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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眼前,一周前他们还亲密无间,把彼此当成世上最重要的人。叶时见隔着两个位置坐下,像陌生人一样。
林鹿跟他打完招呼后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涮毛肚,偶尔跟旁边的女老师说笑几句,二人刻意又自然地避开对方的目光,有种天衣无缝的默契。沈心之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林鹿的光临已叫她兴奋得找不着北,哪还能再顾上其他。
席上就他们两个男的,无疑都成了焦点,尤其知道叶时见就是破获丁繁星案的警察后,更是被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头晕目眩,最后他不得不搬出案情机密不得外传才算缓了口气,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束手束脚。
“哥。”沈心之冷不丁把话题一转,“你围巾织得怎么样了?”
“……”叶时见在余光中看到林鹿愣了一下,视线好像也跟着看了过来,他咬咬后槽牙,不以为意道,
“什么围巾,我压根就没织,娘们唧唧的玩意……”
林鹿扯了扯唇角,低头干下一杯饮料。
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叶时见放下筷子又干坐了五分钟,最后假装看了眼手机,借口说是临时有点事,得走了。
他没喝酒,却比醉了还难受,心口闷着疼,胃也不舒服,就好像五脏六腑都拧巴到了一起,最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连怎么出了门都不知道。楼道风很大,他裹紧了羽绒服,透过狭窄的视野看到电梯从一楼径直升上来,最后向两边打开。
他跟逃兵似的躲进去,匆匆忙忙按下1,最后双手插进口袋里瑟缩到了角落。电梯门缓缓收拢,却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叮”一声反向推开,叶时见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到林鹿信步走了进来。
太狗血了吧。
他们一左一右占据着电梯的两个角落,隐约还能闻到火锅的油腻味儿,时间顿时变得无比漫长,几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顶上的数字飞快跳动,滚到2的时候叶时见稍微动了动,他想好了,等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头也不回地钻出去,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那个混蛋。
叮。
一楼到了,叶时见还没来得及动作,却感觉脖子一紧,紧接着整个人失了重心。林鹿拽着围巾把他拉过去,然后吻了他一口,一触即收。
“我送你回去。”林鹿说。
“你有病吧?”电梯门应声而开,外面等着嬉闹的一家三口,叶时见只能把脏话咽了回去,气不过狠狠捶了他一拳。
接近零下的气温将二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叶时见腿上有伤走不快,从背后看着反而还有些滑稽。林鹿不由分说地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对面停车场拖,叶时见条件反射地想要反抗,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个机会。
他把林鹿按在车门上,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会来?你有任何事都冲我来,沈心之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哼,”林鹿轻嗤一声,“你以为我是因为她?”
叶时见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因为谁,不言而喻。
“围巾呢?”林鹿挑挑眉,“你给我织的围巾呢?”
“滚你妈的。”叶时见推开他,“真把我当傻子呢!”林鹿掸了掸揉皱的衣领,笑着跨上车,叶时见深呼吸平复好错杂的心情,这才一并跟了上去。
包围在熟悉的松木香气下,气氛变得暧昧又和缓,林鹿又凑过来吻他,叶时见偏开头躲过:“再乱来我阉了你。”
林鹿失笑:“一夜夫妻百日恩,叶警官,这么绝情?”
“走不走?”叶时见盯着窗外,不耐烦催促,“不走我下车了。”
“走,这就走。”林鹿发动引擎,“去我家吧。”
叶时见转过身看他:“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打个分手炮。”林鹿面不改色说,“你没需求吗?”
“非要这样吗?”叶时见几乎咬碎了牙齿,“非要这么来恶心我?非要这么来糟践我?”
在你眼里那是一段看戏的笑话,可于我而言却是情有独钟的过往,在那些意乱情迷的时刻,哪怕你有过一次的心动也算是对这段感情有了交代。连对丁繁星都能施舍怜悯的人,为什么可以对一个真心爱他的人绝情至此。一颗心碾碎了还不够,还非逼着你看它腐烂发臭,最后再掰开你的嘴强行喂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时见问,“你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的?八年前吗?”
林鹿握着方向盘没有说话,但神情俨然不似方才轻佻,他眉目沉沉,清冷凉薄,叶时见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就是如此。八年前初秋夜晚,沾着水汽的少年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是这么一副与人不善拒人千里的模样。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没有变。
“你也认为配方在我身上吗?”叶时见自嘲着,“你们太过抬举我,明里暗里地监视我,靠近我,利用我。林鹿,你很憋屈吧,为了一纸配方陪我演戏跟我上床,你肯定也恶心坏了吧?真是可惜,我不知道什么配方,不管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林鹿淡淡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差把命交我手上了,我当然信你。”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叶时见问。
“好玩。”林鹿笑了一声,“偶尔回过头观赏自己的战利品,不也是种乐趣吗?”
