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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秘密

烽火山河 琅琊苏二 7442 2021-04-06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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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师师躲在房中,她轻轻摩挲着木盒中的戏剧,那都是柴安送给她的,每一字都是亲笔书写。

  洁白的纸张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看得出男人赶稿赶得很急,但终归是在一夜间赶了出来,不说内容单是这份心意就是无价宝,更何况里面的内容还如此惊艳。

  下面还有一封信,是柴安在东京从郭献手中救下她后托竹音送来的,每次看到那些淡然却又充满了情谊的字眼,都令她难以平静,小心折好放在胸口,她眼中有无声的泪滑落:“柴安呐,相识不如不识,相见不如不见,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做到相忘于江湖,不负友人之谊,可你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偏偏又要害你,或许该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她泪眼婆娑眺望远山,脑海中的一幕幕画面重现在眼前,她已经记不得儿时的家了,只记得家破后的事,在冷风凛冽的寒冬街头,一个儒雅的男子捡回了她,如同父亲一般给了她温暖的家,教她读书识字,教会她琴棋书画,还教会她如何成为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她记得十四岁那边,父亲在风雪中仰头大笑,但过了年她就被送入了矾楼,也从那一日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父亲,之后的日子并未因为矾楼的苦楚经历令她怀恨或者模糊,反而那段成长的日子成为她最深的记忆,随着时光愈发的清晰。

  可是当终于重遇那个朝思梦想的父亲,她才发现一切都与儿时不一样了,那些温情的画面被残酷的现实撕破,那个视若父亲的男子有着最冷酷的一面。

  “帝心抓不住,那就去迷惑宋江吧,令他答应招安,令他杀了柴安,我养你这么大,权当报答吧。”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这件事后她就还清了恩情,从此与那个男人再无瓜葛,而这就是她最大的秘密。

  世上最大的恶也会离自己远去,生命的解脱即将迎来。

  她握拳起身,仓皇悲怆的眼中换来一片坚定。

  “进来吧。”李师师对外面喊道,一个婢女应声走了进来,低眉顺眼活脱脱一个卑贱的侍女模样,只是关上门气质顿时大变。

  她脸色冷漠盯着李师师:“师师大家可想清楚了?”

  “我想问一句,如果我不答应,义父真的会杀我吗?”

  婢女忽得笑出声来:“真是傻姐姐,主人岂会真舍得杀你,但我们女子能做的事不多,能拿来报答的东西更不多,若是以前你能抓住帝心还好,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妹妹是过来人,欠的人情早晚都要还的,尤其是养育之恩。”

  “竹音,我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至于报答总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眼前的婢女正是竹音,当初曾为柴安送信,也因柴安在矾楼上位, 只是不曾想到短短时日变成另一个人,陌生得完全不认识。

  “你当然想不到我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太天真也没有想到,当初以为得柴安上位就从此过上好日子,可没有想到一切都与想象的不同。”竹音捋了一下发丝,妩媚中带着阴沉,眉宇中藏着森冷。

  “先是齐家的公子占了我,原本也是好的,但很快就甩了我,只是他没有想到我竹音也不是能被随随便便玩弄的,我毒杀了他的所有妻妾,是不是很痛快,这才是真的现实,你本该也会这样的,不过你命好,有柴安护着你,三番两次都跳出了原本的命运。”

  “这一次你只剩这一个选择了,姐姐既然来了梁山不就是打算报答主人嘛,况且你也没得选择了,这里是贼窝,你我谁又能独善其身。”

  “竹音,你……”

  竹音笑了起来:“是啊,我早就陪了他们,你看,我不也没少块肉嘛。”

  “可是……”

  “别可是了。”竹音突然翻脸:“你既然有了决断,我也耐着性子答你了,姐姐还要怎样,若是这时候反悔,妹妹不保证你这张脸蛋还能保持这个样子,到时候看看柴安是不是还会要你。”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李师师面对昔日姐妹的无情只是轻轻一笑:“既然我决定了就不会反悔。”

  “很好,我这就去通知宋头领。”

  在竹音走到门口时,李师师喊住她:“竹音,当我决定的一刻,就从没想过会回头,因为我与柴安的缘分已经尽了。”

