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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得可怕,还未落雨,云层之上却闷雷滚滚,一阵风起,乌云转动形成一张巨口罩下。
云兽狰狞,人心的野兽也露出獠牙。
柴安站得笔直,静静地听着牛二描述的场面,三成真七成假,他相信那天牛二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可也只限于一点,后面的应该是结合起来被人补上的,皇城司他至今还不是很了解其职责与权限,但从这点细节中能够看出,中间是有能人的,若不他是当事人也会以为牛二说出的就是真相。
“三大人,这些说辞真能行吗?”李廷早已悄然退下,以原本的师爷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则谦卑的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前低声询问。
柴安看了一眼,那名男子留着短须,面目俊朗,或许是年龄的沉淀,俊美的脸庞凸显出几分刚毅,尤其是那双眸子,时不时闪过精光,显然武道修为不浅,身着狴犴官服,束带、黑靴,桌上放着一柄剑,剑鞘雕着龙纹,他目光扫了过来,没有半分波澜。
很快收回目光,对李廷淡淡说道:“这是二大人来信交待的,不会出错,倒是你,一直出纰漏,李廷啊,你要记住,皇城司是不养废物的。”
李廷吓得差点跪倒,被男子一手托住:“皇城司曹司的位子并不好做,交待你的事要细查不可再出问题。”
“三大人放心,柴安的底细属下定会查清楚,不过既然能在今日拿下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有些事还不是你现在该问的。”
“是属下僭越了。”
两人的交谈被惊堂木打断:“柴安,你还有何话说?”
蔡得章大喝一声,目光冷厉射来,天空已经出现了闪电,将暗下来的天空撕开一道光亮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柴安身上,当见到他淡然平静的模样皆是一愣。
蔡得章突然止住了喝声,围观的百姓也屏住了呼吸,就连皇城司的那名沉静男子也皱起了眉头。
“我无话可说。”
一片哗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讶与震撼,当然更多的还是不信,柴安的品性哪里有认输这两个字,从牛氏兄弟、李胖子、王争再到王璋,哪一次他不是绝地反击!
可还不待他们消化这个讯息,柴安将抓住的皇城司留有指纹的那个人交给王定,以目示意看好,随即接着道:“不过心中有所疑惑,所以还是问两个问题吧?”
盯着他的脚步公堂之上寂静无声,信他的期待逆袭,不信的害怕他再次翻身。
柴安在牛二身前站定,他站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牛二,我来问你,你说你看得清清楚楚对吧?”
牛二抬起了头,他跪着,可那个本该与他一样的男人却站在自己身前,眼神更带着前所未见的凌厉,不同于市井打架的凶狠,七分平静还有三分凶戾隐藏在眼底,更为可怕,他明白这种人能面带笑容杀人,心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我看得清楚,对,是清清楚楚。”牛二结结巴巴的开口。
柴安点点头便不再问,抬眼望向外面,轻轻说了句:“下雨了。”
牛二扭头望出去,外面果真下起了雨,绵绵雨线垂落大地,自里面望出去如同细细的水幕遮拢了一方天地。
谁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倒是外面的场景很是醒目。
清一色的纸伞撑在街头巷尾,上面全是和乐楼和安行的广告,此情此景柴安也不由嘴角挂笑。
他以眼神扫过公堂上的诸多人等,什么样的表情都有,他暗暗记在心中,很随意的指着远处一杆竖直的旗杆:“这雨下得,牛二兄弟,那上面写的什么啊?”
牛二随口应道:“郭家布坊。”
“是吗?”柴安蹲下来瞪起眼珠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看不清,牛二兄弟你真的看清了?”
牛二哈哈一笑:“当然看清了,布坊旁边是赌坊,再熟不过。”
柴安哦了一声,笑着点头缓缓起身,向众人抱拳:“诸位可曾听清他的话,他说看得很清楚,那杆棋上书郭家布坊,是也不是?”
由于雨水挤到府衙内堂前屋檐下的围观百姓不在少数,闻言全都点点头,衙役们也点了点头,王定更是很严肃的点头,柴安目光掠过了他们,最后落在蔡得章的脸上。
在他的注视下,蔡得章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但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最初这样的待遇是柴安,他做到了泰然自若,可蔡得章不是他,尤其此刻的身份还代表朝廷,睁眼说瞎话肯定是不成的,可真话,已经明白过来,一旦说出口就是帮他翻供。
柴安不急不躁的凝视,而百姓之间又聪慧的也慢慢反应过来,目光炯炯有神,死死盯住了蔡得章。
“牛二的确如此说的。”蔡得章在袖中的拳头紧握,咬牙说出。
柴安笑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公堂之上,蔡得章脸色铁青,抬起惊堂木重重拍落,就在巨响传出的一霎,柴安走到牛二面前伸指喝问:“牛二,我再来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那日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可为何今日雨水还不如那日你却看不清那杆棋上的字!”
