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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男友吉光羽
吉光羽和云端两个人都呆住了。
即使是主动强吻云端的吉光羽，在此刻，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只剩下嘴唇，感受着云端双唇的温暖与柔软，而他的灵魂，早已离开了这个躯体，飞散到另一个空间。
被强吻的云端更是灵魂出窍。
吉光羽的双唇如同两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在贴上她的瞬间，便将她的嘴唇烫伤。不，不仅是嘴唇，她的整个身体似乎都被烫伤了。
等云端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她才突然醒悟到--自己竟然被人强吻了！
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充满了原本虚弱的身体，云端猛地推开吉光羽，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
吉光羽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疼痛，他呆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云端。她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的初吻！你这个浑蛋！”
虽然被云端打了一耳光，但吉光羽心里却升起一阵不可思议的甜蜜和自豪。“初吻？那又怎样？我就是要你的初吻。”吉光羽俯下身，想要再次亲吻云端，胸口却突然被她用肘部重重顶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
云端瞪着手捂胸口，满脸痛苦的吉光羽，气到了极点，“我的初吻是要给姜半夏的！是给姜半夏的！被你夺走了！以后就不是初吻了！”
“你就认命吧！”吉光羽强忍住胸口的剧痛，咬牙切齿地回敬，“你的姜半夏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你的初吻也是我的了。死心吧！你就死心吧！他不会娶你的！”
喊完这些话，吉光羽看到云端想要开口反驳自己，但嘴唇却颤抖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本因为愤怒而暂时消失的眼泪，又再次现身，飞快蓄满眼眶，之后便不停掉落下来。
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云端的身体瘫软了。她贴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越哭越汹涌，仿佛要把藏匿在五脏六腑里的悲伤都通过眼泪哭出来似的。
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这样失声痛哭，吉光羽慌了手脚，顾不得脸上和胸口的疼痛，凑到云端身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戳到了云端的伤口。
“端端，对不起……”吉光羽小声在云端耳边低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去强吻你。端端，我刚才失去理智了，还说了那些话。对不起……对不起……”
云端丝毫不理会吉光羽的道歉和解释，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把压抑在身体里好久好久的情感全都释放出来。
望着蜷缩在墙边痛哭不止的云端，吉光羽的心疼得揪成一团。他忍不住轻轻将云端揽进怀里，见她没有挣脱，便更加大胆地紧紧搂抱着她，感受着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端端……我爱你……对不起……”
凌晨两点二十分。
云端蜷缩在寝室床上，无法入眠。
这一天发生的变故一个连着一个，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手机里，姜半夏的彩信和短信都已经被删除了。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姜半夏和阡陌的笑容，短信里的每一个字，它们早已经被深深刻进了灵魂，只怕是到死都无法忘掉。
眼角挂着泪痕的云端躲在黑暗中，第一次对自己多年来的执著产生了怀疑。
清晨五点十分。
一夜未眠的吉光羽收到云端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却看得他心惊肉跳。
“既然那一年你喊亮了六层的声控灯，我愿意遵守承诺，做你女朋友。如果你还愿意要我。”
黑暗中，吉光羽努力让自己的手指停止战栗，好不容易才写好回复短信。
“我愿意。这几年，我的心一直在时刻准备着迎接你的到来。欢迎进入吉光羽的国度。从这个时刻开始，一直到遥远的未来，你将始终是它唯一的女王。”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许多媒体的娱乐头条纷纷刊登出一条内容相似的新闻--吉光羽神秘女友曝光，两人共进浪漫圣诞晚餐！
通过狗仔队拍到的吉光羽在餐桌上送“神秘女友”礼物、两人牵手走出餐厅等照片，有细心的歌迷辨认出，这位被吉光羽呵护有加的幸运女孩，不正是牧野极光的歌曲《如果不重逢》MV里的女主角嘛！