  竹音回头,李师师走过去关上了房门,门后的她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在梳妆台前画着最美的妆容。

  宋江得到竹音的禀报,整个人兴奋莫名,不过看了看眼前的关胜又强自按捺下来,花荣的事比较好处理,毕竟情分在,可关胜不同,两人的结交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更多是靠着及时雨的名头以及私下的交情来维系,真正交心的话,还不如柴安与关胜。

  他不得不甩开杂念坐了下来,与关胜展开了交心以及畅想,未来的规划从贼寇重新变回官军,从招安逐渐成为赵国的脊梁,方腊、田虎、王庆再到金人乃至整个天下,他们的路有太长的距离,足够携手走上一生。

  关胜也被宋江所描绘的画面震惊,身体热血沸腾,充斥着无穷的力量,尤其那句媲美祖上的功业更是令他心动。

  见他露出向往与崇敬的目光,宋江终于松了一口气,暗暗得意:“柴安啊柴安,你的人我拉拢了许多,而我的人你一个都弄不走……”

  学堂中,柴安在窗外指着里面分为两派激烈辩论学子,对卢俊义道:“员外,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不知对这里的学生怎么看?”

  卢俊义淡淡一笑:“先生以绑架燕青的曲折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是啊,员外与多数梁山上的人不同,你是见过世面并生成自己世界观跟见解的人,所以从始至终我都不抱着说服的态度,只是希望你过来看一看,想一想,考虑考虑。”

  “大费周章真的就这么简单?”卢俊义并不相信。

  柴安拍拍手请出燕青,燕青并未被捆绑,但见到柴安还是忍不住要上前,只是刚一挪步,就被穆熊高大雄壮的身子挡住,而王进、林冲也在不远处望了过来。

  卢俊义盯着柴安,内劲暗运,却不想柴安拍拍穆熊的肩膀示意他让开,旋即对着燕青道:“柴某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两位走一走,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现在也可自便。”

  燕青看向卢俊义,这对主仆都皱起了眉头,搞不懂柴安的意思,忽然为房中的辩论打断思绪,不由望了过去。

  一张桌子被一个书生一拳打破,他长身而起昂首发言:“童贯之行早为金人南下埋下祸根,你们还天真的认为事态并未恶化,简直是无知稚童。”

  他的话音刚落,就得到不少响应,明显都是激进一方,而另一方也不甘示弱,同样拍案而起:“如今的金人的确有着可怕战力,但别忘记,他们还没有百万的人口,即便现在吞并了辽国也无法在短时间消化,所以南下之言为时尚早。”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道理金人不会不懂。”

  “若真如你们所言,贸然南下金人只会自讨苦吃,后方不稳,深入赵国,他们唯败而已!”

  “马背的民族不能以我们的标准衡量,赵国的军队只要挡不住第一波,那么之后金人的铁蹄势必无可阻挡,以国土的辽阔与富裕,足以以战养战,届时谁能猜测或者挡住,金人的铁蹄又会在何处而止呢!”

  “若他们倾巢而出,我们自能到后方捣乱,扰其地掘其根基,金人不战自败。”

  “你们枉读了这些书,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是你们涨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事非经过不知难,尔等未知世事艰难。”

  “……”

  双方争执起来,最后冲到外面,在演武场上竟要用武斗了结,而原本演武场那些侧重武艺的家伙一个个精力旺盛跑到跟前,问明之后也分成两派令得形势更紧张。

  “你不管管?”卢俊义瞧瞧那里又看看柴安,忍不住问道。

  柴安淡淡道:“年少的时候都喜欢意气用事,都是感性胜过理性,我即便管了他们也不会罢休,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就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若员外无事,可以看下去,或许会很有趣。”

  卢俊义瞠目结舌,但很快就发现房中古板的罗先生也搬着小板凳到了场边,乐呵呵的坐下看戏,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不少的小点心。

  连安送来了不少板凳,柴安伸手邀请:“一起看会戏吧。”

