻底清醒了,两条胳膊累得一点劲儿都没有。

  儿子又一次暂时止住了哭声,在我怀里睡着了。我不确定他能安静多久,也不敢把他放回婴儿床,生怕他又醒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笼罩。这一个极其反常的夜晚,本就有些迷信的我,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用另外一种思维来琢磨儿子的异常哭闹。人们常说,三岁以下的宝宝有天眼,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有些害怕了。恐惧有时候可以唤醒以往的那些可怕回忆,初三毕业那年暑假经历的一件事,自动浮现在我眼前。

  那天,我和几个同学来到一座海岛上的度假村吃烧烤、打扑克,我们一共六个人,全是男生,晚上一起睡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里。那天我们玩得太疯了,每个人都很兴奋,半夜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睡意。已经记不得是谁的主意了,反正有人提议大家在房间里玩藏猫猫。游戏规则是:在关灯的状态下,一个人蒙住双眼从一数到二十,另外五个人在房间里躲藏,藏好后站定不允许再移动,蒙眼人数完数之后,继续蒙着双眼在房间里摸索,先摸到谁,谁就是下一个蒙眼人。

  我躺在床上懒得动弹,就主动要求做第一个蒙眼人。灯关了之后,房间一下子黑了。穆晓阳拿了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布,把我眼睛蒙上,又在我脑后狠狠地系了一道结。我坐在床上开始数数,房间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当我数到五的时候,我感觉到床头位置上有微微的颤动,一定是有什么物体碰到了我的床,很可能是有人藏到了床下。没等我数到二十,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我慢慢站了起来,眼睛上蒙着的那块布是临时搞来的,大家也没认真检查质量如何。我站起来后惊奇地发现,透过那块布完全可以看清房间里的任何影像。尽管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但是模模糊糊的人影还是看得非常真切的,我暗自高兴。

  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影就在我躺过的床上,因为床头紧挨着窗边,他就站在挂着的窗帘里,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他判断我可能会摸遍房间里的任何角落,但一定不会摸自己刚刚躺过的床,这是非常合理的判断。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根本就不需要摸,光看就够了。

  通过窗帘上映出的身形,我猜测他是穆晓阳,他有这个头脑,况且穆晓阳最后一个躲藏,从时间上讲,他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我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快感,但还不想马上捅破这层窗户纸,下一个蒙眼人很快也会发现蒙眼布的漏洞。我打算慢慢折磨一下他们,毕竟长时间一动不动也是十分难受的。

  我不着急去摸索,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先看看大家伙儿都躲在哪里。我看到门后站着一个,窗根底下蹲着一个,一张床底下躺了一个,靠近墙边的地方趴着一个,还有一个竟然蜷缩在椅子上,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的聪明才智。就在我考虑先去摸哪一个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是的,人数不对,多了一个人。我又重新数了一下,没错,加上窗帘里站着的那位一共六个人。门一直是反锁着的,这期间并没有其他人进来,怎么会多了一个人出来呢?站在房间中央,我无所适从,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灯亮了。是穆晓阳在门口摁的开关。

  “大林子,没你这么折腾人的哈,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不摸,想累死我们呀!”穆晓阳冲我嚷嚷道。

  原来站在门后的那个人是穆晓阳,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迅速上前掀开窗帘,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其余的人纷纷从不同的地方站了起来,和穆晓阳一起责怪我。

  我全然不去理会他们的指责,急切地问道:“刚才谁站在窗帘里?”

  没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也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强制性地中断了自己的回忆,因为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回忆恐怖的事只会让自己更害怕。我甚至想去打开屋里的灯,让光亮来缓解自己的恐惧,但那样对儿子的眼睛不好,我不能那么做,所以只能选择忍耐。这时候,儿子又开始哭了起来,这次的程度更加猛烈,不仅撕心裂肺,而且节奏感极强。儿子出生后,还没出现过这种哭声。

  我摸黑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表,才凌晨一点,离儿子的下顿饭还有一个半小时,他绝对不是因为饿才哭闹的。这时,妻子推门走了进来,到底还是把她给吵醒了。

  “老公,你怎么搞的,让儿子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没吃饱呀?”妻子一边从我怀里接过儿子一边问道。

  “不可能,我刚刚喂过奶粉的。今晚有点奇怪。”

  儿子在妻子怀里还是哭个不停,妻子坐到床边拉开衣襟露出乳房,将乳头送到儿子嘴里。诡异的是,儿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含住乳头后立即安静了下来,而是继续啼哭。妻子不得不抱着儿子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摇晃儿子,却怎么哄也哄不好。

