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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性主义拷问人性,抑或相反——论乔叶的短篇小说《零点零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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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以女性主义拷问人性,抑或相反——论乔叶的短篇小说《零点零一毫米》

  徐洪军

  乔叶的小说泼辣老到,厚重沉稳,不仅在社会题材的开掘上表现出一种阔大深邃的态势,而且在人情人性的书写中也流露出一种细腻幽深的风骨。“她的关于女性心理内生长过程的小说,构建了当代视域下中国小说的一个独特景观。”就人性的拷问而言,她的短篇小说《零点零一毫米》,可以说是近年来当代文坛短篇小说的一个重要收获。

  小说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女主人公是一个年过四十婚姻生活已经疲倦得了无新意,但是为了孩子还在勉力维持婚姻的知识女性。一个雨天的晚上,她在药店买了安全套打车回家,被年轻的司机强制要求发生性关系。为了自身安全,她要求司机用了安全套。在发生关系的过程中,她不仅对司机产生了些微的同情,而且在生理上产生了久违的快感。结束后,她要求司机送她回家。回家后的一些细微异常让丈夫对她产生了怀疑。本可以敷衍过去的她却故意把事情的全过程原原本本告诉了丈夫,而且说明自己使用了安全套。其间自然有丈夫对她的盘问,同时也有她站在女性主义立场对丈夫男权主义的审视。这里面不仅有中国女性主义对男权思想的反抗和批判,更精彩的地方在于,在此过程中小说还展开了对人性的揭示和拷问。在一定程度上,《零点零一毫米》把我们对人性的拷问逼向了死角。

  一、人性拷问的步步进逼

  从女主人公的人生遭遇来看,小说可以理解为批判男权意识的女性文学作品。小说的批判主要围绕三件事展开:戴环、追问为何戴安全套、去现场。毫无疑问,这三点对丈夫的批判是致命的,丈夫毫无还手之力:让女人戴环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更好地满足自己的性欲,但是它给女人带来的伤害却无人理解。与此形成反差的是,女人为了降低伤害而接受司机的强暴让他戴上安全套却不被理解与原谅。在中国的文化环境中,恐怕没有几个丈夫能够理解这种行为。恰恰是因为这样,这种批判才更有力量。去现场这件事,其实体现的还是丈夫对妻子的不信任,他在怀疑,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能够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女主人公才会觉得犯罪嫌疑人不是出租车司机而是她自己。

  但是,真正可以单纯理解为批判男权意识的片段大约也只有这一部分。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小说对女性自身问题深入而细腻的揭示与反思。这才是这篇小说真正精彩也最有价值的地方。

  如果说,女主人公在卫生间里把门反锁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那么,在丈夫问她原因她却迟迟不愿给出理由时,大概就有故意的成分,她或许就是希望以此为突破口下狠心与丈夫离婚。“今晚的事情是一个大洞,全靠她的针线。只要她胡乱找块补丁缝补上,日子也还能破破旧旧糊糊涂涂地过下去。可如果不按常理呢?如果她就是不补呢?就是让他看见这个大洞呢?他会是什么反应?事情走下去又会怎么样?从莫西干的车上下来,走回家的这段路上,这点儿好奇心就闪闪烁烁地试图作祟,此时忽然不可抑制地壮大起来。”于是,她选择了说出实情。她的心里不是委屈,不是慌乱,而是十分镇定。在她的诉说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二三四,简明扼要”。这时候,这个女人的形象就复杂了起来。有意无意间她把问题的皮球踢给了丈夫:当她把自己的遭遇全部袒露给丈夫以后,她就像一个法官一样十分理智、十分冷静甚至还带有几分嘲讽地看着丈夫对自己进行“审问”,他问得越多越显露出他的孱弱,他的虚伪,他的大男子主义。这时候她就像一个观众,看着丈夫按照自己的想象做出各种“表演”。

