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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年那雪那人

　　张红梅

　　那年初冬，邻居家的嫂子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要我第二天上午去她家相亲。第二天一早我便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早上走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回来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回去的路程行至一半，鹅毛大雪已经在路上铺了厚厚一层。

　　因为有了这雪花陪伴，我的心情相当愉悦。忽然听到一声异响，脚蹬却怎么也蹬不动了，下车检查，原来是车链子脱落被卡住了，我在路边折了一截小树枝，想挑着链子安到牙盘上，可链子卡得很死，根本动不了，看着油污污的车链子，我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让我来。”我转脸望去，一位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青年站在我后面，身旁支着他擦得锃亮的自行车。被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看到这狼狈样，我的脸有点烧，没有吱声，往后退了两步。他麻利地蹲下身子，一阵鼓捣，好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左脸上沾了一点儿油污，我不好意思地说：“你的脸……”“没事。”说着，他抬手去擦，我刚想提醒他手上有油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本来脸上只是一小点儿油污，他这么一擦，一下子涂满了半张脸，我忍不住扑哧笑了。我掏出口袋里的手绢，给他，让他擦，他没有接，说回去洗一下就可以了，手绢弄上油污不好清洗。

　　他骑上自行车慌慌忙忙地走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嫂子在我家里等着我，说人家小伙子到了，让我过去。我跟着嫂子去她家里，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半路上帮我安车链子的国字脸青年，他的左脸上隐约还有没有洗干净的油污印子。难道我今天相亲的对象是他？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他看到是我，也略感吃惊。嫂子给我们互相介绍了名字，就抱着她的宝贝儿子出去了，让我们单独说说话。他叫新军，很好听的名字。看得出来他很拘束，和刚才在路上帮我安车链子时那种果断大方判若两人，我心猿意马地等他先开口说话，等了好一会儿，他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吱声。看来等他先说话比登天还难，我放下矜持，主动说了一句：“路上给我的车安链子，谢谢你。”我这么一说，他更紧张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他还不说话，我激将他说：“要没事，那我先回去了。”他咂巴两下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我羞红着脸转身跑了。

　　我回去后，本来等着嫂子来问我情况，谁知都过去一天了，嫂子也没有过来，我就纳闷，厚着脸皮去嫂子家，气冲冲地问嫂子：“那人相不中我哪点？”嫂子纳闷地说：“不是你相不中人家？！”“我……”嫂子接着说：“他回到家就病倒了，得了相思病……”

　　我心里一咯噔，当即跑到供销社买了几瓶水果罐头，让嫂子领着我去新军家，我要去看看他。到了他家，他还真躺在床上，是得了重感冒。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玻璃瓶，里面塞了满满一瓶子雪。我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新军红着脸不说话，嫂子见状，揶揄他说：“这么个大小伙子，见着姑娘连句话都不敢说。前天和你见过面后，还以为你相不中他，回去后，找了一个大玻璃瓶，洗得干干净净，趁大半夜路上没人，又跑到给你安车链子的地方，装了瓷瓷实实一瓶雪，要留作纪念呢。这不，大晚上那么冷，让冻感冒了……”

　　我听了，看着他，有点心疼，心里又禁不住美美地想：你真傻得够可爱！

　　（选自《河南日报·农村版》2019年12月19日）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