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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凛冽

烽火山河 琅琊苏二 4421 2021-04-06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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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冽的寒冬在腊月如约到来,冷得让人手脚放不开,好像裹再多的被子也挡不住寒风。

  雨后的路上并不显泥泞,反倒结了许多的冰,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是人仰马翻的狼狈。

  柴安裹着厚厚的被子靠在车厢壁上,他病了,一直发烧又浑身酸痛,路上请来医者看过,说是风寒,但实际上柴安自己最清楚病因,就是忧思郁结导致,李纲将面临的结局他至今都不愿面对,他从来都稳重冷静,可铁打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翻看着李纲留给他的书稿,有对儒家的反思,也有对前路的探寻,儒家的确出了问题,所以需要去“诊治”,可惜随着李纲身死,路彻底断了。

  柴安收起看完的一部分书稿,轻叹:“其实何止是儒家出了问题,而是自下而上的整个体系都出了问题,儒家因是构建的重要部分才成为这天下的罪魁。”

  柴安深深感叹,继续翻阅,在书中他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李纲,才知道他不是不懂变通,而是执意要做一个令朝臣生厌令百姓得益的孤臣,即便四下碰壁也不改其志。

  虽然对李纲早有认知,可此刻认识的更加清晰丰满,他就是一个认理的倔老头,他看穿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圆滑世故,并深知这世道从不缺圆滑世故的聪明人,缺的是刚直无私的傻瓜,而他甘愿成为这种傻瓜。

  柴安眼前仿佛看到了城内背对天子的高大身影,人有千百种活法,而李纲无疑选择了最难走的那一条。

  品味着他的孤独,柴安俨然走进了老人的内心,儒家的路越走越窄,千年的发展早变成了一个圈,外圆说的就是这般,所以沿着前路必定也会融为那个圆圈。外圆内方,最难的是里面的方,多少人在岁月中抛弃,而他用绚烂的一生诠释了那份重要。

  他用尽了生命,在尽可能的给后人铺出一条路,或许只有守理才能守住方,才能让外面的圆圈越来越大,路越来越宽敞。

  “守理的人才能少犯错,才能看得更远,才能真的让一切回到正轨。”

  柴安珍重收起了书稿,心底对已经触及理学、心学的新学说钦佩不已,不过在眼下的世道却并不苟同,守住方扩大圆的确是一条路,了终究还是那个圆,历史也证明了失败,宋、元、明、清的惨痛血淋淋的证明了这条道路的失败,外面的圆圈更大,路子延续得更久,但终归还是要走到尽头。

  经济的发展、文化的普及,独尊一门学说满足不了天下人的需要,世界运行是有规律的,自身破不了就只能从外部被砸开,但那种代价对任何一国以及千万家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柴安横贯千年的眼光早洞悉了这些,他坚信与其等到敌人从外面砸破要承受的万千苦难,不如忍着痛自己从内里破开,那样的痛楚还能轻一些,对已经恶劣的世道更仁慈一些。

  何况……外面已经有了马踏中原的女真人,烽火早已燃遍山河,无异于最重的锤,外力到来所幸还不是后世的山河倒悬,他总能尽些力。

  这才是他重视军工,重视工坊,甚至重视道家的根源,自破所需的力量很多,外面的具备了,如今积蓄的是内里。

  他挑开厚重的帘子,目光远眺,路边的白骨倒在路边倒在田埂里,无数的人因为这天下死去,这也是内里积蓄的力量,只是太过沉重了一些,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血与火……

  赵佶稳固了皇位,金人也撤退了,汴梁恢复了进出,温婉婉第一时间赶上了柴安,听到她来的消息,柴安顾不得身体,下车迎接。

  当温婉婉如实汇报了李纲父子的结局后,柴安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昏倒在车旁,虽然早有预料,可总怀揣着一分希冀,此时梦境破碎,残酷而猛烈。

  大半日过去,柴安才悠悠醒来,温婉婉向他汇报了李廷的情况,知道了那些暗子凄凉背后的黑手,虽然他救出了很多,但依旧惨死了部分,尤其还有祝义的儿子,明面上是齐家,但真正推动的人正是李廷,这也是李廷为范河山看重的最大原因,李廷对付柴安从来都不遗余力, 而且因为在身边待过,能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有件事请你帮我做。”这是柴安头一次求人,温婉婉受宠若惊。

