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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恢复了平静,东方的光亮撕裂了黑暗洒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的汴梁城处处忙碌,得胜而归的独立师在总结大会中完成了圆满蜕变,真正成为一支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陷阵锐士。
王进在军营中对麾下训斥,将战斗中的缺陷毫不留情的点出并责令整改,呼延灼失去了昂扬自负,回归对军队的训练改编当中,这一次跟满万女真的野外交手让太多人尝到了打击,也给了查漏补缺得以升华的机会。
每一支队伍的将领都很忙碌,但无论训斥责令如何严厉,终归还是少不了胜利的喜悦,这一次的胜利对梁山士气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堂堂正正一战,让每个人都生出底气。
金人不是不死之躯,充其量也只是豺狼虎豹,野兽再猛也能杀掉,何况还有他们多得的斗兽英雄,打虎逐狼从来不缺人才。
早饭过后师长及以上级别的高层全都赶往皇宫清心殿,柴安端坐上首听从着各项任务负责人的汇报。
百姓在蒲鲁虎的一万女真人溃败后成功离开了汴梁,城中的伪楚余孽也尽数肃清,决意留在城中的人也完成了聚集监控以及青壮的充军分配。
决战前的内部隐患全部扫清,军队方面的意志统一也在独立师亮剑杀敌的多方宣传下凝聚一心,决战前的准备工作全线完成。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辛苦诸位了。”柴安先对众人拱手,参会高层连道应该,柴安清清嗓子正色道:“我们虽打败了蒲鲁虎,可完颜宗翰远比莽夫蒲鲁虎难缠,如今他后撤三里,看似减轻了城中的压力,但实则形势反而更严峻。”
“先前的几场胜利皆赖北方的情报,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为了保证我们提前得到情报,甘雷、程飞等英雄用性命来吸引了金人的注意力,到最后更是为守护情报而死,这一点上,我们欠了这些英雄,让他们成为了诱饵,所以必要的补偿是必须要做的,诸位可以看一下眼前的东西,这是对英雄的抚恤。”
所有人都翻动起来,不过对甘雷等人的抚恤只是一个引子,三页之后的内容才是重点,事关城中兵将的抚恤,原本的抚恤政策就已经够好,但这一次修改对于细节更加全面,无人不会同意。
“看来诸位都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是今日议题的重点。”柴安环顾众人,眉宇凝重几分:“金人倾举国之兵南征,完颜希伊率三万金兵自太原出发不日将抵达汴梁支援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提兵五万,以完颜娄室为先锋,从会宁府出发,将扫平西北,三日前完颜宗弼整军两万由大同府出征,昨日已侵入田虎势力所在,如今田虎自汾阳竖旗招揽天下义士共抗,不知能坚持多久。”
所有人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金人如此大阵仗,必然是怀揣底定天下的信念,相比于之前只为劫掠的念头,这一次才真正是来势汹汹。
“三路大军都不好对付,不过西北、田虎都还有周旋空间,反倒还有轻松一二,但我们没有退路,鉴于金人此次的野心,梁山工事又朝外扩张了十里之地,新工事的修筑需要时间,而临安朝廷又蠢蠢欲动,东平府那边或将不太平,所以我们要认清现实,我们已到生死存亡之际,汴梁必须成为一颗钉子!”
所有将领全部起身领命,柴安看着他们,终于露出一抹微笑:“这一战已经不仅仅是我们梁山的命运之战,也是柴氏一族,乃至全天下的命运一战。”
“所以我们必须打出梁山的信念,让全天下都看到抗金的希望,我们会死很多人,但也会救更多的人,所以,传我命令。”
这一次,连带朱武等军师文职官吏也全数起立,柴安的目光深邃如海,一字一顿道:“昂扬男儿,视死如归!”
汴梁的风气一下扭转,被繁华享乐浸润百年的都城一夕间变得肃穆铮铮,走在街上的巡逻兵卒每一个都肃然交谈,内容多是给家里的信送走了,再无牵挂绝不给家人丢脸,死也要带上三五个金人。
在这样的氛围下整个汴梁城弥漫着决战的意志,柴安跟张孝纯走在中央大道上,耳中充斥着类似的言论。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穆熊、燕青等人,至于林远则紧跟在柴安身后半个身子,特殊时期,任凭柴安怎么说他都不曾松懈半分。
柴安踱着沉稳步伐与张孝纯并肩,两人听着战士的议论始终沉默,前面的路到了尽头,只有两个转弯的巷子,柴安停下了脚步,道:“没路了。”
张孝纯沉吟片刻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还是那句话,先生心怀怨恨投敌能够理解,但掉转枪头对向同族罪不可赦。”
“那么你是要杀我祭旗了?”张孝纯一点也不意外,吐出一口气有一种解脱。
柴安摇头:“我是想说你在外面也玩够了,该做点事了。”
“什么事?”
“策反太原来的兵!”