  这一部分其实是一场很残酷的斗争:对人性弱点的赤裸裸展示。从表面上看,是丈夫在“审问”妻子;但受“审问”的其实是她的丈夫和中国自古以来一直顽固存在的男权思想;被展示出来的不光有中国男性的孱弱、虚伪和男权主义,还有现代中国知识女性内心深处的一种刻薄的想法:把皮球踢给男人,把男人激怒,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像猴子一样做出各种可笑的“表演”,以此展示男性可笑、可悲的丑陋面孔。女主人公是一个有着十分清醒的女权思想的知识女性,她是故意要激怒自己的丈夫,她就是要看一看丈夫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而且,她大体上还清楚丈夫可能会做出什么举动——这就是她的复杂之处。

  我们不妨看一下她丈夫“审问”她时她的一些举动。在复述被强暴的事件时,她“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二三四,简明扼要”。在回答丈夫的问题时,她没有任何慌乱,几乎是没有表情:“睡着了。”“有点儿累。”“周边没人。”“没有。”语句极短,三五个字就是一句话,用句号结束,干脆利索,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我们再看丈夫的举动:“丈夫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推开,又关上,再推开。然后又回身坐下,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刷着屏。他手在手机上忙乱不堪,脸上也忙乱不堪,所有的微表情都捉襟见肘。”她不可思议的冷静和她丈夫慌乱得坐立不安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已经很难站在女主人公的立场对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提出批判。相反,我们会对此时女主人公的心理世界产生疑问:她丈夫做错了什么,何至于被置于这样一种难堪的境地?

  让她丈夫无法接受的还有一点,遭受强暴以后,她竟然是坐着“犯罪嫌疑人”的车回来的。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接受:如果说不反抗、给他安全套是为了降低伤害,那么,在遭受强暴以后,怎么还可以坐着他的车回来呢?她给出的理由是:“没有别的车,这么远的路。还下着雨。”“难道她就应该从黑漆漆的郊外走回来,一步一步走回来?”这话说得好像理直气壮,但是说到底,还是她在内心深处接受了出租车司机。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打心眼里拒绝、厌恶、恶心出租车司机以及她与其发生的关系,那么,无论路多远、夜多黑、雨多大,她一定会离开出租车司机,哪怕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来。所以,她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她丈夫由此对她产生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两个人还没有离婚,哪个丈夫会接受妻子在性这件事上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呢?所以,虽然她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孤零零地置身于荒野之中”,好像很是委屈,好像她被进一步抛弃,但是,我们设想一下她的丈夫心里面又会是什么感受,这是不是一种背叛?

  晚上睡觉的时候,女主人公去了两次卫生间,经过卧室时,她都留意了丈夫的动静:第一次没有声响,她推断丈夫在琢磨白天的事情,而且还以一种略带嘲讽的口气寻思:“确实也够他琢磨的。”第二次丈夫打起了呼噜,她知道丈夫已经睡着,却也以一种嘲讽的口气自问:“他把事情想明白了么?”一个女人已经决定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了,为什么还这么在意他的想法呢?其实,她并不在意,如果她真的在意,她就不会把这件事扔给丈夫,并以一种玩赏的心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表演”。她之所以这样留意丈夫的动静,就是要看看丈夫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而实际上,无论他做出什么反应,她都不会满意:睡不着的时候,她会嘲笑他的心胸狭隘、他的男权思想;睡着的时候,她会觉得他浅薄、没心没肺,没把她放在心上。这段描写与其说是在批判男权主义,不如说是在暴露女主人公的阴暗心理。