原来吉光羽的女朋友叫做云端！
云端！那个深受欢迎的牧野极光动漫版广告和延伸产品的设计作者，不也是叫云端嘛！她们是同一个人！
原来他们早就开始交往了！
一天下班，姜半夏站在电梯里思考最近一套图书的出版问题，前面几个其他公司女孩的小声聊天声传进他的耳朵。
“我说吧！就是她！她以前在这里上班时我就觉得她眼熟，果然！就是那个MV里的女主角嘛！”
“是啊……真是没有想到！吉光羽的女朋友，居然和我们在同一个大楼里工作过！”
“她好幸福啊！被吉光羽看上！唉，我也喜欢吉光羽……”
走出辉煌国际大厦，姜半夏站在台阶前，深深吸了一口夏季的温热空气。
自从和阡陌结婚那天给云端发去短信，姜半夏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任何消息。今天突然听说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他颇感意外，心里还有种隐隐约约的失落和空虚。但他立刻用自责覆盖了这层白霜般的情感。
走向停车场，姜半夏努力调整好自己无端低落的心情。今晚他和阡陌约好了一起吃晚餐。明天，阡陌就又要回法国了。
虽然已经和阡陌结了婚，但姜半夏发现，结婚并不能够真正解决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现实问题--留在国内生活，还是迁移到遥远的法国。
本以为结婚后，阡陌会产生回到国内和自己一起经营家庭的念头，可是没想到，阡陌以为主动求婚的姜半夏会在婚后和自己一同飞往法国，开始崭新生活。
两人都意识到，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一块阴云悬浮在头顶。它究竟何时才能消散，谁也不知道。
又经过几次艰苦的谈判，难题依旧无法解决。
无奈之下，阡陌只得再次独自离开，远赴异国他乡。
第二天，机场国际出发大厅。
看着阡陌，这个现在已是自己妻子的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姜半夏转身向停车库走去。
心情拖累得脚步也沉重起来。
姜半夏不想去仔细考量，自己的低落情绪究竟是因为云端和吉光羽的幸福传闻，还是因为阡陌的再次离开。
但他更希望是后面这个原因。
和吉光羽在一起之后，云端的生活出现了不少新鲜色彩。
看着身边逐渐增多的吉光羽送的各种小礼物，以及电脑里占用越来越多空间的两人外出的游玩照片，云端发现吉光羽真是一个很能讨女孩欢心的人，和他在一起，即使自己心情再低落，也会不知不觉愉快起来。
在云端大四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上下两部的长篇青春漫画《极光下的爱丽丝》终于完成了。而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牧野极光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吉光羽和元牧这两个名字在年轻人当中几乎人尽皆知。
虽然吉光羽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伴云端，但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他不得不过着没有规律的生活，到处飞来飞去也是家常便饭。于是，云端也渐渐习惯了短信和电话这样的远程陪伴。
每当从网上、杂志里或是食堂电视中看到牧野极光的消息，云端总有种感觉--那个在无数演出、代言活动中出现的光鲜亮丽的吉光羽，那个站在镁光灯下摆出各种造型的吉光羽，那个在MV里演绎各种歌曲的吉光羽……他们似乎都只是和自己认识的那个男孩重名的一位成功艺人。
只有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孩，才是她所熟悉的。
真实的吉光羽会和她牵手走在冬日萧瑟的老胡同，抢着吃对方手里冻得硬邦邦的冰糖葫芦。
真实的吉光羽会和她苦苦寻找到杂志上介绍的那家玩具店，为淘到一件心爱的老式铁皮机器人玩具而欢喜雀跃。
真实的吉光羽会多配一把家门钥匙给她，强迫她在他外出演出的时候，定期为自己打扫房间。其实，他是为了让她发现他藏在房间各处的小字条--端端我爱你！
真实的吉光羽会在每次与她分别时郁闷得像个即将目送家人远行的孩童。他为再无法像以前那样送她到宿舍楼下而苦恼，甚至想出装扮成送外卖的饭店伙计的计谋，只为能够目送她的身影在宿舍楼门口消失。
……
这才是真实的吉光羽。
有时深情得如同优雅王子，有时霸道得像个街头痞子，有时可爱得犹如纯情的小正太，有时又疯癫得仿佛刚从精神病院逃离出来的病人……然而，这才是真实的吉光羽。
说来也奇怪，自从和吉光羽在一起之后，关于姜半夏的梦境便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云端在说服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事实--那些梦境，只是上天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虽然，那玩笑的结局显得有些惨烈。
姜半夏，我们之间缘分的红线，就这样断开了吧？
或许，我们之间原本就不存在什么缘分的红线。
姜半夏，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和阡陌的婚姻，一定非常幸福吧。
我现在和吉光羽在一起，我也很快乐，他让我感到很快乐。
可是……
为什么……
