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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不见了,他会选择去哪里?他人生中有关联的地方除了Y省叶时见想不到第二个,但他也知道林鹿的消失绝不会只是为了躲避警察那么简单。因为他没有理由,也不需要。
也许是上次来闹的动静大了点,别墅区里时不时有保安巡逻,他们从善如流地避开监控□□撬锁,于玮一边低声咒骂自己上了贼船,一边又乐此不疲。
跟上次离开时一样,林鹿显然没有回来过。叶时见又从下到上走了一圈,并没有新的收获。
“你们上次就是在这儿打起来的?”叶时见顺着于玮的手势看过去,入眼是碎成几瓣的烟灰缸,他嗯一声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边说道:“后来他们就是从这个后花园逃走的。”
相比前院,后花园堆满了枯枝落叶,更杂乱无章些,如果在八年以前大概是一片枝繁叶茂。人厌倦了可以走,花草却无法,它们静静等待主人归来,最终熬不过秋冬,腐烂在不见光的土壤里。树木毫无章法地生长,好在这百平方寸尚够伸展,只是稍显拥挤。
“再贵的房子一旦没了人气,就离破败不远了。”于玮扇了扇风,“你说林鹿还会回来这里吗?”
叶时见轻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走吧,”于玮拉他,“看看他家豪车去。”
车库和储物间挨着,储物间里空气沉闷,物品井然有序地码放在两边的架子上,多是些什么空置的花盆水壶,带泥的铲子锄头,还有已经空壳了的花草种子,想来白音生前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其他的就是些不常用的生活用品和工具,门边立着吸尘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们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右手边靠墙立着一个坏掉的画架,一瞬间,被死死压制着的有关林鹿的回忆突然又有了冒头的趋势。叶时见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然后打开尽头的另一扇门。
门后面是一段一米高的台阶,台阶直通车库,于玮打着手电照了一圈,最后啪叽打开了车库顶灯。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他们睁不开眼,叶时见揉了揉眼睛,确定灯光不会漏出去才放下心来。
车库里停着三辆车,车身都已经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之前听保安叙述的时候提起过,宋谨城平时都是两辆车换着开,白音有自己的车但几乎不开,反倒是未满十八周岁的林大少爷无证驾驶过几次。
也许是因为一家人审美出奇一致,三辆车都是统一的黑色,普普通通的外观一点儿花里胡哨都没有。
“都是百来万的车。”于玮摸着下巴打量了一圈,“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法拉利迈巴赫之类的,想不到还挺低调。”
叶时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林鹿现在也就开奥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种家属式的语气十分不妥,心口牵连着失落了几秒,好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于副支队长没有多在意。
于玮围着车拍了几张照片,等他回过神来时就看到叶时见蹲在其中一辆车门边上,正脸色凝重地观察着什么。“小叶?”于玮喊了他一声,叶时见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于玮莫名紧张起来,他小心走过去,跟着弯下腰,“怎么了?”
叶时见皱起眉,指着后排车门最底下的一块污渍问他:“你看这像什么?”于玮追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本因沉闷混杂的空气憋得困顿不堪的灵台顷刻间清明无比,他锐利的双眼闪现出一抹精明的光,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平安夜晚九点,警车蜂鸣而至。
两天后,H市。
叶时见从张修远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好钻出云层。他仰头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他打算先去趟市局,等公交的时候听边上的小情侣腻歪着说过几天又要下雪了,今年要在雪中跨年,叶时见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就要元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方束海从缅甸回来。这小子估计忙疯了,前两天发的信息到现在都没回,该不会是舍不得漫游流量吧。
公交还没来,他打开app看了一眼,还有l两站。小情侣还在讨论雪天去哪拍照,湖边,山上,寺庙。寺庙……叶时见愣了愣,今年初雪的时候他跟林鹿在一起,还信誓旦旦说他们有第十个、第一百个、第无数个雪天,可是啊,这明明才只是第二个。
有些东西得逼着自己放下。叶时见点开相册,往上划了没几下就找到了那天在寺庙门口拍摄的视频,他带笑的声音从耳机传过来震颤着耳膜,屏幕里,雪团在并排的两个鞋印边绽开,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笑眼盈盈。
你看啊,原来不爱一个人,眼神却可以伪装。
视频第二次播放的时候他点下了删除,画面定格林鹿踩下的一个个脚印上,连鞋底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他苦笑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像中邪似的僵住了。
公交车晃悠悠停在跟前,刺啦一声打开车门,叶时见呆若木鸡,直到车子再次开走他才渐渐缓过神来。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调转方向往家里奔去。
年底警队里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李文鹦一手Word一手PPT,年总结写得让人直秃头,正打算泡杯咖啡提提神,一转头看到她师哥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手上还拎了个耐克的袋子,等走近了才发现,叶时见眼尾还泛着红。
“赵队呢?”他问。
李文鹦有些发懵:“队长他不……不在……师哥你?”
