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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段新强的诗

　　撞击坑

　　我被自行车撞过

　　被篮球，脱套的驴

　　被一场惊喜，和惊喜背后

　　硬邦邦的虚空……撞过

　　最严重的一次

　　是被失败撞击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站在南方的楼顶上，摸到了

　　星星破碎时

　　骨头溅起的火硝

　　如今我学会了主动迎接

　　最有意义的撞击，哪怕

　　某个时刻，整个世界向我冲来

　　而我也将在它的身上

　　留下一个棺木大小的撞击坑

　　退化论

　　夜晚，我摸着自己

　　熟悉又陌生的尾椎——坚硬的

　　四小块骨骼，如肉体轮回多少次

　　也无法最终隐去的秘密

　　亿万年前原始洞穴里的我

　　也曾摸着这个部位，虔诚祈祷

　　早日甩掉——那个

　　左右摇摆的器官

　　而如今，一条无形的尾巴

　　在身后越长越大

　　带着浓重的体味，附生着

　　繁乱的毛发、翎羽和鳞甲

　　我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活得

　　越来越不伦不类

　　生命进化史中

　　人，一直在退化

　　鸡毛信

　　我知道自己必须送一封鸡毛信

　　它带着炎症，藏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

　　我不能确定，除了怀疑

　　是扁桃体、盲肠、阑尾、肾

　　胃里的积食、肺部的一块阴影

　　我怀揣秘密，每天奔波在

　　送信的路上：挖土，浇水，搭脚手架

　　或者深夜伏案写一首诗……

　　这些日常的营生，都是

　　送信的一段路程，却又好像

　　距目的地越来越远

　　带着它，如带着疑问本身

　　我只能在送信的路上不停奔跑

　　却不知道送往哪里

　　（选自《莽原》2019年第5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