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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五年,江南大地烽火燃起。
六月,宋江攻破苏州,杀方貌、徐方及一干将领。
七月,睦州城下双方交战,彼此死伤三万余人,宋江麾下八臂哪吒樊瑞、矮脚虎王英、白日鼠白胜相继战死,方腊手下的司行方、薛斗南、王仁、张道源也都战死杀场,一直不曾折损的将领开始在最惨烈的消耗战中死去。
南方局势的逆转为布局增添了许多难以预料的变化,北方金人的南下又如泰山压顶令人喘不过气,两者相加那是不可想象的压力,当然最主要还是时间上的紧迫。
七月底,风丝依旧挂着烦躁的热意,可李府却热闹非凡,李纲作为父亲,主持了扈三娘的正式入门,他的分量不同于梁山上的众兄弟,虽然规模小得多,但李纲的分量足以让扈三娘知晓自己在柴安心中的地位,第一次有了十足的柴家女人的感觉。
为此她对李纲还多拜了好几次,拜堂这样的新娘或许古往今来她是唯一个,虽闹出笑话,但李纲却只觉她更可爱,与陆云裳一样也认作了干女儿,事后柴安携带七娘、陆云裳、扈三娘、柴礼重拜一次,表示了谢意。
热闹了好一番才停下,吃过冰镇的梨子一家人都围在正厅的桌边说着话,女人尽是些家长里短但总是乐此不疲,明明说过的糗事还是能逗得大笑,男人则讨论天下局势以及朝廷应该做的应对之策,激烈处唾沫星子满天飞,感觉比女人还要兴致勃勃。
从天下局势到书局推广,李纲与柴安有着比较激烈的争执,李纲认为应该把书局朝北推广,而柴安则坚持要把精力放在南边,甚至提出金人南下朝廷根本无力应对的说法,引得李纲勃然大怒。
“书局的事情我是坚持的,与其花费精力做无用功不如提前在长江以南播下种子,您老的意思我明白,可不能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望之也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是合理推测,此事我不会冒险,至于其他倒是可以北输,而且实际用途也会更高。”
李纲忽然收起气怒的模样,靠在椅背上悠然饮茶,柴安与李兴对视,皆是轻笑摇头,老头子的智慧还是很高的,书局根本就是个幌子,他要的是柴安手中其他的东西。
“钱只能与市价持平,这一点没得谈。”柴安也坚持底线。
李纲放下茶杯指着他笑骂:“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哈,柴安耸肩不做否认,随后取出纸张随手书写:“我呢不能跟您老做买卖,所以我写下的东西才能北输,其他的恕难从命。”
李纲并没有勉强,柴安点点头边说边写:“布匹、丝绸、香水、烈酒、养生茶、速食食品、运输工具、安氏金疮药,这些我会签字同意,有一些是本就经营,不过运输工具跟金疮药算是破例一次。”
“你手里的那些工具我见过,着实方便好用,一个人能做五个人的工,用于修建或守城都是一大利器,至于安神医的金疮药更有奇效,听说是在王教头祖传金疮药基础上改进的,望之谢谢你,算是老夫厚颜一次了。”李纲向他郑重行礼,柴安急忙搀扶。
“哪里使得。”
“你当得起,如今你与朝廷对立,够得上军用物资的东西你完全可以留住,老头子不识不知好歹的人。”李纲看向柴安的目光满是期望,沉吟半晌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望之,最后问你一次,真的不能回头吗?”
“回不了头。”
这是柴安的作答,李纲离开的背影稍显落寞,柴安没法答应,只能轻叹一声。
“柴兄……”
“不用多说,你我与兄弟无异,能答应的不用你开口,不能答应的我拒绝得很难。”
“明白。”
柴安回到房间,花了一点时间平复心绪,然后起身在书房中将所有资料整理封箱,刚装好就见陆云裳提裙奔来,急切道:“官人,朝廷来圣旨,要老大人北上还京。”
嘭
床上的箱子掉落下来,柴安保持冷静问道:“可有答复?”
“老大人接旨,准备明早回京。”陆云裳脸上也写满了忧虑,她把李纲也当成了父亲,她还记得当初李兴要买她来伺候老人,但老人通情达理,在柴安与她过来后就废除了这件事,并且从此来往甚密,她在李府有着小姐一样的待遇,若是以前她会为老人回京感到高兴,但跟在柴安身边,对于天下大势多少是懂得一些的,北方马上就会沦为残酷的战场,老人过去吉凶难料。
“官人,能劝下吗?”