  其实,她想的比丈夫还多:“她想了一夜,却没想明白。”她想什么呢?主要是她与丈夫之间那种温吞吞的家庭生活。他们的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里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但是,往小里说,天下的夫妻不都是这个样子吗?所以,在感情生活上,丈夫并没有太大问题。如果说他有问题,大概就在于:在性生活上他不能满足妻子,性格上有些懦弱、自私,思想上有些大男子主义。除了性能力之外,他的其他弱点恐怕在男人身上普遍存在着。所以,这也很难上升到人性的高度对其提出控诉:懦弱、自私不仅仅是男人的问题,很多女人也同样存在,这应该是人性的问题。大男子主义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键是能否成为女主人公此时与他离婚并对之进行批判的理由。我想,结婚之前女主人公就很清楚,她的丈夫还有几乎所有的中国男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男权思想,这是中国男人,同时也包括一部分中国女人的一种集体无意识。既然如此,如果丈夫的男权思想不是特别离谱,它就不应该成为女主人公批判丈夫的理由,因为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而不是具体到哪一个男人的问题。所以,就女主人公来讲,不是说不可以离婚,既然不满意夫妻之间的性生活,同时也不满意这种无爱的婚姻,说出来,离婚就是了。她不应该把自己的丈夫推到这样一个难堪的境地,借助于一个自己也不能完全撇清的极端事件来拷问丈夫的人性,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暴露自己的懦弱、自私、男权思想,并以此为理由对其进行道德的、人性的批判——这只能说是一种阴毒。

  虽然这篇小说处理的是女性最为隐秘、最为核心的问题,但却不能简单地将其归入女性文学的范畴。它比一般意义上的女性文学具有超越性的地方在于,它不仅展示了女性在社会、家庭等生存处境中面临的一系列复杂问题,并以这些问题为切入点,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男权思想提出了具有针对性的批判;同时对女性自身的问题也进行了揭示和反思,而这一点恰恰是中国女性文学甚至女性文化中十分缺少的。如果女性对自身的问题没有清醒的认识,而只是一味地对男性文化进行批判,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受害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一种盛气凌人甚至心理阴暗的状态对男性文化进行审视,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这不仅反映出“乔叶对于女性情感世界体味之入微、表现之细致、探寻之深入,确乎因执着而达到一种烛照洞察的程度”,也展示了乔叶在以往的小说中已经表现出来的那种“省思”“自我精神世界”时的“诚挚与勇气”。

  二、叙事结构的有条不紊

  小说分为八节,第一节是开端,也是由头。如果没有女主人公购买的安全套,后面的很多批判与质问都难以展开。如果没有她略带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出租车司机也不可能把她拉到一个与她的目的地南辕北辙的地方。第二节是回忆——女主人公坐上出租车以后,闭上眼睛回忆往事;是背景——这些内容是她在遭受强暴时迎合的心理基础;也是正在进行的故事本身——后面她与丈夫的所有交流与冲突都是在第二节的基础上推进的。第三节写出租车司机对女主人公的强暴。第四节写强暴结束后女主人公与出租车司机的交谈。它不仅强调了出租车司机的幼稚,也强化了女主人公对他的同情,同时还进一步丰富了女主人公的心理世界。第五节写女主人公与丈夫的对话或者叫心理斗争。这是第一回合。第六节是女主人公与丈夫的交流,更是对丈夫的批判,但是,在批判的过程中也暴露了女主人公内心的阴暗。这是第二回合。第七节写三件事,女主人公对夫妻平庸生活的回忆与厌倦,夫妻间因为安全套问题的冲突,就是否报警的问题夫妻二人交换看法。这是第三回合。第八节讨论面对强暴女性该不该携带安全套。作者增加这一节大概是想将女主人公遭遇的问题普遍化。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丈夫的性能力、对强暴者的态度,还有强暴过程中的生理体验,不同的女性在这些问题上恐怕很难一致。

  从上面的情节回顾与故事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小说的八节内容可以说是环环相扣,结合得严丝合缝。从短篇小说的情节推进和叙事艺术来讲,这篇小说对故事情节的铺垫与展开、对叙事结构的布置与安排可以说是颇费心思的。

