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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满街芳华。
浅玥从睡梦中惊醒,看看侧卧于一旁的羽铮冷峻的容颜,甜甜一笑,刚刚还说什么来着,羽铮说,等成亲后,带她去他出生的地方雪原看看。
雪原在极北之地,千里冰封,渺无人烟,可他为什么会出生在那儿……她记不起来了,可能前段时间一直做噩梦休息不好,刚睡觉时她还央着在身边多陪陪她,能睡个好觉。
借着微光,她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容颜,大小厚薄适中的嘴唇,应该是丰美,下颌曲线优美。
他睡得极沉,呼吸声很轻浅,她缓缓的伸出手指轻点他的嘴唇,也未惊醒他,心里笑笑往他的身边挪了挪,闻着他身上淡淡檀香味拉着衣摆甜甜睡去。
柄礼办事还是很牢靠的,日子定得极快,就两天后举行婚礼。把一切的繁文缛节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宾客请的不多,都是相熟的友人,只可惜双方父母皆不在,看不到这喜庆画面。
浅玥在仆妇俾子帮助下把喜服穿戴好,长长的乌发绾好梳成堆髻,满头珠翠步摇,额间贴好精美花钿,双颊红晕,樱红色唇角处点上胭脂红面靥,身边仆妇俾子直赞娘子美貌绝色,丽质天成。
她对着镜子笑靥如花,挥退周边的人,痴痴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抚上镜面,有些恍惚的想着,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真的要和羽铮成亲了。
可惜身边重要的亲人却无法见证,耶耶阿娘在山谷中隐居,几位兄长也在身边照顾,还有谁着,有些讨厌又有些亲切的人却记不起是谁……
这时间怎过得如此慢,半天都不见羽铮来,这成亲不是男子该猴急吗?
浅玥闷闷的想着,咯吱声响起,有人推开门扉走了进来,一股寒风侵入屋内,卷得轻纱帐幔肆意飘舞,羽铮一身鲜红色吉服,乌发高束,眉目冷峻,令人惊艳。
他静静的站在浅玥面前,似一尊铮铮冰魄,动人心弦。
浅玥有些不高兴嗔怪道:“羽铮,同喜欢的人成亲相伴一生确是件人间美事,但规矩是没成亲前男女是不碰面的。你真性急……”
羽铮面无表情淡淡说:“我只想多见见你!”转身就出了屋门。
浅玥起身提着繁复的衣裙,追到门前,喜滋滋的想,羽铮还真是冷淡别扭,叫人动容,她也想时时多见你,在春日繁花垂廊下共作一个梦。
她要退回去时,正好一人迎面而来,穿着华贵,拿着一份礼盒,笑道:“薛碧,多年未见,祝贺你同羽铮兄佳偶天成,好事成双。”
来人有一双含笑大眼,却意味不明,容颜端雅清正,能让人产生一股好感。
浅玥愣愣的一时没把面前之人认出,男子有趣笑道:“碧君,你大概都认不出了,我是姬萤煌啊,当初还冒失的少年郎。”
“你是萤煌那小子,真看不出,如今长成丰神俊逸的男郎。”
浅玥疑惑着为何见了这熟悉又陌生的人,胸臆中会冒出股愤愤不平,还怒气冲冲的。
明明以前关系还不错,她心不在焉的应承着,收下礼物,一看是些精致的香料,香味独特,还有把古朴的短刀,好像她从前也有把短刀,是谁送予她的,一直不离身,她还用这把短刀守护羽铮而战。
萤煌见浅玥沉默不语,“碧君,这礼物可是不喜欢,我记得你那时特活脱好动,一身武艺也极是不俗。”
这时仆妇俾子匆匆赶来,催促着吉时已到,浅玥道了谢,被领着到大堂拜天地。一路过来彩灯耀目,人声沸腾,众人笑赞着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垂眸透过轻纱看着对面熟悉的人,她羞涩一笑,被带着开始行礼,三叩九拜后,一阵清风飒飒而来,居然把她头顶的盖头吹飞于地,连忙用手中的团扇遮住面容,羞涩笑笑,没去理会那掉落的盖头。
清风中夹带着森冷寒意,再次逼近到她的后背,风中隐约有个人形轮廓出现,飘飘渺渺,看不真切,这股寒气直接拥抱住了她,冷得发颤,让她灵台清醒,有声音传来,“阿碧,找到你了,快醒来,别再睡下去……”
浅玥打了个寒颤,移扇看看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容,诚心祝福,但她看向“羽铮”时,他狭长的双目变成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面上带着自得和调笑,她愠怒道:“大红袍,你耍我!”
伸手向对面之人抓去,化成道道泡影,眨眼间“大红袍”抱手立于人前,含笑着说:“小碧,今日将你抢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浅玥惊怒的看看四周,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空中四野充满了芳香的气息,曦光从树叶缝隙间投射下来,花瓣飘洒到鼻尖,浅玥吸口气揉揉眼睛,悠悠醒来,眼前是颗巨大的桂花树,正是开花时节,花缀满枝,香飘十里。
不远处是小桥流水,还有一间茅舍,四周是郁郁苍苍的树木。
她支着额角暗骂该死,竟梦到大红袍那厮敢抢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再等一百年也轮不到你,嘴里骂骂咧咧着“混蛋!”
抬眼就看到羽铮抱着本书,一袭白衣风姿清雅,颇有兴致的看着她骂街,“阿碧,可是梦到什么有趣之事。”
浅玥惊异的坐端正了,上下细细打量着,垂眸羞涩说:“梦到被一讨厌的人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气死我了!”