在睡眠睡得最深的时候，在潜意识微微浮出心灵海洋的时候，我，仍旧能够感知到什么……这次吉光羽从外地演出回来之后，惊喜地发现云端正在家里等他，餐桌上摆满菜肴，或者是貌似菜肴的东西……吉光羽鼓足勇气尝了一口，马上扔下筷子找来纸笔奋笔疾书。
等吉光羽“创作”完毕之后，云端凑过去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吉光羽！你想死啊！”只见纸上写着这样一段内容。
“遗书--本人自愿吃下云端小姐亲手烹饪的饭菜，无任何人胁迫。本人因服下这些变相毒药而身亡的事件与任何人无关。本人最后遗愿：变卖本人所有固定资产，加上所有存款，建立小羽墓园，用于安葬那些因吃下云端小姐饭菜而中毒身亡的可怜人。吉光羽绝笔。”
吉光羽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端端，这些年，我们的关系经受住了岁月的考验，已经非比寻常，所以……我们能不能出去吃饭啊？”
听完吉光羽的一番话，云端又气又恨又想笑，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说道：“出去吃还是算了吧……你有外卖电话吗？”
四十分钟之后，云端和吉光羽挤在沙发上，争抢着外卖披萨。吃完这顿一波三折的午餐，两人横七竖八歪倒在沙发两端。
云端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对吉光羽说：“你知道人生最得意的是什么事情吗？”
同样吃多了的吉光羽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哈哈！就是吃得再多也不必担心发胖的后果，可以随时胡吃海塞。当然了，对你这种从事悲惨职业的人来说，这种得意的事情是几乎享受不到的！”
望着云端幸灾乐祸的样子，吉光羽不屑地回应，“看你这点人生追求，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吃。”
云端撅起嘴，“谁说我整天就知道吃？不是刚完成《极光下的爱丽丝》，所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嘛，之前那么辛苦……”云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告诉吉光羽，便坐起身来，换上一副严肃表情。
“对了，有件事情告诉你。”
看到云端一本正经起来，吉光羽不以为然，依然懒散地躺着，“什么事啊……过山车的事今天先不要谈……刚吃完饭……”
“不是过山车啦！是我的书，《极光下的爱丽丝》马上要进入出版流程了，已经找好了出版公司。”
“哦？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在书店买到？”
“嗯……大概三个月之后吧……”
“那么久啊，没事！等书店有卖了，我就乔装打扮，跑遍各大书店，对售货员说--《极光下的爱丽丝》有吗？有？好！我全买了！怎么样？我对你够意思不？”
云端此刻没有心情和吉光羽说笑，“……那个……出版公司是我自己联系的……”
“真的？我们家端端真能干！哪家？”
云端咬咬牙，看了一眼吉光羽，飞快地说：“现代弘文。”
“哦，现代弘文……没听说……现代弘文！”吉光羽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现代弘文！”
云端被吉光羽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估计诈尸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现代弘文！姜半夏的公司？”吉光羽难以置信地厉声质问。
云端没有底气地轻声“嗯”了一下。
“白痴啊！”吉光羽歇斯底里地冲到云端面前，冲她劈头盖脸咆哮起来。
“你脑子被披萨夹扁了吧！抽什么疯啊！为什么到他的公司出书！到现在了你到底还想怎样！你想过去给他当小三还是怎么着！”
云端被吉光羽吼得心里不痛快，但因为觉得自己理亏，处于道德劣势，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向吉光羽解释。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当什么小三呀，就是当小五、小六也轮不上我啊，他又不喜欢我。我不是在他们公司兼职过一段时间嘛，人都熟，办起事来也方便。”
“是啊！办起事来是方便！”吉光羽又气又嫉妒，“每天到他办公室去探讨出版事宜，要是到了下班时间还没谈完，就跟他回家接着谈！”
这番话让云端很受刺激，她也站起身来，提高音量冲吉光羽叫道：“吉光羽你无聊不无聊！什么正常事到你眼里就都变得不正常！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呀！”
“我心理变态！我心理能有你变态！明明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惦记着跟以前相好的男人藕断丝连！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端不想和正在气头上的吉光羽胡搅蛮缠，她黑着脸走到阳台上，狠狠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想再跟他说。
过了好久，云端终于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她走回屋里，打算好好和吉光羽沟通。然而，吉光羽已经不知在何时出门去了。
站在冷清的客厅里，云端被瞬间席卷而来的寂寞和失落淹没。
