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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雨往往伴随着雷声,老一辈人说那是上天以打雷惊醒蛰居的人、物。
雨水密密织织,春雷自头顶滚滚,汉书中说上天下泽,春雷奋作,声响从最开始的点点很快便连成了一片,沉闷而高昂,敬畏又无畏。柴安的心情大约也是此类,前不久的那一幕他迈着步子走到所谓岳父的面前,说话的语调以及说出的那句话像极了此刻的春雷。
七天的赌约在他的气场中定了下来,然后他们夫妻就一直站在房檐下小声地说着话。
“官人,七天我们上哪取得二十两啊?”七娘满心担忧,她知道的,若是到期拿不出钱,不仅自己的命运只剩一途,而且相公也免不了一顿打,而两者相比,她也更关心后者:“要不我们收拾东西跑吧?”
柴安阅人无数,何况七娘还如此单纯,岂能看不穿她那点小心思,她想的无非便是一道三尺白绫而已,至于拉着自己跑,更无需思索,一切都只为了自己这个假官人。
有些心疼,拉起她的手安抚道:“不必担心,这些事自有我去解决。”
“都是七娘惹出的祸,岂能让官人一个人承担,莫不如我出去多接点缝补的活。”想着觉得靠谱,手掌举过头顶就朝外跑去,可刚跑出房檐被柴安一把抱住,环着腰肢抱了回来。
“多补些衣服并不济事,要赚二十两总归得落在其他点子上。”
七娘被柴安抱着,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双单薄的手臂很有力,这般想着她羞红了脸,乖顺地在怀中轻嗯。
“可是在这年代做些什么比较好呢?”柴安以前就是白手起家,并不觉得调整心态这一步多难,反而纠结哪一行业比较合乎时代。
他涉及过的行业有食品、服装、网络、地产等方方面面,基本上什么赚钱他就做过什么,但在这年代,不合事宜的,前期投入大的肯定都要筛掉,那么剩下的……
“呀,碗筷忘记刷了。”
七娘突然想起了大事,惊呼着就要跑去厨房,这一下打断了柴安的思路,但也令得他眼睛一亮。
“民以食为天,就从这边开始吧。”
决定下来他拿过房檐下的油纸伞,撑起来拉着七娘就跑进了厨房,七娘忙着刷碗,而他则一件件地触碰灶台上的东西。
七娘刷完碗疑惑地盯着自家相公,刚要开口询问就见相公咧嘴一笑,不知为何见到这副笑容,她的心一下安定了许多。
“官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柴安点点头:“七娘,将家里的盐都给我寻来,再准备些纱布,攒钱就先从精盐开始吧。”
七娘边忙碌着准备边好奇:“官人,精盐是什么?”
“比我们现在吃的盐要好很多的盐,没有那么多杂质,用之炒菜味道会好很多。”柴安一边给她解释,一边动手提纯,没有初中上学时的东西齐全,但他本来也没打算能做出跟后世一样的上等盐,经过简单的溶解、过滤、蒸发,雪白的精盐被他小心收起。
七娘还未从惊讶中醒来,耳边就传来柴安的声音:“七娘,炒一道小菜。”
“啊?”七娘看看相公,又看看刚刚洗过的碗,迟疑道:“官人,我们不是才吃刚过早饭。”
见柴安眉头微挑,她又垂下头轻声解释:“官人,七娘不是要违逆,只是家里就剩一条鱼了,那是七娘专门留给官人补身子用得,到了晚上七娘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柴安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认真道:“七娘的手艺我尝过了,很好,配上这些精盐,定然会令味道更上一层楼,而这就是我们要赚得第一桶金。”
七娘并不是很理解第一桶金是什么意思,但也大致明白了柴安的用意,用手指沾了一点雪白的盐放入口中,忍不住吐了吐小香舌,不过也面露惊喜:“官人,用这盐煮饭烧菜定然好极了,七娘这就把鱼收拾了。”
接下来的事便用不到柴安了,原本他还想提醒一下七娘精盐的咸度可能与之前不同,但方才七娘第一时间就用手指蘸着尝了一下,不得不说灵性很足。
一条鱼不久后就被烧好了,柴安尝了一筷露出满意的笑容,指着这条鱼道:“七娘,装好鱼,我们去酒楼吃饭。”
“官人,趁热吃好,再说还去酒楼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柴安神秘一笑:“这是一场秀。”
七娘望着眼前的相公,联想到自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时间那道单薄的身影在她心里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于是不再犹豫,装好木盒跟着相公朝酒楼行去。
以柴安的意思自然要选最大最好的酒楼,可在七娘的一再哀求下只好选了一家位置较好但档次一般的酒楼。
被店小二让进去后,柴安与七娘选了一张中间的桌子,既然要作秀,当然要选能引起更多目光的地方,果然刚一坐下,就有很多人望来,七娘的姿色并不差,虽然荆钗布裙,可一张秀脸还是赏心悦目。
“客官吃些什么?”小二微笑候在一旁。
七娘捏紧荷包,紧张得看向柴安,她是个过日子的农家女人,从来没来过酒楼,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既怕丢了相公的面子又担心荷包不够,患得患失下难免紧张。
柴安则毫不在意,别说这样一所普通的酒楼,就是天下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也难入其眼,毕竟后世星级酒店的装潢、服务远胜这年代。
手指轻敲桌面,他抬头道:“温些酒,烧一条你们酒楼最拿手的鱼,再上半斤牛肉,来些盐。”
“好来,客官稍等。”小二快步赶去厨房,不一会酒菜就齐备。
不过小二刚放下酒菜还未离去就瞧见眼前客官眉头紧皱,一脸的嫌弃,好像上了多见不得人的酒菜,做小二的都擅长察言观色,柴安的衣衫是打着补丁,但坐在那里自有风度,尤其是此刻皱眉,竟有慑人的威势。
他忐忑问道:“客官可有不满?”