“停车。”叶时见冷冷说。
林鹿侧头瞟了他一眼:“这就受不了了?”
“我说停车!”叶时见近乎嘶吼,“停车!”
林鹿刚把车靠边停下,叶时见就跟中邪了一样冲到路边花坛狂吐不止,没有喝醉没有晕车,也没有呕吐物涌上来,纯粹是生理性的厌恶,如鲠在喉。更要命的是林鹿也跟着走下来,抱胸靠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别看了,看尼玛,操!
实在吐不出来,叶时见直起腰杆大口喘着气,呼出的气体瞬间冷却凝结,在灯光下连绵成稀薄的迷雾。他刚想说别再跟着我,忽然听到边上小公园里传来呼救声。
有人落水了。
叶时见条件反射地往人工湖方向跑,然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大概是因为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直到被冰冷的湖水激得七窍生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穿着羽绒服就下水了,无比好笑的是,他在跳下来的一瞬间大喊了一句:“林鹿你别下来!”
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以为林鹿会跟着他一起跳下来,可又是什么样的爱意才会让他在潜意识里都要保护那个人。理智阻止自己靠近,感情却出卖得干干净净。
落水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好在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个十几二十秒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叶时见先把她推上岸,湖水太冷了,衣服太沉,他渐渐有些脱力,好在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拽了上去。
“你疯了吗叶时见!”他听到有人在骂他,然而耳鸣声太重了,他听不真切。小女孩的父母在不停跟他道谢,又哭又笑差点跪下来,叶时见想说句不用谢,可是牙齿除了打架什么都干不了,他被人从地上抱起,然后一路也不知道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扛的,最后浑身发抖着被塞进了车厢。暖风对着自己的脸吹,但依旧一点知觉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帽子丢了,绷带松松垮垮耷拉着。
林鹿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你……你去哪?”叶时见意识还算清晰,哆哆嗦嗦道,“这……这不是……不是去我家的路。”
“不想冻死就闭嘴。”林鹿看着地图显示的一长段红色路线,真等把他送回家,估计人都凉了。叶时见浑身难受,也不想再做什么挣扎,最后眼睁睁看着林鹿很快把车开进了一个陌生小区,然后扶着他进了电梯,按下顶层。
叶时见进屋才发现,还特么是个江景房。
“你家?”他嘶嘶哈哈着问。
“嗯。”林鹿飞快地打开屋内供暖设备,推着叶时见往浴室走,嘴上也没停,“带你回来打炮。”话虽如此,可最终他也只是接过叶时见脱下来的湿衣服,关门走了出去。
水温烫人,叶时见在浴缸里泡了十分钟才算彻底活过来,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他压根来不及思考当下发生了什么。太莫名其妙了,他居然跟林鹿回了家。
不是应该剑拔弩张吗?为什么要关心自己?那一份焦急是认真的吗?
叶时见晃了晃脑袋,太傻了,事到如今还在幻想什么。
一墙之隔的林鹿已经盯着手上泛黄的纸张出神了很久。
叶时见的衣服里里外外湿透,捡起羽绒服的时候钱包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林鹿只是想打开看看进水了没有,结果一眼看到了陈旧的黄色平安符。
一次次化险为夷,怪不得叶时见老带着它。林鹿捏着挂绳把平安符拎起来,之前没仔细看过,这才发现线口开了,露出白色的一角,原来里面还塞了东西。
林鹿索性把东西抽了出来,是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白纸,白纸上还有印刷的文字,想来是有些年头了,折痕处已经撕裂了几条口子,林鹿小心地摊开两层,看到了“阅读理解”四个字。
语文试卷?林鹿有些纳闷。
他继续着动作,再把对折的纸张彻底摊平后,他愣住了——
的确是从语文试卷上裁下来的,这一页刚好是作文页。
上面没有作文,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模糊在岁月里的侧脸速写。
那是八年前,林鹿攥着铅笔无言看着叶时见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曾经的场景豁然挣出回忆,阳光俊朗的少年奋笔于题海,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好看得不成样子。
叶时见泡了快半个小时才走出来,他穿着林鹿的衣服,有些拘谨,也有些无措。
“你的衣服在洗衣机里。”林鹿把一件外套递给他,“钱包和手机放里面了。”
“好。”叶时见咳嗽了一声,“谢谢。”
林鹿跟没听到似的,神色恹恹:“你走吧。”
“嗯?”变脸也太快了吧!叶时见习惯性地心脏疼了一下,最后点点头,穿上外套说,“好。”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叶时见,你知道吗?”林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第一次遇见的人,也许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他是什么意思?
叶时见顿住脚步,听林鹿最后说了一句:“我们别再见面了。” 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