吉光羽独自在外面闲逛了两个小时，最初的怨恨和嫉妒都已被带着寒意的冷风降温，吹散。他心里剩下的，是汹涌的心痛。
一阵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吉光羽掏出手机，是云端的短信。
“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并不是还要和他藕断丝连，也并非还对他心存幻想，只是，我希望自己的生命中，关于姜半夏这个人的故事能有一个不那么凄凉的句号。我只想要自己的第一本书上，能印刷着现代弘文的名字，用这种方式，纪念过去那段付出多年感情的时光。仅此而已。我先回学校了，你回家休息吧。”
屏幕上这段文字让吉光羽的心更疼了，他急匆匆回到家，发现云端果然已经离开。那满桌子毒药般的菜肴也已经被她收拾干净，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望着干净的餐桌，吉光羽后悔万分。
这是云端第一次为他做饭，花了好多心思做出的饭，虽然非常难吃，然而他，甚至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声谢谢。
《极光下的爱丽丝》成为现代弘文文化传播公司下一部打算力推的作品。
最初，听说云端打算通过自己公司出版她的作品，姜半夏还有些犹豫。如今的自己已是有妇之夫，再不能拖累这个或许还对自己念念不忘的年轻女孩。而且，如今的身份也已经不允许他再对这个女孩产生丝毫心动。
然而，云端的话让他最终还是收起了这份犹豫。
那天，好久未见的云端坐在他的办公室，宽大的玻璃窗在她身后开出一片明亮耀眼的风景，她的语调，她的眼睛，也是明亮的。
“放心，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傻傻纠缠你的小女生了。我只是希望自己那么多年的感情能有一个相对轻松的结果。这本书，是我的第一本书，也会是我唯一一本记录有自己情感和成长印记的书，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期待它能够由你的公司负责出版，因为如果没有你这个人，便不会有这本书的存在。等这本书出版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我保证。”
在云端的眼神里，姜半夏已经再找不到被自己和阡陌婚姻所伤害过的痕迹。
到底是年轻啊，复元也可以不必花费那么漫长的时光。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叫做吉光羽的男孩吧……真好……一切，都很如意。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姜半夏的意愿发展。
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接触中，他越来越深刻地领悟到，云端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如以前他所构想的那样，被驱逐出自己心里那方柔软秘境。
她真的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冒失的小女生--只知道一头栽进一相情愿的感情里，全然不顾自己燃起的烈火会伤害到别人。现在出现在姜半夏面前的云端如破茧的蝴蝶，虽不是最艳丽张扬的那种，却懂得振起充满活力的青春翅膀，循着自己的路，向远方奋力飞翔。
这女孩子可爱乖巧的外表下，掩盖着一种坚韧的男生气质--她的思维，说话方式，眉宇间透露的心理感受……都是如此。
现在的姜半夏才意识到，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云端是不够真实的。或许是因为爱情的盲目冲动让她迷失了自我吧。如今，脱离了那个梦境预言泥沼的云端，在姜半夏的面前，已经能够自信地表达出真实的自我了。
仿佛戴在神秘少女面庞上的朦胧面纱终于飘落，姜半夏的心为看清了对方的真实面容而悸动。然而，知道了谜底却并没给他带来丝毫喜悦。他感受到的，分明是内心竭力挣扎的苦楚。
远在法国的阡陌得知云端的处女作要在现代弘文出版之后，出乎姜半夏意料，没有大吵大闹。
与姜半夏长时间的分离，每次电话里关于两人日后在哪座城市生活的争执，独自在异乡生存的压力……阡陌知道，这些事情对他们多年积攒下来的感情存款的消耗是巨大的。
支出、支出，还是支出。虽然每次争吵之后两人的关系还会慢慢复元，但她明白，那张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感情存折迟早有一天会余额为零。或许，姜半夏心里也是明白的。
他们都已经在心里隐约看到脚下这条道路远方的未来风景，却无力选择改变线路，无力寻求不一样的结果。
正如云端告诉吉光羽的那样，她选择到现代弘文出版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并非对姜半夏还心存幻想，而是想要给自己那青涩的苦恋画上一个相对美好的句号。
最初，云端以为有了吉光羽，自己就可以坦然面对姜半夏了。可是她渐渐察觉到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对姜半夏这个男人的感情，距离释怀的彼岸，还隔着漫漫江水。
当走在公司走廊里，与姜半夏偶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含笑的眼睛，依然令她心跳加速，久久无法平静。当和小金坐在姜半夏的办公室，与他讨论出版事宜的时候，他站在透亮玻璃窗前那穿着白衬衫的身影，依然让她口干舌燥，脸色微红。当他拿着《极光下的爱丽丝》的印刷胶片，一张张仔细审视的时候，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不经意间闪耀光辉的结婚戒指，依然刺痛她的眼睛和心脏。
