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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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沧海目光抬起,幽幽看向柳桑田。
桑田讷讷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她的眼神里透着“我也是刚知道”的惊讶神色。
杨沧海闭了闭眼,横下一条心:“钟芊雯,我在,东西在。你们要是不放心,那就抱着一起死。”
钟芊雯痛恨而忿懑的盯着杨沧海,足足十秒钟没有说话,突然她冲到柳桑田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扯。
柳桑田头皮猛然受力,整张脸被猝然拉紧,头发根部发紧发痛,整张头皮都要被揭下来一样的痛,像刺入皮肤的针,快速向头问蔓延开来。
她的脸被迫冲着钟芊雯,身体也站不直。
杨沧海心痛的往前冲,整个被压在了沙发靠上,脸颊被黑色的枪口摁得凹陷下去,连张嘴说话都极为困难。
“啊……钟芊雯……你放手……”柳桑田痛楚的叫着,但当他看到杨沧海奋力的想冲过来,又被人压制在沙发上,用枪抵着时,她选择了闭嘴,强忍,不屈。
钟芊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一几圈,心中的妒忌因久久得不到释放,而越发的扭曲变态。
她得不到的男人,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她的大拇指悬停在白色针管的尾部,声音阴冷的说:“只要我稍一用力,这针病毒,就会进入她的静脉血管内。
一分钟,六十次脉搏跳动,每秒就会有0.01MG的药物,进入她的神经系统。
只要一分钟的时间,她会死在你面前。
哦不对……是她先死在你面前,你跟她的孩子,会在她的身体里挣扎个几分钟,慢慢的慢慢的憋死。”
她声音甜美,甚至很是悦耳,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寒彻肌肤,直刺抵人心的最软处。
柳桑田的心头,像是烧烫的岩石,被浇下上了冰冷的水,滋滚的怒火冒出腾腾的热汽,内心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劈头盖脸的冲过来。
她梗着脖子,余光瞥着钟芊雯:“我从没有想过,你会为了钱杀人。”
钟芊雯轻松的说:“我没有杀过人。我只是不喜欢蠢人活得比我滋润。不过你是聪明人。”
说着,针又刺进去一些,隐隐有红色的回血,从针头逆流进针管里。
谁都惜命。
柳桑田也不例外。
但是,她不想说,她不想拿用柳颂生命换回的东西,去换眼前的“生”。
“你真的很蠢。”钟芊雯似乎忘记要东西最重要,她更想让柳桑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眼看针管里红色的液体在缓慢的推回去,那里面还不知道参杂多少药剂量。
“住手!”杨沧海声如惊雷一样的咆哮起来,抢先一步说:“在房间里,在西面。”
很快有人进去搜。
但出来的人,捧着两个盒子出来:“有两只。”
钟芊雯一看,骂了一句:“娘西,你们两公婆真是精。”
那人抬手冲着杨沧海的脸打下去,杨沧海闷哼一声,歪了一下,再抬头时,嘴角流出血来。
“哪个是柳颂的?”那人逼问。
钟芊雯一摆手:“无所谓,都带走。”
说着抢先往门外走去。
实事证明,钟芊雯急着走是对的。
就在他们出来时,外面望风的人,也正低头向里面发出警告:“有人靠近这栋别墅。”
“权哥,我们已到达指定地点。干掉了两个暗哨。”一身黑衣的头领,脸微侧向一边低声说。
“不要恋战,岳峰,把杨沧海直接带回来。”手机那端的杨子权发出指令。
“他们人已经出来……”
“什么,谁出来了?!”杨子权身子往前一倾,放在膝头的书猛然落下,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嘣”的一声。
在外面收拾的李素,推开房门,看到杨子权眼色凶狠的扫过来,她惊得退了回去,关上了房门。
手机的里传出呼啸的风声,同时送来三个字,“钟芊雯!”
“她?!”