  过了很长时间,儿子终于哭累了,在妻子臂弯里睡着了。妻子让我去另外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今夜由她来照顾儿子。我听从了妻子的建议,我也确实是疲惫到了极点。儿子出生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每天都迷迷瞪瞪的,在公交车上站着也能睡着,单位开会时坐着同样可以鼾声如雷,甚至吃饭的时候,饭菜刚送进嘴里,手上的筷子还没放下,人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天替我照顾妻子的岳母过来后,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托朋友通过好几层关系,帮我们联系到了金牌催乳师周阿姨。让一直为妻子奶水不够心急如焚的我欣喜不已,我当即决定上午不去单位上班了,和这位周阿姨好好学习一下催乳技术。

  不一会儿,岳母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说周阿姨快到了,让家里派个人去小区门口接她。我不敢怠慢,披上外套就出了家门。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您是周阿姨吧?”我恭敬地问道。

  中年女人闻声转身,冲我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

  周阿姨人长得慈眉善目,说话和声细语,显得既友善又亲切。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像是没休息好。在领她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向我询问儿子出生后的一些情况,显得很有责任心,让我对她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不多一会儿,我和周阿姨一起回到家里。我们俩刚一进门,岳母就迎了上来,她看周阿姨的眼神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岳母说:“哎呀,周老师,可把您给盼来了。”

  周阿姨客气地向岳母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孩子在哪儿?”

  “在里屋呢。”岳母回答。

  岳母热情地拉过周阿姨的一只手,领着周阿姨进到里屋,我紧随其后。

  原本躺在床上的妻子见我们进来,连忙坐了起来和周阿姨打了声招呼。周阿姨很有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妻子后,就径直走到婴儿床边看儿子去了。

  周阿姨俯下身子看得很专注,能感觉得到她是一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儿子两只小手合拢在胸前,睡得正香,从小巧的鼻子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能抱抱孩子吗?”周阿姨转头问我。

  不等我回答,周阿姨已然把儿子抱了起来。这一抱却把儿子给弄醒了,屋里旋即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岳母见状,赶紧上前从周阿姨怀里抱过儿子哄了起来。

  “看我,光顾着看宝宝,差点给正事忘了,咱们赶紧开始吧。”周阿姨自顾自地说道。

  随后,我按照周阿姨的吩咐,协助她做了一些催乳前的准备工作。这个过程中,儿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岳母抱着儿子站到墙角地上摆放的电子体重秤上。体重秤是专门为儿子称体重准备的,岳母总担心自己外孙子吃不饱不长肉,一天能上去称三四遍。

  “咦,怎么回事?”

  站在体重秤上的岳母盯着秤上显示的数字,一脸的疑惑。

  岳母下秤后,用脚调整了一下体重秤的位置后又重新站到秤上。

  “这秤坏了,早上我抱孩子称的时候还是64.5公斤,现在称就变成138.2公斤了,差不多是两个人的体重,这秤肯定是坏了。”岳母笃定地说道。

  “新买的,不会吧?”妻子回应。

  这时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周阿姨正式开始给妻子做催乳按摩。我没心思管体重秤的事,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周阿姨手上的动作,一门心思想跟她学学手法,以后好帮妻子按摩。

  岳母还在纠结体重秤的突然失灵,喃喃自语道:“好好的秤怎么突然就坏了呢?”

  儿子突然又开始大哭起来,岳母赶忙低头去哄却没奏效,哄了好一会儿也没让儿子止住哭声,反而又往撕心裂肺的方向发展。岳母抱着儿子就像抱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已经搞不定了。我走过去帮着岳母一起哄,也无济于事。

  见此情景,妻子不得不中断按摩,坐起身子,让岳母把儿子送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将一个乳头送到儿子嘴里。这招本是妻子的撒手锏,可从昨晚开始就失灵了,这次也一样,儿子只把乳头含在嘴里根本不去吮吸,继续大哭不止。从昨天夜里开始,儿子就很不正常,岳母、我还有妻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像三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把宝宝给我吧。”

  周阿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妻子怀里抱过儿子。

  说来也奇怪,这次儿子到周阿姨怀里立即就不哭了,只是惯性地抽泣着。

  “还是人家周老师有办法。”岳母感叹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哭个不停。”我随口说道。

  “宝宝出生四十九天了吧?”周阿姨问我。

  我心算了一下时间后给了周阿姨肯定的答复。

  “呵呵,我猜就是这样,其实宝宝哭也是正常的。你们不知道吧,在孩子出生后的第四十九天,他的前世会来看他的,人鬼相逢一定会有异常的。”

  周阿姨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却语出惊人,搞得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见我们三人脸上同时表露出惊讶之色,周阿姨微微一笑,接着沉吟道:“你们觉得我说的是迷信吧,还真别不信这个,我自己就亲身经历过一件事……”

