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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铮和浅玥二人在朱雀大街逛了会儿,便找了间茶坊喝茶看风景,刚上二楼时便有数人呼朋唤友咋咋呼呼的冲下楼,踩得楼板咯吱响,口里说着天降瑞彩什么的,吵嚷着要去大兴善寺瞅瞅,一群人蜂拥而过。
浅玥听了嗤之以鼻,这会儿要是照英在,随便施个霞彩灿烂的法术,一准把这些人牙齿惊落,狗眼闪瞎。
好在这些人走了,到空出不少位置,浅玥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朱雀街的繁华风貌,喝茶观景到是好生逍遥。
这冬日里城内白茫茫一片,街道两边的大槐树枝笔直,透着股清冷萧杀,但巷道车马辐辏,彩旗飘扬。可丝毫不影响人们出游的兴致。
茶坊旁正是家食肆,隐隐能闻到羊肉汤的香味,再远些的地方能看到行人架着车,车上装满了酒和食材缓缓归家,还有年轻妇人带着女儿出来闲逛,女孩头上扎着冲天炮,粉嘟嘟的小脸煞是可爱,各色行人满面春风,言笑晏晏,洋溢着喜气,烟火气。
浅玥杵着脸笑赞道:“甚好,甚好!”
羽铮淡淡低语:“天上人间,白云苍狗,渺然一刹。”
浅玥轻点桌子得手指一停,笑叹:“往来瞬息,焚身碎骨,只争朝夕。”
“你看我对得如何?”
“……”
二人坐在楼内喝着茶观赏了好一会儿风景,羽铮起身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浅玥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还嘀咕着,“这才刚过午时……不如去别处……”
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响了起来,旁桌的人听到笑着调侃,“茶博士,这小郎君,喝了寡淡的茶水,肚内乾坤斗转,翻江倒海,惊煞人间冬残雪。快带去隔壁的食肆饱餐一顿。”
气得浅玥差点过去要掀桌子,到是羽铮拦住,付了茶钱,带着浅玥离去,踱到隔壁食肆门前一看,店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店家窜来窜去的给客人上菜。
浅玥闷闷的说着,“羽铮,你要不拦我非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敢消遣我!”
肚子不合时宜的又响了起来,尾调悠长,都可绕梁三日。
浅玥脸气得涨红,黑靴用力碾压着地上的小石子,生要碾碎成齑粉方可解气。羽铮到觉少女执拗得有趣,只是面色寡淡,让人看不透更猜不透,平淡道:“崇武尚武可不是为了斗殴所习。”
浅玥叹道:“这样的话可不想你说出来的。”你好歹在天界时也是一尊凶煞杀神,到了人间反到成了和平保护者。
羽铮神色温淡,随意看向来来往往行人,不远处的高墙楼阁,眉目变得柔和眼神清隽,声音似一把古朴的剑拔出剑鞘般低沉:“手中之利刃,往小处说是为了保护亲友重要之人,往大处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但利刃不可时时举起,有时忍耐也属权宜之计,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如果你不得不举起利刃时,也唯有生与死,存与亡。”
浅玥笑笑不以为意,她觉得时间匆匆而往,千秋万代亘古不变,生活也是如此,这趟来人间山色里逍遥厮磨完,终会回到那个河神宫的家里继续胡天胡地,可世间轮转变换,没有什么能一成不变。
好在今日心情好懒得辩,便平和的承认错误:“我就是说说,毕竟这是在长安天子脚下,我这身份可不想去县衙呆上一阵,再说了我这武艺防身尚可,到真有生死相搏,还是两脚生风逃之夭夭算了。”
食肆喧闹嘈杂,几位食客大口喝着酒勾肩搭背四处走动,羽铮看在眼里,“走吧,这家食肆人满了,去别家吧。”
两人在附近转着,找了几处不是人员爆满就是男女混在一处调笑饮酒风流快活,好在其中一家还算规矩,刚好有食客离开有空位,浅玥一见火急火燎的找了位置就坐下,生怕有人抢似的。
她招呼着伙计把店里的招牌菜一一上来,屁股就粘在席子上生了根,趺坐也没个正形,对上正襟端坐动作雅致的羽铮,瞬间把身子扭正了些,转动着眼珠子努力挤出一句话:“羽铮,真是把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学了个精妙。”
“习惯就好。”
这家店分好几个隔间,都用竹帘简单隔起,到是旁边桌的声音嘈杂,食客的说话声,胡姬的琵琶曲皆能听得一清二楚,还闻到一股酒香,不知是什么酒,听着说是从虾蟆陵送来的郎官清。
惹得浅玥嘴馋,伸着脖子张望,又蔫蔫的坐正坐好,手指点在矮桌上画圈圈,羽铮见了只当她是饿得慌,平静道:“店家已在后厨忙碌了,你的菜很快就上来。”
浅玥一脸郁闷:“闻着香味吃不着也是种折磨。”
吸口气闻了下隔壁酒香仿佛就似能尝到般,便道:“你知道我有个小侄儿秋楸,也是位贪吃黏人撒娇的小崽子,他要是馋得慌,也不哭闹,就眼里挂着泪可怜巴巴的,让你看了心疼,只是许久未见,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别喂成了个球。”
“我从小都是和伯父待在一起,过山川临湖泊四海为家。”
难得听羽铮提起自己过往从前,还想更知道多些,可他没再言语,浅玥也没死死追问。
隔了一会儿,手指轻点着桌子问出憋在心里想说的话:“你刚说手中利刃保护重要之人,想来裴伯父对你来说就是重要之人……那你还有其他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没?”
