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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有消息传来,岳城准备召开一次表彰大会,表彰在这次救灾中涌现出来的好人好事,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社区医院全体为之轰动,全院人祝贺我获此殊荣。按院长的表述,我是社区医院成立以来,第一个第一次获得全市表彰的人,社区医院也因此榜上有名,名字被套上鲜红色,印在市日报的头版头条。
人一出名,好事就随之而来。社区医院竟然隐藏一个技术水准非常高超的外科医生,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的四处飞扬。我在社区医院的专家门诊,很快就被闻风而来的各路人马堵得水泄不通。
患者指名道姓要我看病,记者如苍蝇一样无孔不入。每个人都对我充满了好奇,他们很惊奇在只能看头痛脑热的社区门诊里,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一个医学人才。
有记者去堵了我家的门,他们缠着我爸妈讲我的故事。他们要从我爸妈的口中挖出一篇惊世骇俗的大新闻出来。
我妈在苏毓的美容医院平安出来之后,性情大变了。她不再对苏毓横挑眉头竖挑眼了,她看到谁都开始温柔善良的微笑了。即便是周如意每天陪在她身边,她也没表现出对她有格外的热情。
我理解我妈的变化,毕竟她是从生死线上走过一个来回的人。如果不是遇到这场灾难,我妈在接受切片诊断后,得出来的结果可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切片也能切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这是谁都能想得到的问题。何况有胡菲儿在其中起作用,附一医院不可能轻易就会下定论说我妈没病。
为什么很多人走着进的医院,最后是躺着出来的?这里面的猫腻,即便心里怀疑想法,也不敢大声说出来。毕竟医学是一门浩若星海的科学,关系着一条生命能否延续的大问题。没人敢拿生命开玩笑。
苏毓的诊断,我深信不疑。我妈在得知自己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并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但她再没反对苏毓对她进行身体检查,以及苏毓不显山不露水的嘘寒问暖。
至于我爸,他就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在我妈的领导之下,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记者们找上我家门去,想从他们嘴里探听关于我的传奇故事,都被我爸客气地挡在门外。我妈指示过他,李乔的今天,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我妈的预兆性语言很快得到验证,在正式公布的立功受奖人员名单中,我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到我的名字了。
周如意怒气冲冲拿着报纸撞进我的办公室,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见我的名字了。
我苦笑道:“没有就没有,或许我做的这点事,本来就不配获得荣誉。”
周如意眼圈发红,恨恨地说:“李乔,你别说得那么轻松。我敢肯定,这就是他们在暗箱操作。别小看这个荣誉,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轻轻敲着医生办公桌说道:“我的命运就是当个合格的社区医生,为百姓解除病痛折磨,仅此而已。”
周如意瞪我一眼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李乔,我们不虚伪好不好?你这次救了那么多人,你就该是英雄。如果你都不能获得荣誉,谁还敢拿这个荣誉?我就不相信这个社会没地方可以讲理了。”
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笑眯眯地问她:“你想找谁讲理?”
周如意咬着下唇说道:“我知道是谁在这里面捣鬼。”
我一笑了之,我回岳城来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我接触过的人不超过百人。而且在我接触过的这些人当中,我就没感觉出来谁会看不惯我。
我摆摆手说道:“周如意,你别瞎操心了好不好。我觉得你现在最好是找个单位上班。你这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会被人看不起。”
周如意双眉一跳说道:“谁敢看不起我?我也想低调,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我大笑起来,周如意说得没错。她是周家唯一的女儿,是父母真正的掌上明珠。她父亲是岳城最大的医疗器械商,她家的业务据说已经涉及了大半个中国。
如果岳城以财富排名,她家的财富是紧随胡标家的唯一一家。
以她这样的家底子,她何须要靠上班赚钱来养活自己!
她现在的生活轨迹很简单,每天天一亮就往我家跑,她能一整天一整天呆在我妈身边,与我妈聊着永远都无穷无尽的家长里短。
我妈非常欢迎她来,一旦过了时间不见她的影子,我妈会不厌其烦地给我打电话,问周如意怎么没来家里。
周如意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做法让我有些焦躁。我已经很明白地告诉过她,我与她永远都是并排跑着的两条铁轨。但她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我说,平行的铁轨总有汇合到一起的时候。列车进站,铁轨不可能不重合。
她在我办公室呆了半个上午,其间我看到社区医院院长在我门口来回走了好几趟,似乎要进来与我说话。
周如意一走,院长立马闪身进来。她似乎一直就在一旁等着这个机会一样,她一进来,眼睛便笑得眯成一条缝。
我客气起身请她坐,院长谦让几句,果真在我的位子上坐好了,看着我好一会,才缓缓叹了口气。
我听她一叹气,便感觉情况不好。
果然,她在吞吞吐吐好一阵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李乔,你是个好医生,出色的有本事的好医生。”
这顶高帽子往我头上一戴,我并没飘飘然。我清楚地知道,是不是个好医生,不是同行给你的评价,而需要社会的承认。什么是好医生,不是能救命,能减轻病患者痛苦的医生就是好医生。好医生是从人格和道德上升华的,一个真正合格的好医生,需要从精神和物质上与众不同。
她显然看到了周如意摊开在我桌上的报纸,她装模作样地拿起报纸看了看,缓缓说道:“李乔,有个事我想对你说,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我平和地笑,道:“院长您说,我什么都能接受。”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她似乎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来说道:“可能我们社区医院不能接纳你了。”
我心里一愣,这个结局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我没流露出吃惊的样子,我缓缓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轻轻搭在座椅背上,认真地说道:“院长,我理解你的难处。我这就离开社区医院。”
院长喉咙咕咚响了一下,声音哽咽起来。她双手拉着我的手,突然就红了眼圈说道:“李乔,你不会怨我罢。”
“不会!”我笑着说:“我谁都不怨。”
我昂着头从社区医院出来,我知道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几天前我还是他们心目当中的英雄,我连续做七台手术的记录,已经刷新了岳城医学界的新高度。
但现在,我被小小的一个社区医院都拒之门外,我的人生变得灰暗一片。
出门没多远,我确信背后没人后,眼泪终于唰地流了下来。 大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