杨子权脑子里迅速想到杨子安,想到了之前杨子安在杨家老宅里所说的话。
老二,果然没有安好心,他偷偷在李从扬的手机里,发现了杨沧海藏身的准确地点,钟芊雯居然直接带人扑了过去。
杨沧海落在杨子安手里,或许他能捞得回来,要是落在了钟芊雯的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钟家一直想吞并杨家,只是少一个契机而已。
他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只用不到三秒的时间,立即下令:“人能带回来就带回来,回不来,就谁都不要留下了。”
“好。”岳峰的眼睛深处闪出一道光,黑暗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杀!”他向跟在身后人,只轻轻的吐出一个字,随后便将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往上抬了抬,做了一个散开的手势,十几条人影,如鬼魅般将出口、退路全部封堵住。
正值中国的春节,但是在异国他乡,只有黑暗的天穹,将众人笼罩于其中。
几道红色激光灯射下,刚刚出现在别墅门口的几个人纷纷倒地,偶有没有一枪致命的人,拼尽全力翻滚到了一边。
被押着出来的柳桑田,面色凝重的看着外面,来不及细想,拿了一件厚实的风衣,披在了身上。
钟芊雯带来的人,躲在大门后,向钟芊雯说:“钟小姐,他们有十几个人,封住了出口。”
刚刚已经解决了两个,还有十凢个……钟芊雯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小看了杨子权。
他能这么快摸到这里,而且见面根本不问缘由,直接下杀手,可见杨子安之前说的,要快点动手,是对的。
杨子权,比杨大兴还要冷血。
一道光打进来,是岳峰肩头的探照灯,明晃晃照在钟芊雯的脸上,又移到杨沧海的身上,最后落在了柳桑田的身上。
岳峰打量着柳桑田的身体,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停了三秒,本已对准他们的枪口,向下移了三寸。
跟随他的人也整齐划一的,将枪口往向沉了三寸。
“女的带走。”岳峰说着转身要走。
杨沧海死死的盯着岳峰:“等等。”
岳峰看了看他,想起订婚时,杨沧海当场退婚的事,不由得停下。
“他们给你多少钱,你有命花吗?”
岳峰嘴一咧:“我以为你会说出三倍的价格。”
杨沧海摇头:“如果是上次那群人,我告诉你,他们不讲信用的。”
岳峰:“你什么意思?”
杨沧海:“我、柳桑田、钟芊雯,都看到了你,你觉得拿到钱后,你能活着。”
岳峰:“不用你担心。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说着,手一挥,将杨沧海和钟芊雯押上了车,跟着钟芊雯的几个人走在最后面,背对着岳峰。
他望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个身体突然一矮,往侧边滚去,抬手就是一枪。
另外两人见同伴已死,立即拔枪。
不等枪举起,两人身体一僵,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柳桑田只是抬脚走了两步路,等到了车门边时,后面“噗噗”的几声响后,就安静了。
她不敢回头,甚至连叫的勇气都一并失去,只扶着车门一动不动的站着。
寒风吹来,她全身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但脸上却是淡淡的表情,只有嘴角微微的颤抖,才暴露出此刻的害怕。
岳峰在她的身后说:“别想着逃,我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耐心的。”
坐上车,车门哗一声拉上,隔绝了外面的寒冷空气,可是柳桑田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掉入了冰窖里。
不能思考,不能动弹,不能呼吸。
车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柳桑田从里面往外看,只看到路越来越宽,随后到了灯火辉煌的红灯区。
这里是日本夜店街,三教九流各种风俗女子、牛郞集众的地方。
而这里,也是各种偷渡的黑市人口,流动频繁的地方。
这里表面的光鲜,却藏着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只要落进来,就像黑暗吞没星辰一样,没有半点声音,甚至不会有人注意曾经有人来过。
柳桑田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外面,整个缩成一团。
杨沧海倒是安静异常,钟芊雯侧冷着脸,一股傲气时时在脸上闪过。
“我只有两张回国的机票。”岳峰从怀里掏出来,“你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要从这下去。”
柳桑田把脸别过去,目光直接看向杨沧海。
他神色冷静而肃穆,像冰块一样,握着柳桑田的手,却是温热的。
岳峰看着他们彼此牵紧的手:“杨沧海,我认识你也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情用事了?”