是的，她勇于承认也好，不敢面对也罢，事实就是这样--她，还是无法放下这个男人。
然而，放不下，又能如何呢？
他已经结婚了，和心爱的妻子构建起一个幸福家庭。虽然只是几页薄薄的纸张，但结婚证书所具有的能量有时候大得超乎想象。它足以在云端心里筑起一座无限高的坚固水坝，拦住一切关于姜半夏的感情潮水的去路。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对于《极光下的爱丽丝》在现代弘文出版的事情，吉光羽再没有过问过。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见面约会，他和云端之间都默契地再没提过这件事。吉光羽知道，云端最终还是选择在姜半夏的公司出版自己的处女作，而她，也会时不时到他的公司去。
这一年的春天，牧野极光发行了他们的第三张专辑《最后的骑士》，这张专辑不仅延续了前两张专辑的极好销量，更在年底的时候，为牧野极光赢得了无数音乐奖项。
然而，被媒体称为“拿奖拿到手软”的吉光羽却远没有他的伙伴元牧那样轻松、开心。虽然仍和云端保持着原先的联络与见面频率，但他总有种感觉--云端始终没有让他这个骑士，走进她的爱情城堡。吉光羽不明白，究竟是自己还不够努力，还是云端的心灵城堡终究不是为自己而建的。
就在牧野极光新专辑热销的时候，云端的漫画作品《极光下的爱丽丝》终于出版了。
羽衣--这是云端给自己起的笔名。她希望这暗含吉光羽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的笔名，能够让自己更加坚定对他的情感。
《极光下的爱丽丝》上市的第一天，姜半夏结束了下午在公司的会议，散步到附近一家大型书店。他承认，自己潜意识里，是想来看看云端处女作的销售情况。
刚走进漫画专区，姜半夏便愣住了，他的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客流，停留在一个女孩的背影上。在不远处的一排书架前，云端正鬼鬼祟祟抱着几本《极光下的爱丽丝》，趁书店服务员不备，把它们从书架最顶层搬移到书架旁的热销书展示台上！
望着云端鬼头鬼脑的样子，姜半夏觉得好笑又怜惜。然而也就几秒钟时间，姜半夏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默默观察那个女孩子了，因为他的情感海洋突然间开始涨潮，一股又一股带着酸涩味道的潮水翻涌上来，淹没了他心底刚刚产生的柔情。他最后看了云端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新书上市第一天，云端惴惴不安地给所有的朋友都打去了电话，嘱咐他们“一定不能见死不救”，“一定要每人到书店自掏腰包至少买五套回家”，“一定要至少给十个同学和朋友推荐这套漫画”。
云端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上市刚刚半个月，《极光下的爱丽丝》就获得了出乎想象的好评。上市第一个月，《极光下的爱丽丝》已经畅销五万多册，稳居新书月排行榜首位。大家纷纷猜测，这位叫做“羽衣”的刚出道作者究竟是谁。
当别的同学还在马不停蹄为找工作而奔忙的时候，云端却安心待在学校里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虽然有数家动漫公司主动联系云端，希望能与她签约，但都被她一一婉拒了。
在电话里，云端告诉爸妈自己的职业规划--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漫画家。
随着《极光下的爱丽丝》的热销，气温也在逐渐回升。
春去夏至，云端终于迎来了穿上黑色学士服，和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的日子。
照完毕业合影，云端穿着学士袍，独自走在郁郁葱葱的校园里。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她不禁感慨万千。
四年前刚刚走进这座美丽校园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女生。完全不清楚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要朝什么方向去努力，满脑子都是姜半夏。四年时光流逝，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宛若细碎密实的树叶，当过去那个如同质朴原始阳光般的云端被它们所过滤，她的生命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衍射，散射出七彩光华。
是的，除了那些并不准确的梦境预言，除了还影印在心底关于姜半夏的残留影像，这些年的大学时光，应该还是美丽而快乐的……思绪不知飞散到了何处，灵魂出窍的云端猛然被一阵尖叫声拉回现实世界。
“吉光羽！”
“啊！小羽！”
“吉光羽!给我签个名吧！”
“小羽！能不能合影？”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尊青铜雕塑旁，一个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正被一群学生团团包围着。