柴安没有看向他,只是走到路尽头的石墙,打量左右,淡淡道:“完颜宗翰从各处调集的兵马越来越多,其中太原新兵三万,由于你的关系,他们在金营的地位略高,策反了他们里应外合能给完颜宗翰一记下马威。”
“不行,绝对不行。”张孝纯摇头拒绝。
柴安转向他,目光沉凝有力:“先生难不成跟金人生出感情亦或者对临安朝廷的仇恨冲昏了脑袋?”
“张某并非失心之人,固然有恨,也只是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昏君佞臣,绝不会波及百姓,至于金人,他们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只想借他们之手报仇,我要杀掉昏君杀尽奸臣,太原城的英雄不能枉死!”张孝纯第一次剥露内心,充斥太多的矛盾。
家国恩仇早成为他的梦魇,他不想叛国,可为了满城百姓他不得不如此做,只是不曾想到王禀选择了另一条路,刚烈蛮横恰巧弥补了自己筹谋中的不足,与其说满城百姓因他而活,不如说是王禀这些军人用命换回来的,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羞愧以及内疚当中。
死在眼前的那些至交跟同袍挥之不去,他要报仇,但即便临安朝廷如此懦弱无能,也不是他一人能杀过去实现复仇的,于是他只能求助金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或许也会牵连一些百姓,但他能做的只是约束自己。
他也曾发过誓,只要报了仇就会自杀谢罪,不过眼下或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柴安看着思绪复杂的张孝纯,沉默许久:“你满腔怨愤,但罪不在你,为人臣子,你该做的都做了,甚至做得很好,最后是朝堂负了你,负了你们这些英雄,所以即便投敌也罪不至死,不过先生可曾想过为何王禀总管选了另一条路?”
张孝纯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愣住了,因为他口中那些的说辞跟理由在柴安的注视下失去了立足根本。
眼前的男人遭受的委屈远远胜于自己,皇室对柴氏一族的绝户计早已传遍了天下,恼羞成怒下更将柴氏满门定在了反贼柱上,按理说柴安比自己更狠朝廷。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挡在了无能的朝廷前面也挡在了天下前面。
他眼中充斥着疑惑,看向了柴安,或许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解答。
柴安看穿他的想法,淡淡一笑解释起来:“人很容易就能变坏,乃至更坏,可天底下人口如此之多,好坏从来都不是参半。”
柴安顿了一下,接着道:“好人总归是更多一些,我们不是圣人,理想也不会远大到相让仁义礼智信普及天下,可眼看着世道日下,力所能及的还是要尽尽力,于是有了王禀总管这样的英雄,固然壮烈牺牲,可也让许多人由此醒来。”
“死有三种,其一庸庸碌碌,其二轰轰烈烈,其三拍手叫好,所以死对庸人而言是解脱,对英雄而言却是新生,因为精神永流传,另类的活了下来,报仇有很多种,也有很多方法,何必强求一种,我杀过皇帝或许将来还会杀,也或者被皇帝所杀,无论哪一种都要有价值,如果你所作所为能为这坏掉的世道点一把火,成为希望所在,于自身于天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柴安邀请张孝纯走向左边的道路,通过一条巷子后豁然开朗,林冲指挥着麾下正忙碌准备,个个脸上决然又坚毅。
“林教头的故事你可以听一听。”
柴安以平静淡然的声音讲述了林冲的故事,从中年危机的隐忍懦弱到最终的蜕变升华,改变的不只是他的现状,更是他潜藏心底的风华。
说得口干舌燥,柴安随意在井旁水缸中舀了一瓢水灌下,转而问道:“不知先生可曾想通?”
张孝纯默不作声地也舀了一瓢饮下,随即扔掉,大声道:“给我酒。”
穆熊在柴安的示意下送上了烈酒,张孝纯猛灌一口,仰头长啸,好半晌才平息下来,他肆意大笑:“多少个夜晚我辗转难眠,也曾羡慕过王总管,活着比死去难,要难很多。”
柴安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孝纯又喝了一口,大笑着笑出了眼泪:“我背负了满城的人命,背负了天下的骂名,背负了英雄的期望,你知道吗,我不能死也不敢死,生怕死得太早,死在公道来临之前。”
“我只要朝廷给王总管他们道歉,给他们正名,英雄流血不能再让亲人流泪,柴望之,你知道那些英雄亲眷的生活吗?”
“哈哈,猪狗不如啊,为什么,只因为朝廷要遮掩他们的丑态,那么英雄就必须抹黑成蠢蛋!”
“这份公道老天不给,那我就自己来要!”
“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死后百姓拍手叫好,我负了他们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这是我张孝纯选择的路!”
柴安望着宣泄的他,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柴望之,让我死吧,死在这个坏掉的世道。”
“我会成全你,明日拿你首级祭旗。”
“那我先行谢过。”张孝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冲着柴安重重叩了两个头,随即起身扬长而去。
燕青想要跟上,柴安却挥手拦阻,注视着那个独自远去的背影,心头颇为复杂。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