隔壁间的郎君想来一时兴起,更要显露自己的风雅有才,一拍桌子便大叫着,“胸前粉浅疑素雪,朱唇轻启醉殷红,桃源深处往返觅,王郎从此不复归。”
羽铮听了一顿,浅玥气得牙痒痒,这哪来的棒槌开黄腔,真是尬啊,全当没听见继续说:“我重要的人也多,比如耶娘兄长侄儿,还有就是……”
浅玥眼波流转含情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出,伙计就把一大盘光明虾炙,还有一份鱼脍端了上来,香气喷喷,热情道:“这丁子香淋脍可是本店的招牌菜,味道鲜美,小郎君好好尝尝,可要常来。”
浅玥未发一语,伙计便赶着离开,看着桌上这两样菜,兴致缺缺。
从前河神宫时,照英做糕点的手艺一流,可做鱼虾之类的食物,常散发着一股焦味,成一坨不可名状焦黑物体,吃坏肚子也是寻常。
到她自己动手弄些鱼虾打算烤着吃时,那老鱼精瞅见,瞪着那双鼓出来的大眼,仗着自己年岁长,身子也肥硕,絮絮叨叨开始念叨:“无辜啊,可怜什么的。”
念得浅玥头疼,没了兴致,直接躲回大蚌中。
天道轮回,生生不息,道法自然,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本顺应轮回不息。
河中的万万生灵为了生存每日上演生与死,而于她这天生天养的仙胎,即使不食也不会如何,耐不住老鱼精虾精的痴缠絮叨,最后她这河神宫未来的继承人,被生生断了口腹欲,憋成了只能吃素的活神仙,到了人间便自然就成了天然的吃货。
羽铮见浅玥盯着菜发呆没动箸,便道:“不合口味!”
浅玥闷闷的回答着,“这河里的生灵极是执拗顽固,不好吃啊!”
羽铮没说什么,只是举箸挑了一片鱼脍沾了些醋在浅玥皱眉注视下尝了口,浅玥迫不及待忙问:“如何?”
“没什么,味道尚可。”
浅玥不信,可闻着丁子香吞了口吐沫,挑了一块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嚼了两口皱着眉勉强吞了下去,摇头叹气,“这河里的东西我是无福消受了!”
这次伙计来的正是时候,端上了几样菜品,满眼含笑说着菜已上齐,郎君慢用便退了出去。只见桌面上放了秋葵汤,乳汁炖鸡,菠薐菜,羊皮花丝,酥饼。
这下可令浅玥食指大动,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正提箸开吃。
隔壁间棒槌又兴起作妖,这回敲起羯鼓跳了起来,高声嚷道:“浪里红露骄嗔喘,提枪跨马战春夜。”
浅玥把箸放桌上,暗骂这棒槌真是精虫上脑的色胚,内心一怒,听着隔壁色胚唱着淫词舞动着步伐,拿起面前的一小杯盏,用内力打出一道劲力,将杯盏送出,恰巧穿过竹帘缝隙处。
只听隔壁声声惊呼声,接着是震天动地的闷响身,伴随着尖嘹的叫声,旁边的食客纷纷围了过来,惊异的掀开帘子一探究竟,窃窃私语起来。
羽铮有丝淡冷瞥了过来,浅玥自知闯了祸权且先当个缩头乌龟为妙,羽铮轻叹着起身去隔壁拨开人群一看,冷冷道:“这位郎君定是喝多了醉过去了。”
他刚一说完那色胚翻个身就鼾声大起,响彻四周。几位食客顿时轻松,埋怨着,“这王郎平日里千杯不倒,今就喝了点酒怎么就睡过去了,怪哉。”
“你刚没看到,这王郎脚一趔趄,口鼻就冒出了水还来回流动,接着就倒下了,可吓人了。”
有人附和着,“我也看到了。”
几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随从到是赶忙把这棒槌抬了出来。食客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各回各的位置上,食肆内到常有客人喝高了昏睡过去,也没引人在意。
羽铮一回来落座,浅玥琢磨着她这遇事需要万分忍耐的心是一时半会也修不好,毕竟她自在惯了,但怕羽铮会生气,看他神色罩着层寒冰,知情识趣的说:“这乳汁炖鸡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
便闷着头大快朵颐,有什么先填饱五脏庙其它的再说。这下到是四周清净了些,只有挑菜吃饭声。
羽铮对少女的食量早已见怪不怪了,随意吃了几口便停箸,不动声色看对方吃得津津有味,清冷的眸子里有暖意似流星般划过,散作细碎光点。
浅玥专注吃着三下五除二风卷云残,便只剩残羹冷炙。她满足的用帕子抹把嘴,微笑说:“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河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