叶时见把袋子甩到桌面上,从里面掉出来一双黑色的球鞋来。“拿去给痕检,查一下跟冷辉死亡当晚厂房里的鞋印是否匹配。”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处在飘忽的状态,李文鹦有些担心地问他:“这是……”
“林鹿的鞋子。”叶时见回答得很干脆,“我初步对比了一下,怀疑那天出现在厂房里的人是林鹿。”
“林鹿?”李文鹦震惊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不合时宜的尖叫,她震惊倒不在于林鹿本身,毕竟现在他身上未揭晓的谜底太多,她震惊在于如果真的是林鹿,那对叶时见而言意味着什么。
“师哥。”李文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小心翼翼问他,“你还好吗?”
“挺好的。”他说,“队长去哪了?”李文鹦更加支支吾吾起来,恰在这时王局听到动静走了进来,招呼叶时见道:“小叶,你到我办公室来。”
紧闭的办公室气氛有些压抑,空调呼呼吹着烧人的热风,叫人又烦又燥,王局示意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道:“我刚跟张局通完电话,有些信息他有所保留,但我尊重他的意见。至于你,你真的确定要参与行动吗?”
“确定。”叶时见十分坚决,“张局问我,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是否都能接受,我永远都是这个答案,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局交握着双手沉思了一会儿,说:“张局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曾跟我说过,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没能还你父亲一个功成身退,也没能成全老杨与你的天伦之乐。更是一错再错让你踏上了刑警这条路,一边对你抱以期望一边又怕你重蹈覆辙。”他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他很矛盾,既想让你去找寻真相,又不想让你置身在危险中,但终归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注定了经历血雨腥风。”
叶时见抿了抿唇,刚想问是不是可以从派出所调回来了,就听见王局一顿不顿地说道:“赵瑞明去缅甸了。”
“缅甸?”出乎叶时见的意料,“是Sep毒品有线索了?”
“嗯。”王局脸色却不大好,“一周前九月在缅甸露头,我们已经联合了Y省禁毒局以及缅甸警方,因为不在境内我们相对比较被动。方束海一直在追踪调查,试图找到制毒贩毒窝点。”
“找到了?”赵瑞明出发去了缅甸,那必然是事情有了进展。然而王局却摇了摇头,声音愈发低沉:“方束海失踪了。”
“什么?”叶时见脑子空白了一瞬,“失踪?什么意思?”
王局哽咽道:“生不见人。”
叶时见耳边嗡的一声炸开,他忽然觉得自己太他妈操蛋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任性妄为地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该被体谅认可的中心,甚至因为被排除在案件之外而郁闷消沉,他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他们对他所谓的保护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缅甸是个多么危险的地方,方束海在那里会面临些什么,哪怕方束海一直都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都没想过对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更可怕的事情。
在危机四伏的异国他乡,生不见人也许意味着死不见尸。
如果被毒贩发现,如果寡不敌众,如果……
窒息的滋味时隔八年后再一次漫了上来,像是灭顶的潮水,要将他拖进深渊大海。
“我要去缅甸。”他说。 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