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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送客千万里。
柴安依照习俗折枝送行,梁统万分感激,同行的那些伙伴也觉得备有面子,毕竟许多出城的文人士子在见到柴安时也大多都下车施礼,连带对他身边跑江湖的人也多了几分和善。
“大官人,小人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没有需要报答的,人与人相处本就不该有高低贵贱,只是不少肤浅的人自觉三六九等,实则越是如此,反倒越显出他们品性的低贱,所以我不算折节下交,你也算不上高攀巴结,何况你我还是牢狱中相识,更算不得谁比谁高贵。”
梁统愣了半晌,脸色也多有变幻,许久后才郑重抱拳:“能够与大官人相识,统,三生有幸。”
柴安笑着伸手:“带走转一转吧。”
有了梁统的带路跟解说,柴安很快就摸清了程序以及运作的模式,每队三十人,除了坐镇的一人外,属于高离的还有一个能记账的小伙子,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搭配,正好掌控大局,而路线人脉也都把握在他们手中,即便那些江湖人有二心也不敢动,没了这两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成问题,等到什么都办好却又回来了,在沧州地界高离的势力足以令他们生死无路。
柴安对这样的模式很赞许,彭怀安那小子对人心人性的把握都很到位,实属难得。
在柴安了然之后,梁统带着柴安看了口中所说的有趣物件,是装在车厢后的一个麻袋,他将袋子打开,是一个女人,柴安定睛一看,霎时汗毛倒竖。
“云裳!”
柴安伸手拔刀手掌却被梁统按住,原本和善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大官人,你走不了了。”
“不见得。”柴安左手在腰间一过,一柄尖刀划出光亮,梁统也没想到有人会带两柄刀,措不及防被划破了手臂,鲜血如注。
柴安解开陆云裳,急切问道:“没事吧?”
“没事,早上在官人走后,柴府就闯入一群人,直接掳走了我,应该是冲着我们夫妇来的。”陆云裳抱住柴安,也恢复了冷静。
“不用怕,是官人的疏忽才让你遭了罪。”柴安温言安抚下来,旋即直面梁统,他没有问询,只是冷峻的目光投射过去。
梁统在他的目光中止住了身形,吐出一口气缓缓抱拳:“对不住了大官人,我是兵你是贼。”
柴安并没有责怪:“我的事情你应该更清楚,我根本没得选,或者说是你们从来都不想让我选。”
梁统沉默一会,周边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暗卫与扑来的人杀作一团,几个江湖人还有从彻底钻出的皇城司人马都认准柴安夫妇而至,剩余的大半江湖客都傻眼了,还弄不清状况,而刚要有异动的就被人砍掉了脑袋。
在这样血腥冷酷的背景下,梁统道:“我只是一个小兵,不懂那么多,我只是奉命行事,抱歉了。”
他拔刀向前,柴安同样拔出了刀,刀锋雪亮,自下而上迎了上去。
对于敌人,他从来都不会留手,刀锋劈开了梁统的胸口,而他的脸颊也被划开血淋淋的刀口。
“我从来都不喜欢被动,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不再是你们让我没得选,而是我已经选好!”
柴安收回刀,身边的四个暗卫已经全部死掉,他跃上马车,刀背重重拍在马背上,车驾狂奔远去。
皇城司的人马急忙追赶,可柴安手弩连射连着三人落马,眼看着要逃出,突然十杆铁枪划破天际而落,直接射落马车之上,其中两杆射中车轮,车驾瞬间侧翻。
柴安拉着陆云裳跳了下来,而后拉着就跑,他一手持刀扫开障碍一手紧拉着陆云裳,他们跑得很快,但渐渐发现了不对,他扭头一看才发现陆云裳的一只脚踝渗出大量的血迹,湿透了鞋袜。
“受伤怎么不告诉我。”柴安咬住钢刀背起就跑。
陆云裳搂住他的脖颈,淡然道:“逃命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而且我也怕官人会因我逃不走啊。”
柴安没有再说话,陆云裳的性子一贯都是这样,倔强的时候谁也难改其意,背着她跃入一个草丛,后面紧跟着追来十几个人,而在不远处的平行线上,戴宗带着几个人也正在迅速靠近,他们是柴府出事后第一时间朝外追而不是在府中救人的。
自从跟着柴安负责情报,戴宗对出事特别敏感,第一时间意识到棘手,甚至毛骨悚然,皇城司的渗透他们竟没有得到丝毫消息,而且选择的时机实在巧到不可思议,最主要柴安还在城外,身边并未跟着最得力的住手,原因自然是因为梁统信得过,王武提供的消息也证实他在沧州的时间不存在巧合,最最主要那些人都算高离手下,身份早就被调查过,并不可疑,甚至还应该是柴安的帮手才对!