柴安并未回答,反而用筷子尝了一口鱼,眉宇的厌恶更浓重几分,将鱼肉吐了出来,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这才看向店小二:“这饭菜实在难以入口,小二哥若不介意的话还是将我带来的鱼热一热吧。”
说着他递过木盒,店小二看看酒桌上的饭菜又看看木盒,脸色变幻,目光隐隐有了凶光,压低声音道:“客官可是故意寻事来的?”
柴安平静的摇摇头:“并无此意,只不过我口舌比较挑剔,小二哥放心,酒菜钱我一分不会少,只是却不会吃了,这样吧,待我们走后,这鱼小二哥可自行处置。”
小二越发地疑惑,若是寻事不会这般好说话,可要说不是滋事,公然说酒菜难以下咽岂不是砸他们的招牌。
经他们这一会地纠缠,酒楼里的人都看了过来,许多人也开始了窃窃私语,无非就是看热闹的那些话,而随着他们的注视,小二也越发觉得难做,有心让柴安说两句,可他却自顾自的饮起了酒,仿佛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
酒楼的掌柜终于也发现了此处的不妥,连忙赶过来,当得知事情原委后,他令小二将饭盒带去厨房温热,随即笑中带冷道:“这位客官,李某是酒楼的掌柜,肄业数十载,饭菜不合口味实属常见,毕竟各人口味不同,若是不满可以换些别的小菜试试。”
“不必了,尝过一口后,我已经了然,换了其他小菜恐怕也是一样。”
掌柜的微微弯腰:“客官说得有些过了,若按客官之意岂不是所有酒楼的酒菜都不合口?”
“大体是这个意思。”柴安依旧平静地品酒回道。
见他这副模样,掌柜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弯着的腰又低了几分:“客官是来寻事的不成?”
酒楼的气氛一下凝滞了下来,四周的客人幸灾乐祸者有之,看戏图开心者也不乏,但一致都认为,那个小子要遭殃了。
感受到楼内氛围的不对,走出了几名凶神恶煞的伙计,手里都抄着家伙,只要掌柜的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对柴安一顿打。
“到底何人指使你来的?”掌柜的冷声低喝:“是牛家兄弟还是王大官人?”
他瞧到柴安依旧不答话,直起腰,冲着四周抱抱拳:“诸位也看到了,此事怪不得我。”
正要发话动手,可就在此时,小二端着热好的鱼跑了过来,当放下后才发觉事情很不对,小心的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却愣在了那里,因为柴安此刻招呼他坐下:“掌柜的,不如一起坐下来尝尝,这是我娘子亲手烹制得,也因此养刁了我的嘴。”
看着他真诚的神态,掌柜的扬起手止住了靠近的伙计,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尝了一口鱼,眼睛一亮,而接下来,他又看着柴安从女人手中接过了小碗,把他们酒楼送上来的盐倒掉一边,然后换上洁白如雪的细盐,整个过程极为缓慢,却在男人手中有不一样的美感。
柴安夹了一块牛肉,沾了些细盐放入口中,这才回味的点头,招呼掌柜的道:“请。”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学着样吃了一块牛肉,眼中睁大了许多,随即又尝了尝鱼,筷子就此没有停下,直到桌上的酒菜不多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毫无异味,且盐分均匀,无论做饭菜或是单独的做调味料都为上佳之选,无怪乎客官说难以下咽。”掌柜的总算明白眼前人并不是滋事寻衅而是真正的好吃之人,想着起身一拜,连连告罪。
“掌柜的无需于此,其实柴某来此也是想做一笔交易。”
“交易?”掌柜的眼睛一亮,看看雪白的细盐最后盯住了柴安,再次弯下了腰,谦卑笑道:“公子,里面谈。”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