杨沧海紧了紧手指,并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柳桑田,像是要把她此时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一般。
柳桑田一个恍惚,好像看到了柳颂的影子,就像当年她去参加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后,跟柳颂坐在车里,见的最后一面。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告别,就是最后一次。
以为他只是因公出差几天,最长也不过一周的时间。
那天,他也是穿着风衣,紧握着她的手,眼底千言万语,却什么也不曾说。
两人坐在出租车里,从桐城考场,一直开到了桐城出城的边界线上,途中她几次去看红色数字变得越来越大的金额,暗暗想着,要不要这么一直花这个冤枉钱。
后来,数字跳到200块时,她忍不住说:“柳颂,我们下车吧。”
他点头,两人手拉手下车时,才发现正好停在了一处情趣酒店的外面。
她有点感谢那个司机的机智。
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柳颂。
他倒是大大方方的把她带了进去。
那一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柳颂说:“以后,我们还有大把时间谈情说爱,生孩子。”
回忆像一把刀,一下子劈开她坚固的盔甲,她一直忍着不哭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害怕。
可是握着自己手的男人,此时,正用当年眼神看着她。
他不是柳颂,她暗暗告诫自己。
他只是移植了柳颂的心脏,可能有一些言行不自觉的受到了柳颂的影响。
就像现在这样,他正用柳颂握着她手的方式,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覆上来,像是合握着世间珍宝一般。
她怔怔看着他,听到杨沧海说:“我想跟你有以后,只跟你和孩子的以后。”
他,还是柳颂在跟她说话?
他在告别吗?
在说来世吗?
还是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不再分彼此。
一旁的钟芊雯侧一脸淡定的说:“我可以给你钱。”
岳峰冷冷瞥着她,“蠢女人,如果我是你,我就劝杨沧海把账本交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钟芊雯眼中闪出一道光,快速的瞥向杨沧海,目光里带着昔日初见时的直白与单纯。
她在试探,看杨沧海是不是会为了求生,而将那本记录着物欲与贪婪的账本,拿出来换得眼下的苟且。
然,杨沧海连眼角都不曾分她一星半点,甚至于身体都往柳桑田的那一侧靠过去。
这个男人,是有多厌恶自己。
如果是五年前的杨沧海,不用她劝,会立即审时度势,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判断。
换心之后的他,已然变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他的习惯,他对女人的品味,都无一不在复制着另一个人的模式。
这种变化,在杨沧海身上出现,不是一天两天,钟芊雯最清楚不过。
早知如今,当初她又为何用柳颂的心脏,拼尽全力将他救回来?
那是她用放弃日本医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才换来的。
因为钟家,已经认为杨沧海,将成为钟氏地下钱庄,最大的隐患。
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让人觉得不可控制。
他又太过精明强干,在杨家各种打压下,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他是私生子,是一个出生就被人轻视的人,可她却深深的爱着这个男人。
即使,现在他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让这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不知怎么的,她鼻子一酸,瞬间泪涌上来。
岳峰见着,冷笑。
美人落泪很常见,钟芊雯落泪,第一次看到。
钟芊雯拿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开始为自己找退路:“账本里的东西,很重要,可以用来跟杨家做交易。岳峰,你现在为杨子权做事,不过拿些买命的钱。不如跟我合作,我能让这东西,成全你跟莫耐。”
岳峰眼闪了一下,脸上带着笑意。
“吧嗒”一声,他推了一下枪的保险,黑色的枪口直抵钟芊雯的面门:“姓钟的,我TM最烦你这种有钱的女人,拿钱买快活,拿钱买感情,拿钱买人命!”
钟芊雯脸上抽抽着:“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的,不是杨子权能给的数。你开口吧。”
“噗”一声,钟芊雯脸上生受了一枪托,身子被打得歪倒在坐椅上,半天起不来。
岳峰“呸”了一声,转脸,目光凶狠的移到杨沧海的身上:“不想你的女人受罪,你选吧,你是男人。”
“放了桑田。我下去。”杨沧海只有这一句话。
“你知道下去后,你会怎么样吗?”