柴安拍拍她吓得冰凉的手,温柔笑着:“尽量。”
柴安见了老人,正在书房整理需要带走的资料,见到柴安招呼先坐下。
柴安并没有坐下,而是按住老人的手,凝重道:“汴梁是浑水之地,招你回去的原因你也知晓,不如留在江州静观其变,之后再决定进退。”
李纲停下手中的活,与柴安坐下,两人对视,他平和道:“从一开始我就是主战派,对金人提防的奏章也有七八封了,这时候不招我回去抗金岂不是糊涂到家?”
“所幸天子还能分清奸佞,老头子岂能独善其身。”李纲冲柴安摇头,示意继续听完。
“我知你对朝堂对天子不抱希望,可圣贤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所以不论是为了百姓还是社稷我都不能推拒,这是我坚守的儒道。”
“忠君爱国。”柴安吐出四个字,不再相劝,人都有心中的坚守,尤其读书人,心中的尺早高过了生命,正如武人的刀,人在刀在,刀断人亡。
“儒家学问很深,老头子活到这把年纪也只能学到十之二三,不过望之概括的这四个字的确道出了儒家的精髓,无论中庸还是守理,前提都要忠君爱国,人这辈子很短,短到你刚明白活着的道理就老了。”李纲握住柴安的手:“近来时常做梦会看到年轻的自己,敢冲敢撞,为此吃尽了苦头,但如今想来也许只有那个时候才算真正的活过,后来入朝为官,被逼着学会虚与委蛇,学会理想不能当饭吃,学会当面亲切背后下刀,所有人都说李纲那糟老头刚直不近人情,实则我没有真的做到,只是尽力让自己不对现实低头而已。”
“其实在京为官的日子于我而言并不开心,反倒贬谪江州的日子才真的舒畅,因为我终于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柴安静静倾听,这是老人一生的教诲,也明白为何书局的艰难反倒令老人充满斗志,他还是那个理想未变过的读书人,还是那个倔强不低头的少年……
“临走前我只有一件事放不下。”
“您说。”
“此去京都不知还有回来的一天没有,可礼儿还没有字。”
柴安差点落泪,郑重道:“礼儿成人礼的时候您一定能赶上。”
“混账小子做什么女儿态。”
柴安深吸一口气,按住泪意,起身躬身一拜:“请长者赐。”
李纲望着身前的这个晚辈,也有泪意涌出,他搀住柴安的双手:“柴礼,字乐康。”
老人说完就走出了书房,柴安泪珠在眼中不停滚动,不得不仰起头才能止住,乐康,喜乐安康,老人满肚子学问却没有求人中龙凤,只求了最平凡的祝愿,只有至亲才有这等深沉的爱。
那道背影已经略显佝偻,可走着走着又成为世上最笔直的标杆。
柴安早一步离城,李纲父子殷殷相送,一直卧在病榻的王文厚也支撑着赶来,柴安感动之余又生出不安,费了很大功夫才劝回老人的十里相送。
折柳饮酒,柴安在城外五里辞别了李纲父子,临行前交给李纲一张纸,随即车驾远去,只留下一句话:“照顾好身体。”
李纲拆开,只见上面写满了物资,比烈酒度数更高的消毒用酒、纱布,金银、珠宝,连弩、兵甲以及十门最新氏火炮。
这些李纲都不知道柴安是如何在一夜调集来的,很快连安跑了过来,简单交代了一下物资所在的地点,随后奉上一个册子:“老大人,这上面是汴梁官员的情报以及我们死间的名单,另外还有一队暗卫,是东家给您留下的,上京之后他们会保护您的安危。”
“望之……”
“柴兄。”
李纲父子翘脚远眺,柴安早已远去,连安翻身上马,拱手抱拳也策马追赶,但立刻又转回,从怀中小心取出一个木匣递给李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这是安神医用百种药材制出的救命药丸,说只剩一口气也能吊住,一共有五粒这里是两粒,千万要收好,东家叮嘱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保重,告辞。”
马蹄渐远,李纲父子用力挥手,药丸比其他重要一说的深意他们明白,在柴安的眼中,身外物都能舍弃,唯独他们二人的性命是舍不掉的。
背离江州越来越远,在十里亭车驾忽然停下,柴安挑帘看了一眼,前面有人挡住了车驾,是意外的一个人,薛腙!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