牛二愣了,他死死盯向了远处的那杆棋,那些百姓也全都转过了头,只见那边旗杆正被在抱着走近。
“牛二,你仔仔细细看好,那上面到底写得是什么?”
旗杆距离府衙大门不足二十步,牛二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和、乐、楼!”
“正是,你根本看不清缘何要说看清了,你的证供还有何可靠性,那么前番你说的一切谁能相信谁敢相信。”柴安正义凛然,牛二刚要开口他更加用力一指:“所谓的看到一切根本不是证据,只是一场谎言罢了,你,牛二,做伪证陷害柴某,欺骗百姓、欺瞒府尹,你该当何罪!”
“不,不,那天我真的看到了,在柴府门外亲眼所见。”牛二惊慌失措。
“哈哈,方才你还说在家中看到,怎么又成了门外?”
“是我记错了。”
柴安望着失了分寸正求助望向李廷的牛二,吐出一口气淡淡笑了,他转过身撩起衣襟单膝跪地:“府尹大人,如此反复小人根本做不了人证,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柴安低头了,也跪了,虽不是双膝但对比最初已经足够好了,可蔡得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恶狠狠得瞪向李廷。
“还请大人为我等草民做主,愿他日再无构陷冤枉之事,还我这等‘贱民’一片白云青天!”
柴安又开口,屋檐下的百姓也出现骚动,不久后全都单膝跪地,齐齐道:“还请大人做主!”
自朝堂威严于百姓,构陷、冤枉、强欺等事不乏,几乎每个平头百姓都受过各种各样的委屈,此一刻借由柴安统统释放,头一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柴安在他们眼中也成了为民请愿的英雄。
蔡得章连连摆手:“明日再审,退堂退堂。”
“大人,无罪之事已明,无罪之人难道还要再入牢狱,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要行狱中杀人之事?”柴安言辞犀利,到了此刻若不能令蔡得章就范,他绝对见不到明日阳光。
蔡得章脸色由青变紫,气恼无限,可偏偏那些百姓死挺柴安,跪倒的人不断蔓延,从公堂檐下一点点的波及到外面,乌泱泱的跪倒无数,满街一手撑伞单膝跪地的百姓,他们的呼声从杂乱逐渐变得整齐,那种坚持正义的气势也汇聚成大江大河,汹涌而至,足以撕碎一个人,也足以摧毁一座城甚至发展下去能够掀翻名为大赵的巨船。
“请大人做主!”
抱着旗杆跑过来的王进也跪在人群之中,胸中满腔愤懑化为雷霆吼声宣泄而出,或许当年若他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要带着老娘路途奔波,天杀的不如人就要挨欺,去恁娘的!
“三大人,这,这……”李廷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
那名男子盯着柴安看了许久,握剑起身:“李曹司,往后不准与柴安作对,你只办好交给你的那件事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明知不敌还要招惹,不智也!”男子的龙纹剑停在他的脖颈边,有一股彻骨的寒意。
李廷悄然吞咽口唾沫,卑躬屈膝:“小人记下了,马上就去做事。”
皇城司的人走后,公堂上很快也走空了人,皇城司的那人被杖责二十后放走,牛二被收押,柴安则当堂释放,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王定也是同样。
“我坚信王璋是你杀的,但绝不要捏造的证据,我会再寻真正的证据。”他顿了一下,改变语气道:“恭喜你无罪释放。”
柴安伸出手示意王定与他握手,两个人紧紧握住,他笑道:“也恭喜你,正义战胜了邪恶,你的天平没再倾倒。”
“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寻求正义的方式。”王定的目光落在那群单膝跪地的百姓身上。
柴安也望了过去,点点头:“正义必须战胜邪恶并不是什么天理循环,而是大多人心中渴求并坚守的,或许他们做不到每一次都保证正义获胜,但却有能力在大多数时候选择站在正义一边。”
“这一点还是好的。”
“是啊,善良这一点他们无可挑剔。”
柴安走了,扶起人群中的老者,说着感谢的话,也说着贴己的叮嘱,和乐楼的伙计、他的朋友、兄弟、家人,都聚拢在他的身旁,脸上挂着泪痕与欢笑。
王定站在堂下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幕幕,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善与恶并不单纯的等同于好与坏,日月之光借光景以往来兮,人世荣哀遁光阴以沉浮矣,许多人、事还是要在岁月长河中才能真正的看清。
雨中的人影真的不是很清晰,所以晴天才要格外明朗,因为如此心与眼才能最明亮。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