  卢俊义跟燕青何曾见过这等场景,一时好奇也坐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演武场上的两派人从单挑继而变成了围殴,而柴安这伙人不仅不上前反倒更来了兴致,还兴高采烈的讨论起学子们的招式,精妙的拍手叫好,蠢招则嘘声一片。

  卢俊义跟燕青彻底傻眼了,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学堂还是混乱的市井。

  终于打完了,只剩一个主张激进的获胜者傲立场中,不停的大笑并阐述自己观点的获胜,这时候柴安站了起来,淡然的脸色变得肃然:“李乐,带头闹事,禁闭三日。”

  穆熊上前李乐的揪起领子就走,柴安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观点想法很难一致,为了解决纷争,为了在摸索中寻到正确的道路,于是有了辩论这一方法,理是越辩越明,这一点强调了很多遍,罗先生与我也都能通过辩论从不同的理念中汲取更好的东西,完善自己的理念,然后去更有理据的说服别人,但你们很让我们失望,因为你们没有选择充实理据更好的辩论,反倒选择了最野蛮最愚蠢的方法,动手,这是一个人最后的手段,是陷入绝境才要做的,而不是一言不合就来的。”

  他的话说完,李乐也终于被提出了演武场,从起初的挣扎变成垂头,而演武场上的那些学子也陷入了沉思。

  “人的思想才是世上最好的武器,拳头是迫不得已时用来执行思想的方式,先后是不允许错的,你们每个人都要牢牢记住今天,你们还能看能想,这是幸运,只有当某一天你们看不下去,想不下去的时候才是抡动拳头的时刻!”

  每个学生都躬身施礼,罗先生吃掉最后的点心,拎着小板凳也站了起来:“圣人教的并不是外在看到的之乎者也,而是做人的学问,当然最后要做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你们的自由,之所以要文武相济,那是因为文人有尺,武人有刀,风要起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下来的。”

  老先生又提起小木盒,扫了一眼:“与其争论何时南下不如多想想真的发生该如何应对,未雨绸缪比勇敢面对更需要勇气。”

  柴安送卢俊义两人离开,在门口道:“招安纵有千般好,我们也不会答应,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相信金人的南下,无论时间的长短,而赵国已经腐朽,是挡不住的,所以我们要自己挣一条活路。”

  “先生,或许你有你的坚持,但卢某远不如你那般悲观。”

  “方才辩论中有一句说的很对,事非经过不知难,柴某只希望你们两位多想一想,若真的被柴某言中,活路到底在哪里,是朝廷还是我们。”

  “朝廷有百万……”

  “员外,柴某还有事处理,慢走不送。”

  柴安打断他的话出言送行,卢俊义跟燕青只好告辞,林冲问向柴安:“你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为何偏偏要用最容易失败的办法?”

  “因为我希望借他们的口和眼在宋江那里播下种子,将来天下翻覆,一个真心思考过并决定挣命的人会比应声虫更有资格活下来。”

  “应声虫?”林冲思索片刻大体能够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轻轻摇头但又认同下来,宋江一句招安,那么多人跟随,真的是认真想过还是单纯相信宋江呢,答案恐怕不言而喻。

  戴宗飞奔而至,附在柴安耳边,柴安脸色的肃然瓦解,看看渐渐暗下的天色,伸个懒腰:“进哥,方业,你们帮罗先生处理后续事宜吧。”

  两人领命,柴安迈步走出学堂,带着穆熊、林冲、戴宗等一群人朝着李师师的住处赶去。

  屋中燃起了火烛,从敞开窗子吹进的风令得烛光晃动,宋江放下碗筷迫不及待搀扶起李师师来到床边。

  李师师心中落泪,可绝美的脸上却只是浮起一丝麻木,人的命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甚至于曾经的美好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残酷。

  她的眼中闪过一个男人的背影,有泪落在心底。

  “妾不愿为贼妇,官人可是大丈夫?”

  宋江缓慢而坚定的回道:“宋江已送出书信,决意招安,他日我入朝为官,师师定是官家妇。”

  李师师看到外面有人影晃动,知晓是竹音,闭上眼睛:“天冷,闭了窗吧。”

  宋江关上了窗,吹熄了灯,宽衣解带与李师师一同倒在了床上。 烽火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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