  退休后,老杜迷上了钓鱼,一有空就包船出海钓鱼。那是六月的一天下午,老杜一个人包了一条船去钓鱼,船主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船主带老杜来到一片老杜从没去过的海域,那片海域离岸边有七十多海里,海面上风平浪静,显得特别安详。船主事先说过那片海域的鱼很多,可是,一直钓到下午五点,老杜才钓到几条小黑鱼,老杜不甘心,继续坐在船上钓鱼。船主见状只好在一旁陪着。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主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他告诉老杜有些蹊跷,六月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时间最长,北半球昼长夜短,基本上晚上七点以后天才开始黑,这才六点就开始擦黑了,有点不对劲儿。老杜也害怕了,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收了竿,和船主一起返航。

  船是木质结构,烧柴油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离开了那片海域,船主开着开着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茫茫大海面色凝重地说:“糟糕,咱们可能遇到海蒙子了。”

  “什么是海蒙子?”老杜问。

  船主说:“海蒙子就是那些溺死在海里的鬼魂向人索命。”

  老杜说:“你确定吗?”

  船主说:“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应该有一片养殖筏的,可是现在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我们一定被那些鬼魂带到了别的地方。”

  老杜说:“会不会是方向搞错了?”

  船主摇头道:“船上有导航,不会错的。”

  两人随即陷入沉默之中,渐渐地,船被一片雾气笼罩,随着雾气越来越大,两人已经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了。一阵海风吹过,老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在一片苍茫中隐隐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那个声音忽大忽小,似乎还混杂了说话声,听得老杜心里直发慌。老杜抓过钓鱼竿紧紧地攥在手里,随时准备自卫。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工夫,那个哭声突然消失了,但是老杜存放战利品的水桶里却炸开了锅,那几条小黑鱼不断地扑腾着,就好像船底有什么东西似的。海上的浪开始翻涌,船也剧烈地摇晃起来,老杜有些站不稳了。

  第一条黑鱼跳到船板上,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最后所有的鱼都跳了出来,在船板上不停地翻滚着。此时老杜已经没有心情关注鱼了,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身体平衡,以免摔倒。

  又过了一会儿,雾气逐渐散去,老杜和船主几乎同时发现,有一个东西慢慢悠悠地从远处朝船漂来。那个东西开始只是一个小黑点,随着一点点向船逐渐靠近,他们这才看清是一个像坛子一样的罐状物体。匪夷所思的一幕随后出现,海面上的浪很大,那个坛子却没有随波逐流,而是漂到船边就停滞不前了。老杜和船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船主壮着胆子,拿渔网把坛子捞了上来。就在坛子上船的那一刻,海面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老杜早就吓傻了,催促船主赶紧走。船主也几近崩溃,没顾得上辨别方向,开着船拼了命地直奔前方。

  一口气开了不知道多久,陆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船主和老杜终于平安靠岸,两人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那个坛子上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海藻,船主拿了一块抹布把上面的海藻使劲擦干净,坛身露出本来的颜色,上面刻有一行字。船主仔细辨认了一番后问老杜:“老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杜摇了摇头。

  船主说:“这个坛子是海葬用的,里面装的是骨灰。骨灰的主人可能不愿意海葬,我们找个地方把骨灰坛埋了吧。”

  听到船主这句话,老杜惊出了一身冷汗:“有那么邪乎吗?”

  “就是这么邪乎,坛身上的字写得明明白白的,这个骨灰坛是在五年前下水的。老哥,你不知道,海葬用的骨灰坛都是特制的,下水后二十四小时之内会自动溶于海水中,可是这个骨灰坛却在海上漂了五年不溶于水,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听过一种说法,死人的尸体或者骨灰不入土是不能投胎转世的。”船主郑重其事地说道……

  “阿姨,您快别说了,吓死人了。”

  一向胆小的妻子忍不住打断了周阿姨的讲述,周阿姨本来还沉浸其中,见妻子有些害怕,就没再继续讲下去。随后周阿姨把已经睡着的儿子轻轻地放回到婴儿床之后,用了不长时间就帮妻子做完了催乳按摩,效果很不错,妻子的乳汁终于如泉涌般喷射出来。

  我和岳母用千恩万谢送走了周阿姨,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忘给周阿姨工钱了。我连忙追了出去,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不管楼内还是楼外,都没看到周阿姨的身影。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她应该走不远的。我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家中,看到了手举着电话同样一脸疑惑的岳母。

  “到底有几个周老师啊?刚刚我那个朋友来电话说,周老师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半天了,问咱们怎么还不去接她。”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迅速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上下仿佛失去了大脑的控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妻子也察觉到了异常,在一旁问道:“不对啊,老公,刚才周阿姨在讲那件吓人的事情之前,是不是说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没错。”我回答。

  “可是,她讲的那件事里只有两个男人啊。”

  “不,还有一个人。”我笃定道。

  “还有谁?”妻子追问。

  “那坛骨灰的主人。” 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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