“知道。”
“会比在非洲惨一万倍。”
“知道。”
“想好了。”
“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听到杨沧海这么坚定的话,岳峰都有一丝动容:“杨沧海,你是杨家的三少爷,你不用这么拼命为一个女人……”他看了一眼柳桑田的肚子,“女人嘛,可以替很多男人生孩子,男人也可以让很多女人怀孕的。”
“放了她。”杨沧海神情坚定的说。
“她其实是权哥最不想留下的人。”岳峰撇了一下嘴,但他有言在先,让杨沧海选择了,没有办法,不能反悔。
柳桑田全身发冷,感觉到她的寒意,杨沧海下意识把风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他给她拢了拢衣领。
她微扬起头,在他的手收回之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嘴巴嚅嗫着,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别再扔下我。”
他亦回视着她:“桑田,有些事,应当是男人扛的。”
她手指更紧的攥住他:“我跟你一起,怎么样我都不怕的。”
他温柔的看着她,手挑开左眼上的发帘,那只眼,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那是他的伤,为他的母亲于兰芳留下的永恒的伤,因为知道于兰芳曾经受过的苦,所以他不能允许柳桑田也去面对那样的事。
他一点一点掰开柳桑田的手指,掰到她右手的中指时,看到上面一圈隐隐的突起,那是她为救他时咬出来的,眉心一皱,低下头吻在那上边,声音微微发抖的说:“我怕你出事,孩子的妈,你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他的身体一点点的抽离,柳桑田整个人半挂在他的身上,恨不得能长在他的身上,这样就能跟他永远一起了。
门打开,凛冽的寒风倒灌进来,柳桑田身体一抖,赫然发现,枪口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手指微松了一下,杨沧海快速的从车内下去。
她往外冲,车门快速的拉上。
隔着玻璃,她听到杨沧海最后一句话:“盒子的秘密只有桑田知道。”
这是他对她最后的保护。
柳桑田先是一愣,她哪里知道账本的事,何况现在她也一点也不想知道,账本的事了。
她拼命去拉车门把手,杨沧海冲她摇头,用眼神制止她的疯狂。
她奋力的拍车窗,以为那样可以,拍碎隔绝他们的车窗玻璃。
岳峰看不下去:“防弹的。”
她觉得自己声音在喉咙里堵着,想喊,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那闷在心底的难受、懊悔、痛苦,一下子涌上心头。
有人出卖了她和杨沧海,那个人暴出藏在盒子里的账本。
虽然这一到她己清楚是谁做的,可是,没有机会挽救目前的局面。
眼前最坏的结果,已经在惩罚她和杨沧海。
就在这时,车门再次打开,钟芊雯被直接推到了车门口。
她变得惊慌失措,却没有大声呼救,只是极力往车内缩,以个别扭的方式,把脸拧过来:“岳峰,我告诉我莫耐现在在哪。”
岳峰冷酷的看着她。
她:“莫耐现在在一个岛上,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岳峰没有说话,手一伸,抓住她后脖领,将她拎回了车内。
柳桑田胸膛快速的上下伏动,在门关的一瞬间,咬牙将脚抵在了门口:“让我跟他一起,我要跟他一起。”
门被卡住,有人过来拉她,她拼命的往外挣,却听到岳峰冷冷的说:“你想你孩子生在一个地沟油都比这干净的地方吗?”
柳桑田身子一怔,看到人流快速地的淹没了杨沧海,她再跟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到他。
她颓然斜倚在椅子里,大口大口的吸气,缓了一会:“为什么不能带走他?为什么?让他回国去,不要让他在这种地方呆。”
岳峰长长叹了口气:“杨家的规矩,背叛者,暴死街头。”
柳桑田脑子里嗡嗡作响,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看到一群人在奔跑,然后传来喝骂与叫嚣声,那种街头围殴的声音,像鼓点一样,密集的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她看到杨沧海满脸是血的站起,又跌倒,看到不断有人加个施暴的队伍。
车子重新开动,很快拐弯,她目光直直穿过车窗,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是入定般,没有悲喜的望着同一个方向。
钟芊雯之前高傲的表情,在看到杨沧海被带下车,遭遇殴打的一刻,已经消失殆尽。
她目光飘忽不定的看着车内的人,少顷,她对岳身说:“我要打电话给杨子权,不对,我要打电话给杨大兴。他是杨沧海的父亲,他不会允许的。”
岳峰冷眼笑:“你还看不出来吗?杨家除了杨大兴希望杨沧海回去,就没有人希望他活着。”
“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动手?”
“因为,现在他们才知道真正的账本在盒子里呀。”
他笑着抓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权哥,杨沧海发生了意外,柳桑田和钟芊雯在车上。”
“办得好。”杨子权,“让柳桑田交出账本就行了。”
“那人呢?”
“我说了,我只要账本。”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