  三、小说细节的缜密考究

  小说的成功离不开缜密考究的细节描写。在这一点上,《零点零一毫米》显示了作者不凡的功力。小说中的很多细节对于故事情节的推动、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篇小说故事情节的推动很多时候不是靠叙事人的讲述完成的,而是由一些特别精妙的细节实现的。比如女主人公买过安全套坐上出租车以后,司机问她“怎么走”,她的回答很随意“听你的”。并且,说完这句话以后,“她闭上了眼睛”。这两句简短的对话不仅是女主人公此时疲惫倦怠心情的表达,同时也为后面故事的发生提供了叙事的逻辑——如果她保持头脑的清醒,不休息,监督着司机的路线,后面的故事就很难发生。

  陷入回忆的女主人公并没有随意回忆。小说一上来就交代了一个细节,“一盒十只。够用一年了。上次买这个,应该是去年了吧。也是一盒十只,上周刚刚用完”。这几句话看似平常,却十分紧要。一盒十只,能用一年,十分简练地表明了他们夫妻生活上存在的问题,正是这一问题的存在,女主人公在遭受强暴时内心深处那种说不出口的迎合心态才是合情合理的。正是有了上周刚刚用完的理由,她买安全套的行为才符合逻辑,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正是因为有了安全套这个道具,小说对人性的拷问才得以深入我们无法面对的幽暗的角落。

  作者似乎还担心“一盒十只,够用一年”的细节还不能将女主人公“主动”接受出租车司机性侵的心理充分合理化,就又在后面加了一个细节。买安全套是担心出现意外,打胎受罪。然而此时,女主人公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心理:“不过,现在想想,受那种罪的时候,倒是好时候。”这句话似乎在说,她现在倒是有点怀念受那种罪的时候了。为什么呢?那时候她丈夫还行,性生活还很和谐。现在不用受罪了,和谐的性生活也没有了。这就把她在后面受强暴时迎合的心态进一步合理化了。

  在性侵事件发生的过程中,作者对出租车司机的外貌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描写。“他的头发上,还挂着湿淋淋的雨珠,清新,生鲜。他那么年轻,就像一头矫健的豹子。”“他散发着温度的身体,他浓烈的男人体味,让她的害怕渐渐消散。”如果我们仅仅把关注的目光投向女主人公,大概会对作者这样细致地描写出租车司机的外貌感到不解。但是,如果我们考虑到女主人公心理的变化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就会发现这样的细节有其存在的充分理由。正是出租车司机的年轻、清新、散发着温度的身体和他浓烈的男人体味,成为女主人公最终愿意接受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女主人公接受了出租车司机,但是性侵的过程并不顺利,“他停了下来。她感觉到他的软。原来是他不行。他也不行。可是他这么年轻”。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细节,在书写一个男人性侵的时候,却很荒诞地写到了他的生理障碍。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要让司机一开始不行?认真思考我们可以发现,如果没有这个细节,也就很难有司机下面的诉说,很难有司机与女主人公的交流与沟通。而没有了这些,也就减少了她对司机的好感和同情,而这一点却是她接受司机的又一个原因。

  有了以上这些铺垫:对夫妻性生活的不满、对拼死反抗严重后果的预测、对司机清新年轻男性体味的好感、对司机人生经历的同情,女主人公接受司机甚至给他提供安全套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当然,这些理由中,既有理性的分析——降低伤害,也有欲望的驱使——缺乏丰盈满足的性生活,还有年轻男性的吸引力。但是,这一切并不能够推理出她是一个只追求利害关系和生理欲望的女人,她也有对人格尊严的追求。此时,另一个细节就显示出了它特有的价值,当出租车司机问女主人公是不是妓女的时候,她“仿佛挨了一记耳光,脸上痛辣。她隐忍着声调:不是”。所以,她与司机之间的这次性经历给她带来的感受十分复杂:有利益的考虑,有欲望的满足,但同时也有人格尊严的伤害。