看这地方应该是个谷底,便问:“羽铮,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刚我还梦到我们成亲了。”
背光之下,有些看不清羽铮面容,脑门被轻弹了下,“傻丫头,睡迷糊了,我们在此已经隐居了好几年!”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间,十分亲昵,“我们早在一起多年。”
浅玥张口吃惊,嘴能放个鸭蛋,她呆坐在地上,指着茅屋闷闷的问:“你我一同住在这儿,同睡一张床,还那什么……”
话说不出口,她向后躺倒在草地上,好像被什么砸中神魂离体,晕头转向的。
身子忽然一空,被抱了起来,浅玥惊得连话语都说不了,手握成拳,大气都不敢出。
羽铮一路走回到屋子床榻边,把她放下,凑近两人额头相抵作一处,他笑得温淡撩人,“还好你没发烧,到犯糊涂了,我给你煮碗茶静静神。”
浅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羽铮,别走,能多陪陪我吗?我想听你说说我们住在这儿的事。”
茅舍光线极好,收拾得极整洁,架子上挂着刀剑,却已蒙尘许久,羽铮静静的述说着这里的一点一滴,各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一一道来。
浅玥听得很认真,不漏过任何细节,他们成了人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夫妻,春耕秋收,读书练武,谈天说地,一日日度过细碎平凡的日子,彼此是对方灵魂的伴侣,温暖对方,永不分离。
说到暮色四合,黄昏时分,她嘴角挂着笑意已经沉沉睡去。
明日又会是怎么度过她很期待,听羽铮说,这些年他还学会了烧饭,还调笑说谁让她是一只大馋虫,喂饱她不易云云,气得她这枚资深吃货一时无法反驳。
明天羽铮会做什么好吃的,他会过得开心与否,在闻得到甜甜桂花香气的地方,看到他背对着身子,宽肩窄腰,额间冒着细汗鼓捣着吃食……
她想吃一口带着花香的甜糕,入口即化,能感受到他无处不在。
这个梦又深又长,把心中的钢铁斗志都催化成甜软柔意,谁不希望自己能永远浸入安乐蜜罐中,永不腐朽不受俗世侵蚀冲击!
愿在梦中自我沉沦还是俗世间至死拼杀,你会作何选择?
这一梦似到天荒地老也未觉,那入口即化的香甜滋味始终在心田萦绕,想在每个清晨曦光折射下见到他,也想同他共筑一顷花田,想让这些真正实现。
她的羽铮话少性子冷淡,强悍得要命,许多话不尽言,但会默默做着一切,她追寻着他。
这幻境之中不能伤人伤物,如果是伤己呢?
夜半时分,空中一直飘散着清甜宜人的气息,浅玥起身深深看了眼身旁的羽铮,提着剑走到桂花树下,将剑直接刺入胸口,倒在树下。
还真有些疼,却没看到鲜血从体内汩汩流出,花叶轻飘飘的落在她掌心,她半闭着眼想终有一日他们定会在这样一棵花树下共眠。
墨玉在风平浪静的黄沙地上呆了数日,带来的美酒都喝了见底,也没见羽铮化剑而出,四野莽原荒芜,残阳半照,连丝毫阵法踪迹也无处寻觅,他轻笑着化作一点流光,直接向湟中的方向飞去。
风凛冽的划过,冰寒彻骨,带着浓烈腥臭腐蚀的味道,每一步行得极慢,寒风下割得人脸生疼,浅玥瑟缩着身子,有些虚弱的睁开眼睛。
灰蒙蒙的一片,有人背着她亦步亦趋的行走,虽缓慢,但一步一个脚印踽踽前行,胸口剧疼,一丝力气全无,身前的人似有所觉,和缓道:“阿碧,你真是傻,不管你在何处,我定能寻你出去,何必自伤。”
浅玥动动嘴皮,喉咙沙哑疼痛,一时说不了话,她觉得自身炙热沸腾,身体的血液似乎要被烘干,抱紧羽铮的身子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羽铮踏过一步,额间冒着汗珠,“阿碧,你不要说话,现在不在梦里,我先带你走出去。”
浅玥靠紧他,没再挣扎着说话,向前看看,灰蒙蒙的甬道似没有个尽头,腐臭的味道令人作恶,低头一看全是血水般的池子,冒着腾腾气泡,池子里面隐约可以见到一具具枯骨,还有双双枯手爪挥舞着向羽铮脚下抓来,有新鲜的血液融进了池子内。
脑中有人说道“欲过蚀骨之池,受焚炼神魂,戳心刺骨之疼。”声音清越雌雄莫辨。
她不安的挣扎着想往下看,眸中冒着泪花,隐隐见到衣袍下摆都染成血色,一阵阵寒风刮骨而过,钻心疼痛。
羽铮紧拖住她,声音也冷冷的,“阿碧,你是虫子变的吗,勿动。这等小阵法伤不了我,我想安静会儿,不需半刻就能出去。”
浅玥挣扎得轻了些,紧攥着羽铮胸前衣袍,艰难开口一字一句说着,“你又……骗我,不想看……你受伤,我会疼,我能……站你身边……一同承受。”
羽铮呼口气,抬脚似加快步伐,奈何池中手骨生拉硬扯,提不了速,他不肯休息,一步一步走过,双脚浸在池中早已血肉模糊,伤口反复翻扯,剩下白骨粼粼。
他除了擅战,也有颗坚毅能忍受一切苦楚的内心,他默念几句,一道符箓出现在浅玥眼前,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羽铮轻叹口气,稳稳身子,背着浅玥向着看不见路的尽头迈进。 河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