  “杀了李廷。”

  温婉婉想了一下并不容易,但还是答应下来,随即又皱眉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柴安手指微微抬了抬,什么也没有说,温婉婉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道出:“范河山不止是赵国大儒,也不止是皇城司上二指挥使,除却明面上的这些,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温婉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这个秘密实在太惊人,缓过一点后凝重道:“他是女真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隐秘,惊破天了,作为天子耳目最重要的组织高层竟然混进了女真人,简直是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其他人好像被雷劈中一样的呆木,而柴安在片刻的失神后醒转,所有的疑惑终在此刻豁然开朗,一切终于都能说得通了,身为天子耳目却“帮着”柴安成长,不怕事大的人果然都有古怪;身为汴梁城中最大的地头蛇,可各种放火暗杀频频发生却抓不到凶手,眼皮底下却抓不到人的果然也有古怪,如今洞悉一切后恍然大悟,所有的古怪都是为了祸乱这个国家。

  伺候好那对老夫妇的毛秀才走来,一惊一乍的,惹得柴安皱眉,被七娘掐了一下耳朵后立马双手垂在身旁,如同一个乖学生:“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这时候说起绝不是好事,柴安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毛秀才吓了一跳:“先生,此事不是我们不上报,而是太不真实,当做了玩笑来听。”

  “我们?”此刻的柴安如同嗜血的狮子,虽然不曾暴走,但那种萦绕在身上的冷意与暴戾却让人胆寒。

  七娘赶紧上前安抚,李纲的死对自家相公打击太大,极少失态的人竟有躁郁症的迹象,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力,除了翻过来掉过去的几句安慰话实在寻不到其他能安慰人心的话语,实际上她又能好到哪里去,老人家的离世对他们一家都是最沉痛的打击。

  柴安望着七娘的眼睛,吐出一口气,总算恢复了冷静,起码明面上这样的,但最懂柴安的七娘反倒更忧虑了。

  毛秀才见柴安现在的样子总算松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原来当初柴仁南下的时候,他曾经送过一程,那时方腊已经成事,毫无争议的东南霸主,两人闲来无聊于是摸了底,两个情报系统最牛的人可比十个二十个精英人员还厉害,很快就把方腊的老底摸了个底朝天。

  除却都知道的那些外,还有一个被当成乐子的小道消息,那还是灌醉了一个摩尼教的老人得到的,据说方腊之所以起义还要多亏一位神仙,一个在生活底层挣扎的人哪里容易想到起义,即便打算起义恐怕也有太多的难题,不过得那位神仙点拨后方腊好像开了窍,身边聚集的能人也多了起来,之后竟然真的从讨生活的百姓摇身打下偌大的家业。

  当时两个人还认为是有高人推手,可遍查方腊身边也没有那个人,回头灌醉好多摩尼教的老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人辩论了许久统一了意见,那就是所谓的神仙是方腊给自己增添神秘的把戏,例如皇帝都是紫薇星下凡,牛掰的诗人都是文曲星下凡,道理是一样的,于是两人也当成乐子新鲜一阵后就忘了,更没想过把子虚乌有的事上报。

  柴安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再怪毛秀才,只是轻叹一声:“秀才,你记住,世上子虚乌有的事很多,但大多都不是空穴来风,更多的是有心人的推动,这个人或许是事件的主角,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人,搞情报不比其他,对任何蛛丝马迹,甚至天方夜谭也要谨慎对待,否则,总有一天我们会在自己手里吃亏。”

  毛秀才躬身受教,并且牢记心中,指使方腊造反的人也是范河山,一个混迹在朝堂高层的女真人,比任何人都恨天下不能大乱。

  这一年金人南下,半座江山染血;这一年李纲、李兴死了,赵国百万军队被打散了;这一年挨过了金人的攻城却又卑躬屈膝;这一年知晓了天下大乱的黑手,可惜他做不了什么了;这一年……冬天格外凛冽,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烽火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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