  作者费尽心思巧妙布置的这些细节,都在为故事的“百川归海”做准备。如果没有这些足够精巧的细节安排,我们很难理解女主人公为什么会对出租车司机的性侵做出这样的反应。如果没有女主人公这样复杂纠结的心理和行动,女主人公与其丈夫之间的对话与冲突也就无从谈起;没有了女主人公与其丈夫之间的这场复杂而精彩的人生对决,小说对人性的拷问也就自然变得黯淡失色。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是这些精彩精到的细节描写成就了整篇小说的主题表达。

  四、心理描写的恰切幽深

  按理说,因为篇幅的原因,短篇小说很难有复杂的心理描写,但是,这篇小说的心理描写却相当成功。女主人公接受司机性侵时的心理铺垫——夫妻性生活的不满足、降低伤害的考虑、对司机男性特征的好感、对司机人生经历的同情——在一步步推进,一层层叠加,到最后,我们都会感到她接受这种性侵真的是水到渠成,十分自然。

  还有她与司机发生性关系时的心理活动,也是既复杂纠结,又真实动人。“起初她还有着本能的反抗”,但是这种反抗,有“害怕”的成分,也有“礼仪”性的成分(她竟然认为在遭受侵害时,反抗是一种起码的礼仪,好像不反抗一下就不够礼貌似的——这种心理很是特别,甚至不可思议,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它很真实,尽管这种真实让人觉得十分别扭),却没有愤怒、羞耻的成分。“随着感觉中的时间延长,势单力薄的反抗很快便土崩瓦解,乃至烟消云散,转化为无声的顺从。”这里,“时间的延长”恐怕不仅仅是体力的削弱,更重要的还是对性爱的享受,虽然我们这样说似乎显得很不礼貌,但后面的叙述证实了这一想法:“狭窄的空间里,体温急剧升高,顺从里又渐生成小小的放纵……然后,放纵狂野绽放,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成了一个野人。”其实到这里,一个短篇小说已经把人物的心理写得很是微妙了,但还没完,作家还在往下挖掘,她在分析这种心理出现的原因,或者是女主人公在给自己的“放纵”和“狂野”寻找借口,要不然她岂不成了一个放荡的女人?她把责任推到了安全套身上,有了它,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失身;有了它,她与司机之间的关系虽然应该被描述为强暴,但是身体的感觉却告诉她不是这样;有了它,她的感觉竟然成了:与其说自己可怜,倒不如说那个司机更可怜。

  事情结束之后,司机用商量的口气对她说:“你,不会报警吧?”面对这句问话,女主人公的心里产生了一连串的波纹。按说她当然应该报警,“事情发生时的一瞬间,这个念头最强烈”。可能到司机送她到小区门口开车离开的时候,她报警的潜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要不然她为什么会记下司机的车牌号呢?但是后来这种念头就“弱了下去,混混沌沌地,不明就里地弱了下去”。

  有论者认为,乔叶的小说总“在柔和语调的叙述下,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刀刀见血,毫不留情,庖丁解牛般把她小说里的人物放在砧板上进行‘细致分析’,能让我们看见人物从皮到骨头的肌肉层次、每一根纤细的毛细血管乃至每一个细胞的构造和联结。每每读完她的小说,都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篇小说的优秀之处,不仅在于它依然保持了乔叶对人情人性的细致体察与精微表现,而且在对女性遭遇进行出色书写的同时,还十分难得地传达了一种在当今世界具有警醒作用的女性自省精神。这使得它超越了一般女性文学的精神境界,而且在小说的艺术经营上也达到了较高的水准,成为当下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收获。

  参考文献:

  刘军.乔叶小说:小叙事与女性成长[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4(12):103-111.

  乔叶.零点零一毫米[J].作品,2017(01):62-73.

  韩传喜.幽微情感领地的象征性契入:乔叶女性题材小说论[J].文艺争鸣,2016(05):122-126.

  李勇.批判、忏悔与行动:贾平凹《带灯》、乔叶《认罪书》、陈映真《山路》比较[J].文学评论,2015(05):177-186.

  武歆.乔叶:或温和,或凌厉[J].文学自由谈,2016(04):114-121.

  (选自《郑州师范教育》2019年第7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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