将近来所有细碎的事情归结起来,无论名誉声望或是上位者该忌惮的东西都被那位天子抛弃,他是决意要除掉柴安,而说书人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如今是第二步,那么第三步就是斩首!
细思柴进夫妇意外成全柴安的文声,原本是好的,却被人巧妙利用,成为一柄无形的刀,将斩杀柴安会引起的坏结果降低到了最小,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推动的一开始就已经成死局!
戴宗的冷汗不停的冒出,他不敢想象面对的是什么敌人,竟在无声无息中将棋局推到这等地步,他们皆陷入了最大的危机,十死无生!
他脚下生风,两脚踢倒了杀到柴安身后的两名杀手,而后袖中剑射出,阻碍了后面的追兵。
“他真不怕天下悠悠众口!”戴宗咬牙吼道。
柴安突然止住了身形,因为前面出现了一条线,皇城司的五十名高手都在前方一字排开,为首的正是赵廷,身旁则是林冲的好友赵季!
他用布条将刀柄紧紧缠在手掌上,看了天空一眼:“好人坏人,这世道早已看不清了,悠悠众口又岂能真的销金蚀铁。”
“柴安,你狼子野心,勾结梁山逆匪……”赵廷的声音远远传来。
柴安左手又握紧手弩:“我们都是棋子,黑白之争本就没有翻盘的机会,所以想要赢,就只剩一条路。”
“今日奉皇名抓拿你,押回朝廷明正典刑,以正大赵国威……”
柴安双臂张开,左手弩右手刀,大声吐出几个字:“那条路就是掀了棋盘,做下棋的人!”
嗖
弩箭快若闪电射翻一人,柴安快步冲杀,他手中的刀劈开一人的眉心,血花在眼中绽放,他眸子充斥着冷酷,每一刀都冷静无比,倒在他身前的人越来越多,但面对的压力也如浪涛翻涌,每一步前行都艰难到极点。
戴宗两脚飞旋,脚尖的利刃割破了一个个喉咙,但终于遇上赵季,被三剑压制,再难前行一步。
麾下的精锐一个照面便死伤得差不多,柴安陷入了绝境,他耳中听到了王进、林冲的声音,可惜那声音太远,又很快被厮杀声吞没。
“头领我来助你。”
李良忽然挺身而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韧。
“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希望头领渡过此劫能对小女好一点,我不奢求她大富大贵,只求能嫁个好人安稳过日子!”
柴安看着眼前的男人,认真的承诺:“若我柴安能活下来,我保证兰儿一生平安快乐。”
李良安心了,仰天大笑:“我李良一生浪荡,从未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女儿,今日就让为父为你挣一条路。”
李良义无反顾的前冲,赵廷已经拔剑杀来,他武艺可怕到极点,戴宗只被一剑就刺伤,而李良也被一剑斩断了右臂,可世上再锋利的剑锋也挡不住一心寻死的人!
轰
巨大的气浪四下冲击,赵廷的战马当场化为了血雾,皇城司的防线在这种冲击下生生开了一个口子。
柴安拉起戴宗,三人顺着那个口子逃了出去,赵廷险死还生,此刻暴跳如雷,责令赵季追下去。
“混账混账,查明没有火药的,怎么有个人的身上会绑着……”
“寻医者。”
“快去追啊,生死不论!”
柴安跑出很远突然吐出一口血,方才的冲击令他也受了伤,不过为了活命一直强撑,眼下终于撑不住了,他踉跄跌倒在地上。
陆云裳忍着痛楚去搀扶,柴安推了一把,抬头道:“戴兄,带他走。”
戴宗摇头:“你最是清楚我的为人,我是不会走的。”
“当是我求你。”
“要死一起死。”陆云裳突然插嘴。
柴安沉默一瞬而后一记手刀直接砍昏,交给戴宗:“你带着她有机会走脱,戴兄,各自珍重。”
戴宗不愿同意,可柴安忽然冲了出去吸引皇城司的注意力朝着远方跑远。
他看看昏倒的陆云裳,跺脚叹息,随即背起朝着另一边逃去。
不过皇城司这次布下的是天罗地网,哪里会容易逃走,戴宗两人也遇上了麻烦,被五个奇形怪状的人拦下,他们用着最奇特的兵刃,扁担、针线、小锤、摇鼓、折纸。
戴宗拼着一身伤才逃出,但也已经很难走脱,不得已将陆云裳安置在一个树洞中,伪装好后自己引着五个怪人边战边走,只求陆云裳能够脱身。
在戴宗离去不久,一道人影循着痕迹出现在树洞前,他看到了陆云裳,手中剑几次拔出又归鞘,最后背起陆云裳朝着外面走去。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