云端站在原地，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时空仿佛瞬间转换，回到四年前的Z市机场--刚在那里结束演出准备返回T市的吉光羽，透过歌迷的层层包围，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痛哭不止的云端。
竟然真的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时候，他和她大概都不曾想到，他们的感情红线会在经历了许许多多事情之后，纠缠到如今。
如四年前那样，吉光羽发现了不远处的云端。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学士服，学士帽正被她抓在手中。有些闷热的天气在她脸颊扫上一抹淡淡的粉色红晕，不过，吉光羽更愿意相信那是她因为见到自己而产生的惊喜。
“不好意思，今天只能到这里了。我是来参加女朋友毕业典礼的，这是我的私人时间。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吉光羽拨开人群的包围，微笑着向云端走去。
吉光羽站在云端面前，用他最擅长的深情目光牢牢抓住她的眼神，让她仿佛中了魔咒似的，动弹不得，然后他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上轻轻一吻。
“好久不见啊，小野猫。”
周围顿时一片尖叫声。
虽然明知旁边有不少人八卦地围观，但云端却依然陷入吉光羽那深邃的瞳孔里，挣扎不出。好不容易，她才诺诺说出一句，“你不是在外地演出……”
“那是骗你的，故意告诉你我后天才能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其实我今天就到T市了。不过，好像还是迟了，毕业典礼没有赶上。”吉光羽拿过云端手中紧抓着的学士帽，轻轻为她戴上。
“让我看看，我们家端端哈利波特的扮相好不好看。”
“拜托！什么哈利波特，分明是……我说，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过来找我，估计明天要变成八卦新闻的主角了吧？”云端用眼角扫了一眼周围窃窃私语、低声窃笑，甚至还用手机偷拍他们的同学们，无奈地说道。
吉光羽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已经乔装打扮了呀，可还是被认了出来。反正我不介意上八卦新闻，倒是你呢？会介意被我拖累吗？”
云端不以为然，“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毕业了，就给学弟学妹们留下点谈资，权当是临别礼物吧。”
“走吧，小女巫，去把你的巫婆袍子换下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和我约会去。”
闻名T市的高空景观旋转餐厅。
“端端……”晚餐进入尾声时，吉光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云端觉得好奇，他还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
“我们……你也毕业了……以后，到……到我家去住吧？”吉光羽很不流利地发出自己的邀请。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灯光，云端发现他脸上有层薄薄的红晕。
云端悄悄平和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装作随意地回答，“你怕我流落街头没地方住吗？你啊，也太看不起自己女朋友了吧？我已经拿到版税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居民区里租了套两居室。”
“你爱我吗？”沉默许久之后，吉光羽突然问道，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云端躲闪的眼神，“你看着我，回答我，你爱我吗？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想知道，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仿佛一种威力巨大的病毒，让云端大脑里的所有程序都乱作一团，纠结在一起，再也理不出头绪。
吉光羽眼中的希望之火已经渐渐熄灭，他望着满脸纠结，答不出自己问题的云端，一颗心如同被冻结在千年冰川之下。
“算了，我已经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让你为难的问题。”吉光羽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羽……”望着吉光羽，云端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
“没事啦。”吉光羽勉强露出一个他认为无所谓的笑容，“我应该预料到的，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次，他的演技实在很烂。
当天晚上，云端和吉光羽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同样在这一夜辗转难眠的，还有姜半夏。
就在这一天，他和阡陌离婚了。 极光下的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